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贺子博蹦出来, 宋逢辰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桩糟心事没有解决。
主要是因为除了之前宋令仪为了工作的事情来找过他一回之外, 他就再也没有和贺家人有过什么接触。
既然现在贺子博自个儿送上了门来, 那宋逢辰可就不客气了。
正好, 新仇旧恨一起算。
“这个你放心,”徐舒简沉声说道:“院长不会放过他的”
这个是实话。
还以为现在是六几年呢?大动乱都已经结束两年多了,还敢出来贴大字|报,是想搞学|潮还是怎么着。
要知道京城大学超过半数的老师都是高考恢复后这一年里从全国各地招录上来的,其中绝大部分人都有在大动乱中被打倒的经历, 他们能不对这些把戏深恶痛绝?
好不容易现在世道太平了, 贺子博又搞出这样的事情来, 是嫌自己活得太舒坦了吗?
即便是院长想轻拿轻放, 也要考虑到这些老师们的感受不是, 更何况还有徐家在上面压着。
那么贺子博的下场可想而知。
宋逢辰和徐舒简分开的时候,还没到上课时间。
大概是没想到他竟然还能回来, 宋逢辰推开教室门的时候,正对上的就是几十道不可置信的目光。
眼看着宋逢辰堂而皇之的回到了座位上, 贺子博眉头紧皱, 心底突然升起一抹不安来。
“欸, 子博, 怎么回事?”坐在贺子博左手旁的一个年轻男人抬起胳膊撞了贺子博一下。他是贺子博的室友,之前就是他在嘲讽宋逢辰, 贴大字|报的事情他和宿舍里的其他人也都掺和了一脚,要不然贺子博能在一夜之间把大字|报贴满小半个学校?
贺子博沉心静气,安慰年轻男人也安慰自己:“这么大的事情, 院长肯定要调查清楚才能处置他,等着吧,他翻不了身的。”
“也对。”年轻男人觉得贺子博的话很有道理,他帮贺子博,第一是因为贺子博是他的兄弟,第二是因为同情贺家的遭遇,第三则纯粹是觉得宋逢辰这样的人不配待在京城大学。
也就在这时,板寸头年轻男人推门而进:“贺子博,院长叫你去他的办公室一趟。”
什么?
贺子博呼吸一紧,心底越发不安,他勉强维持镇定,站起身,抬脚向大门走去。
却不想在经过宋逢辰身边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对了,贺子博,你在造我的谣言的时候,有没有告诉过别人,我爸妈是为了救你死的?”
贺子博脚步一停。
听见宋逢辰的话,班里的其他学生几乎是下意识的想到了恩将仇报这四个字,连带着看着贺子博的目光也多了半分审视。
“那又怎么样,你爸妈是救了子博没错,可他家也抚养了你们姐弟三个七年,结果你呢,仗着你爸妈是他的救命恩人,闹的他家鸡犬不宁,还把他爷爷奶奶给气进了医院……你还有脸说这些,那你在你们村里偷鸡摸狗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英勇壮烈的父母!”说话的可不正是贺子博的室友。
听见这话,众人眼底对贺子博的审视全都变成了对宋逢辰的鄙夷。
“原来你就是这么和他们说的。”宋逢辰轻笑一声,视线从贺子博身上转移到年轻男人身上:“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能吃饱穿暖,还会去做偷鸡摸狗的事情吗?”
年轻男人愤怒的表情瞬间僵住,只听宋逢辰继续说道:“那贺子博还有没有告诉过你,他哥哥贺子明大学毕业,为了分配到一个好工作,以和我大姐结婚为借口,把我父母留下的五百多块钱骗走了,就为了贿赂学校领导……”
反正都到这个份上了,宋逢辰也不介意让贺家多背一些锅。
“五百块?”
接二连三的吸气声响起,结合之前贺子博对他们说过的话,众人心中自是百转千回。
五百块,一个普通二级工一年的工资,相当于一个三口之家省吃俭用四年的花销。
有了这笔钱,宋逢辰还用得着靠偷东西过活?
这贺家人莫不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一时之间,众人看向贺子博的目光也跟着带上了一丝鄙夷。
“你胡说——”贺子博头上冷汗直冒,原本想着凭着那张大字|报,一杆子把宋逢辰打死不成问题,没想到院长那边竟然这么墨迹,给了宋逢辰翻身的机会不说,关键是这些事情他又是怎么知道?
