杨砚走进卧室, 随手关上了房门。
每天下午一点,酒店的保洁员都会来打扫卫生,杨砚有交代过卧室不准进入, 他去片场之前, 时间再怎么紧张都会简单的打扫一下,现在放在床边的拖鞋有些歪了,床头柜上的水杯也有微微移位。
杨砚皱眉, 视线落在了酒店白色的床罩上。
这下面是空的, 要是藏个人,绰绰有余。
心里有数了, 杨砚却没打算掀开来看看,他脱掉身上有些脏的外套打开半透明的衣柜,从里面拿出一件长长的风衣穿在了身上,又给望舒拿了件厚实的卫衣。
海城昼夜温差大, 外面这会有点凉。
“欸?你咋没洗澡呢?”
“突然饿了,我们到楼上吃点东西吧。”
望舒捧着还剩一大半的蛋炒饭像看傻子一样看杨砚,“你病了吗?”
杨砚笑,把手里的卫衣扔给他,“带你吃大餐还不乐意,穿上点衣服,上面冷。”
酒店用餐的地方分两块区域, 楼下一层是吃早餐的,而顶楼,一般是吃烛光晚餐的。
这是什么情况?约, 约会吗?不太好吧?
望舒嘿嘿一笑,一边换衣服一边问杨砚,“叫万兴他们吗?”
“不叫,人均消费水平有点高。”
咦,这也太不好了。
明知道不好,望舒还是跟着他上了电梯。
吃晚餐的地方在二十三楼,是半露天设计,晚风徐徐,可观夜景,虽然夜景不是很美,但是灯光的气氛极佳,乍眼一看,很是浪漫。
望舒还是第一次和杨砚在这种地方吃饭,他东张西望的扫了一圈,挑了个靠边的位置。
不是这比较隐蔽,恰恰相反,前后都有人。
嗯,还是要光明正大些。
“这是本酒店今日菜单,二位客人看需要些什么。”
望舒从使者手中接过菜单,眼睛又明亮又纯净,还透着点小兴奋。
杨砚被他的眼神弄的有些不好意思。
他知道让望舒兴奋的不是高级而洋气的美食,是和他在这种地方吃饭。
好像,真的是第一次,不,连第一次也不算。
杨砚叹了口气,“你随便点吧,我也不知道吃什么,和你一样就好。”
望舒眨了两下眼睛,“你不嫌贵了?”
“为什么吃中餐我总嫌贵,因为中餐我都会做,知道一道菜本该多少钱,西餐我又不会做,再说,这种情况下,你可不可以别揭我短,吃就完了。”杨砚的话惹得使者抿嘴偷笑。
“那我点了,要两份菲力牛排,两份蘑菇浓汤,零八年小拉菲……”
他这边还没点完,杨砚站了起来,“听不下去了,我肉疼,去个洗手间。”
“这种情况下,你就不能装的大方点。”
杨砚回头瞪他,“你一瓶酒喝我三千,我还不能肉疼?”
望舒笑眯眯的点头,“能,你去吧。”
洗手间在外面走廊里,杨砚走到无人的角落,拿出手机给万兴打电话,“喂。”
“怎么了?”
“我房间里有人,应该在床下,我在顶楼,房门反锁了,你带着小满,找两个保安,去解决一下。”
万兴那边懵了好一会,才不可置信的问,“你床底下有人!”
“不用重复了,赶紧带人过去,别把事情闹大,我不太确定那个人是什么时候躲进去的,搜一下身,看看有没有什么设备,酒店房间也都检查一遍。”
“你,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你和望舒没做什么吧?”
虽然很不想说这些,但是杨砚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我猜应该是今天下午保洁打扫房间的时候进去的,如果是那时候,就没事,反正你找人仔细检查一下吧,以防万一,对了,这事别和望舒说,怪膈应人的。”
这次万兴很果断,“好,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杨砚的转身看向望舒,他穿着略有些宽松的白色卫衣,戴着白色鸭舌帽,正杵着下巴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精致的侧面有种朦胧的少年感,无辜,清纯,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保护他,庇护他,即便他不需要,也想把生活中最好的一面呈现给他。
“点完了?”
“嗯,待会给钱的时候别骂人啊。”
杨砚笑,“我已经调整好了心态,放心。”
望舒还是有点担心,他小声的问杨砚,“我们俩单独在这吃饭,不好吧?要是被认拍了传到网上怎么办?”
他这样小心翼翼,让杨砚都有些后悔入这行了,“你前后左右看看,在这吃饭的人谁会拍你。”
望舒前后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们,放心不少,“我不是怕影响你吗。”
“这样啊,那你发个微博好了,你不是喜欢光明正大吗?”
杨砚只是随口一说,望舒却觉得他这个注意非常的棒,“有道理啊,我发个微博,你转发怎么样?”
杨砚忍不住咧嘴,怕望舒认为自己在笑话他,便用手遮了遮,“嗯,你确定不是在蹭我热度吗?”
蹭热度?
好像有点这个意思。
望舒发完那条去探班的微博以后,粉丝又涨了好多。
“能蹭吗?”
“一家人,客气什么。”
很快,望舒点的开胃菜上来了,在这么洋气的地方,他很土鳖的打算等菜全都上齐在拍照,杨砚对吃西餐更没有什么经验了,望舒想怎么吃,他就听安排。
望舒很自在,“这要是和我小姨在外面吃饭,她又要说我了。”
“说你什么。”
“你知道吗,就是,以前,她第一次带我到这种地方吃饭的时候,我连刀叉都用不好,她说我跌份,然后就天天带着我吃,什么时候练会了,什么时候算完,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对西餐特别反感。”
林红的确是会和小孩说这种话的人,她不会管什么孩子脆弱的自尊心,只想把自己觉得是毛病的地方纠正过来。
杨砚喝了口酒,第一次问望舒,“那,你那时候,过得好吗?”
望舒点点头,语气轻快,“挺好的啊,有吃有喝,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若不是他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涩,杨砚就信了。
“我都不记得我父母长什么模样,很小的时候,有一场大旱,整整三年没有下雨,颗粒无收,饿死了很多人,嗯……都记不清了。”
杨砚不同于望舒,他对父母毫无印象,也不会有任何悲伤的情绪。
望舒看向远处的灯光,一字一句道,“我们是,难兄难弟。”
“别,你比我惨。”
这个望舒不乐意,“谁比你惨,我好歹吃喝不愁。”
他那会惨就惨在已经懂事了,一时间受不了失去至亲和生活的翻天覆地,但望舒认为,心理难过比身体难过要好很多。
杨砚不与他争辩,这种事也没什么可争辩的,“是,那我比较惨。”
望舒轻轻叹了口气,放下了一直窝在手里的叉子,“别说了,再说下去就没有胃口了。”
“好,不说这个,你明天几点飞机。”
这个话题望舒仍然拒绝,“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吃,不想直说好了,我们回去是蛋炒饭,这会应该没凉。”
杨砚紧抿的嘴唇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他缓声道,“想让你吃,回房间有什么意思。”
哇?
望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拍了这部戏觉悟都提升了啊。”
说话的功夫,菜上齐了。
杨砚调整了一下使者的摆盘,“拍照吧,不是还要蹭热度吗。”
“嗯。”
他们俩很少在一起自拍,不过要自拍,也非常的快,吹嘘一点说,两个人都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皮肤也没什么瑕疵,怎么照都好看,况且望舒学了几天摄影,对于角度的拿捏很科学。
“来,摆一个酷一点的表情。”
杨砚瞬间魏新上身,又酷又邪魅,和刚刚那个卖惨的人完全搭不上边。
望舒举着手机,将两个人的脸和一桌子精致的西餐拍到一起,“完美,我加个滤镜。”
杨砚扫了一眼他完美的照片,“那个,能提个小要求吗?”
“说,你请客你最大。”
“帮我p白一点呗,你显得我好黑。”
望舒的笑点就长在了杨砚的肤色上,听他这么说,顿时笑的乐不可支,“好啊,你等着啊。”
首先,磨皮,然后美白,嗯,加滤镜。
一连串的骚操作下来,望舒的脸比杨砚白了好几个度,他偷偷摸摸的没给杨砚看,“你说我怎么发微博好?”
“还编剧呢,微博文案都搞不定?”
望舒不问他了,捧着手机当当当的打字,没一会的功夫抬头对杨砚道,“发完了。”
杨砚拿出手机,点进微博,首页第一条就是望舒。
隔壁王叔:明天就要去下一站了,临走前吃顿好(贵)的,真开心,那什么,下一站的朋友准备好钱包田艺
配图是肤色差极大的合影。
到底是编剧,这故事编的非常有逻辑。
杨砚看了一眼微博评论,这会都还没组织好语言,一片啊啊啊啊啊啊,“编剧,我怎么转发?”
“呵,还娱乐圈老油条呢,微博文案都搞不定。”望舒说着,美滋滋的吃起了他的开胃菜,显然没有要帮杨砚的意思。
作为娱乐圈老油条的杨砚,对着这条微博看了好半天,才在粉丝那里找到了灵感。
杨砚:说好的,帮我p白一点呢?//隔壁王叔:明天就要去下一站了,临走前吃顿好(贵)的,真开心,那什么,下一站的朋友准备好钱包田艺
他这边的粉丝明显有了准备,评论透着一股优秀的气息。
【塑料兄弟情】
【王叔叔为了diss砚哥性感的肤色,不惜把自己的鼻子都磨没了2333】
【请转告王叔叔,让他不要对自己的皮肤有什么误解,不磨皮美白也能碾压的】
【烛光晚餐,非常昂贵了】
【心疼我家田艺】
抛去明星和粉丝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利益相关,这些评论还真是搞笑,杨砚选了几条特别好玩的递给望舒看。
“你等着吧,要不了多久,田艺就出现了。”
田艺不仅在节目中,私下里活跃,就连在微博上也活跃的像一个高仿号,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哪有事哪到,哪有热闹哪有他。
不到三分钟,田艺就评论了望舒的微博。
【哈哈哈哈哈,不用心疼我,还是心疼小黑艳吧[狗头]】
“他说你小黑艳。”
杨砚切牛排的动作一滞,沉默三秒钟后,他抬起头,一本正经的问望舒,“我黑吗?”