“我有没有胡说,你还不知道吗?”宋逢辰轻笑一声:“对了,还有就是,去年年末的时候,他哥哥贺子明因为作风问题被开除了公职,据我所知,他和我大姐结婚之后没多久就和他的寡妇上司搞到了一起。”
“现在想想,你这么费尽心思的对付我,是不是因为你哥哥被开除公职之后,想要我妈留给我的木材厂会计的职位,我没给,所以你对我怀恨在心。”
感受到四周鄙薄的视线,贺子博双手蓦地紧握成拳,他在心底默念这都是宋逢辰的激将法,一旦他动怒,其他人也只会以为他是恼羞成怒,可不就相当于给宋逢辰的话做了佐证。
想到这里,他冷笑一声,铿锵有力的说道:“编,继续编,你以为往我身上泼脏水,转移大家伙的注意力,就能掩盖得了你的所作所为吗,你要知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也都糊涂了,不知道该相信谁比较好。
宋逢辰眉眼微垂:“不愧是贺子博,这心理素质果然没得说。”
他话音一转:“我知道,你现在能倚仗的无非是我拿钱贿赂徐老师这一点,我说的对吧?”
对上宋逢辰似笑非笑的神情,贺子博心里瞬间咯噔了一下。
只听见宋逢辰一字一句的说道:“那你肯定不知道,徐舒简徐老师,他是我的爱人。”
“爱、爱人?”也不知道是谁惊叫了一声。
“啊。”宋逢辰应了一声,略有些骄傲的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徐老师这朵鲜花插在了我这堆牛粪上了。”
“噗——”听见这话,当下就有人忍不住的笑出声来,教室里的气氛为之一松。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在座的人既然能从六百多万考生之中脱颖而出,考入京城大学,智商方面肯定没得说,他们心底的天平基本上已经彻底倒向了宋逢辰,毕竟对方总不至于敢拿徐老师开玩笑。
等他们回头再看贺子博,对方面如死灰,嘴里呐呐说着些什么,听不大真切,应该是‘不可能’之类的,而后踉跄着走了出去。
和他表情一致的还有他的三个舍友以及板寸头年轻男人。
事情发展到现在,真相已经很明朗了。
当天下午,学校公告栏贴出了对此次事件的处理结果,贺子博因污蔑任课老师和同学,行为恶劣,被处记大过处分,全校通报批评,档案留底。
这是明面上的处罚,还算公正。
不过有徐舒简盯着,贺子博这辈子怕是甭想拿到京城大学的毕业证了。
至于贺子博的三个室友以及那个板寸头年轻男人,则全都被处于了严重警告处分,对以后的工作分配或多或少有些影响。
对于这样的结果,宋逢辰还算满意,只是一码归一码,大字|报的事情解决了,接下来就该算一算贺子博忘恩负义欺辱前身的账了。
……
“宋三!”贺子博睚眦具裂,抬手将书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听着耳边噼里啪啦的声音,他咬牙切齿,红着眼眶,抬起一脚把书桌踹倒在地:“刘伟!”
这两个人,一个是他恨不得千刀万剐的人,一个也就是板寸头年轻男人,要不是对方信誓旦旦的告诉他,他亲眼看见了宋逢辰给徐舒简送礼,他怎么可能想出来这么一个馊主意对付宋逢辰。
现在好了,他被记了大过,前途渺茫。他刚刚考上京城大学的时候有多么的意气风发,现在就有多么的心灰意冷。
要不是因为宋三……要是没有宋三……
贺子博操起窗台上的象棋盒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噼里啪啦声中,棋子落了一地。
他的三个室友都已经搬出去住了,给足了他发泄的空间。
就在这个时候,他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他艰难压下心底的愤恨,抬脚走过去,拉开房门一看,走廊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贺子博也没多想,合上房门,转身一看,直接就愣住了。
只看见原本被他弄的一片狼藉的宿舍整整齐齐的就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没有看错,象棋盒完好无损的摆在窗台上,书桌上一应物件都摆放有序。
怎么可能?
他瞳仁微缩,而后想起了门外空荡荡的走廊,这才刚刚入夜没多久,按理来说应该正是热闹的时候,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
贺子博呼吸一紧,心跳骤然加快,他咽了咽口水,哆嗦着手,拉开房门。
“洗衣服吗?”
“洗,给我留点热水。”
“明天早上谁要帮忙带饭的?”
……
走廊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错觉,之前看见的果然是错觉。
贺子博心底一松。
他转身,入眼的便是一个小兵棋子,再一抬头,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两双悬空的脚。
作者有话要说: 颓了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