其实,摸着良心说,杨砚不是黑,他的肤色相当性感,然而在大多数人都白皙的年代,杨砚性感的古铜色皮肤就成了一个被调侃的对象。
他的认真让望舒突然想安慰他,“不黑,小甜甜就羡慕你,说实话他有点娘。”
相较田艺,望舒长的更像个女孩,不过杨砚还没傻到这么说他,“那你就这么回复他,去掉实话。”
原来在这等着。
望舒按照他的要去回复田艺。
【你是羡慕对不对】
回复完,望舒都觉得这话太狠了,田艺不可能说羡慕,但说不羡慕,就真没有阳刚之气了。
等了不到一分钟,田艺回他了。
【你别来了,演唱会取消!】
三人的互动引的三家粉丝哈哈大笑,就连路人都觉得有趣。
至于这当中暗藏的小心机,望舒自己也忘了,只顾着和杨砚一起,跟着网上的人瞎开心。
吃完了高级的西餐,喝光了将近三千一瓶的红酒,望舒捧着酒店赠送的餐具跟在杨砚身后往房间走,他脚步有些打晃,可还是能看着杨砚步伐稳健。
也是奇了怪,那瓶红酒他和杨砚一人喝了一半,他都上头了,杨砚屁事没有,明明杨砚不常喝酒的。
天生的好酒量,真是羡慕不来。
到了门口,杨砚停下,望舒就直勾勾的撞到了他背上,情节堪比偶像剧。
“醉了?”
“一丢丢,这酒挺醉人。”
杨砚拿房卡开门的同时侧头瞄了一眼望舒红扑扑的脸,“三千块的酒,能不醉人吗。”
“啧,你还,大不大款了,三千块钱,老念叨。”
话都说不顺溜了还一丢丢醉。
杨砚推开门,搂着他的肩膀走了进去。
看地上零零碎碎的脚印,在不久之前,房间里应该来过几个人,杨砚把他安置在沙发上,走进了卧室,里面干干净净,和他离开的时候一样。
“艳艳!洗澡啊!”
“你醒醒酒再洗吧,我上个厕所。”
客厅里传来他嘟嘟囔囔的声音,“尿频,尿急,尿不尽。”
是不是喝多了?好像打他。
当然,杨砚也就是想想。
他走进浴室,拨通了万兴的号码,“怎么回事?”
“操他妈的,我还以为私生饭,狗仔!今天下午趁着保洁打扫卫生的时候溜进去的,这年头狗仔都这么拼吗?”
杨砚不由眉头紧蹙。
是了,粉丝路人不怀疑他和望舒的关系,这帮狗仔怎么可能不怀疑,他这么大张旗鼓的去接机,昨晚还住同一家酒店,狗仔憋了一宿,眼看着就要错失良机,殊死一搏也不是没有可能。
利益和风险同在,要是真拍下他和望舒的实锤,多了不值,出价两千万杨砚是一定会买的。
“人在哪?”
“捆起来我,现在在我房间,你过来吗?”
“不了,我这边都收拾干净了?”
“嗯,逼问出来五个针孔摄像头,我和小满里里外外搜了一圈,没有了,他身上的录音设备我也看了,没什么事,那现在人怎么办?”
杨砚微微叹了口气,“放了吧,又是搜身又是捆的,真告他,我们也不好说,没必要闹大。”
万兴也是这么想的,狗仔在圈里圈外都有免死令牌,再怎么出格也让人无计可施,“行吧,这件事你也得吃个教训,要是没发现他……你应该知道后果多可怕。”
“我知道了……”
“不过,也算因祸得福,我刚和那狗仔周旋了几圈,他现在好像不认你和望舒有一腿这事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传出去,短期内应该不会有狗仔跟你。”
“什么叫有一腿。”
没等万兴回答,本该在客厅的人冒了出来,“谁有一腿?”
杨砚被身后的小醉鬼吓了一跳,他挂断电话,回头看向望舒,“你。”
“我,三条腿。”
杨砚郁闷的心情因为他这句话纾解不少,“嗯,三条腿厉害了。”
望舒指着他说,“你也三条腿。”
三千块钱的酒这么大劲儿?
在杨砚的印象中,红酒都一个样,和十五块钱一大桶的色酒差不多,他没想让望舒喝醉的。
望舒喝醉酒的时候,说什么都是真理,杨砚点头答应,“对,我也三条腿。”
望舒得到他的认可很开心,扑到他怀里,醉醺醺的笑,又补充了一句,“三条腿,一样长。”
作者有话要说: 欠你们,两千四。
改天,改天一定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