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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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河手中的剑挑起最后一层薄纱, 带了十分的温柔,一如和煦春风吹来, 将薄纱吹落至台下。

他的剑确实很漂亮, 以至于让旁人忘了, 他也是曾经用这一把挑起薄纱的剑,斩下了妖魔的头颅。

一道碧绿的光芒闪过, 徐清河手中的剑就像是被风撩起的杨柳,轻飘飘地指向了台上的另一个人。

台下的观众这才发现台上还有另一个人。

待到隐于黑暗中的江容易走了出来,场上响起了阵阵惊呼。

有人惊得说不出话,只能长大嘴巴,吐出一个音节:“这……”

有人猜测道:“这难道是满堂春的花魁?”

旁人皆点头称是:“想来也是了。”

“满堂春的花魁可是女子。”有清醒点的人指了出来,“台上的分明是一个男子。”

江容易没听见台下发出的嘈杂声响, 他抬起眼皮, 看向了迎面而来的春风。

到底不如两万年后的那一剑。

江容易心中轻叹了一声, 一把长剑落入了手中, 不是十狱剑, 而是一把随意挑出的剑。

不过也够了。

江容易抬手,斜斜挡住了徐清河的春风剑。

叮——

剑风吹开了江容易额间的发丝,其中一缕正好落在了眼前, 他微微眯起双眼,直视着架在面前的那一把春风剑。

剑身上缓缓晕开一抹翠绿, 映照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下方还有一道猩红云纹若隐若现。

江容易的眼中浮现出一股笑意,侧过身子, 手腕一转,抖了一个剑花。他手中的剑,剑尖微微颤抖,像是花骨朵轻轻绽放,但剑身确实稳稳不动,如同花枝。

剑花,听起来好听,若是在别人的手里,必定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招。

可是……

在江容易的手中,却是美丽又布满杀意的招式。

徐清河的右脚后退一步,顺势收回了剑,躲开了江容易的剑,但在收手的途中,剑锋一转,毫无征兆地挑向了江容易持剑的手。

两人同为剑修,徐清河见到这一剑,就能大致摸出估出了江容易的修为至少和他不相上下。

“玩真的啊……”徐清河轻声嘀咕道。

他在满堂春是熟客,常常付不起钱,就以剑招抵债。

徐清河的清风剑确实漂亮,看过他出剑的人都会惊艳,久而久之就传出了“此生有幸识清风”这么一句话。流传之广,不免引得大姑娘小媳妇前来观看,也算是满堂春的一个节目了。

但往日,徐清河都是耍一些花架子,糊弄糊弄外行人。可是没想到,今日竟撞上一个当真的了。徐清河可以从江容易的神情是看出,不管这是一场比斗还是一场表演,他的剑都是极为认真的。

徐清河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手中清风剑微颤,随着他的手腕转动,以一柄剑分为了七柄剑。

春风化雨。

碧绿光芒流转其上,七柄剑宛若带着春色而来,洋洋洒洒地落了一地的嫩绿枝叶。

水红袖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

再度落下之时,徐清河的剑锋从江容易的耳畔经过。

虽说江容易及时侧身避开,但发间的一支玉簪还是被剑锋挑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碎成了三截。乌黑柔顺的发丝随之解开,缓缓散在了空中。

江容易不顾挡在眼前的发丝,挥手,直直出了一剑。

随着他的动作,面前刮起了一阵凛冽的风,又将缕缕发丝吹散,露出了他的大半张脸庞。

尤其是那一抹猩红云纹,印在白皙如雪的眼角下,透出一股子摄魂夺魄之意。

龙渊君连手中心爱的金箔扇子掉落在地都没有发现,仰头看着台上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他是认识的,另一个……

龙渊君用力地拍了下大腿,发出的声音让别人听来都觉得疼,可他却是毫无反应,口中说道:“这美人世上难得!”

说完后,龙渊君像是回了神,嘀咕了一句:“怎么我觉得这么冷?”

龙渊君顺势看了眼身边的周思危,果然,这位一直表现得极为冷漠的男人,在这位美人面前,脸上的表情也略微软化了一些。

龙渊君正想开口嘲笑几句,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坐在旁边的人说:“男的。”

“啊?”龙渊君还未反应过来。

周思危瞥了他一眼,又解释道:“我的。”

言简意赅。

可是龙渊君还未听懂他话中的意思。

周思危不再废话,将目光又转至台上,盯着那道水红色的身影。他的面容不自觉的软化了下来,唇角缓缓勾起了一个弧度。

这是他的江容易。

无法无天,张扬得很。

七柄春风剑环绕在江容易的周围,两人身处的舞台空间极大,若是歌舞是绰绰有余了,可是用来比斗,又太过狭窄了。

江容易手中的剑在空中留下了道道白光,但也只挡住了其中四柄剑。

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叮叮”声音,其余三柄剑合为了一柄,直直指向了江容易的脖颈。

江容易感觉到脖子处一凉,没有时间多做思考,柔韧的腰肢扭转,手腕绷直向后扫过,正好撞上了那一柄清风剑。

按道理来说,江容易的修为要比此时的徐清河高,可是他的本命剑十狱受损,导致他的修为下跌得厉害,与徐清河相比不过高上一筹。

可徐清河也并非普通人,以他的清风剑,竟然与江容易打了个不相上下。

台下的人只见到台上红衣青衣翻飞,两人胶着不下,不免响起了细碎的讨论声。

“……那个人是谁?”

“这样的剑招,这样的修为,想来不是无名之辈。”

此话一出,就有人附和:“正是,这样的人物,不可能是满堂春的人。”

旁人立刻反驳:“此言差矣,你可知满堂春也是出过名震天下的修士的,只是满堂春的修士的道与我们不同而已。”

刚刚寂静的满堂春,瞬息间就充满了接二连三的讨论声。

叮当——

在一群嘈杂声响中,突地响起什么断裂的清脆声响。

众人的话语都不由止住,看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那是在台上……

徐清河赢了。

台上二人的动作就此停住。

徐清河的手臂抬起,落下一袖青色春风,他的清风剑已架在了江容易的脖子边上,只差一毫,就能割破他的咽喉,而江容易的剑……断了。

徐清河说:“我赢了。”

两人之间只是比较,点到为止。

说完后徐清河就收回了清风剑,垂眸看了眼江容易的右手,那里只余半炳剑,还有一半剑身摔落在了地上,剑身上映照出满堂春的烛火。

徐清河得心中转过一个念头,沉下声说道:“不……我输了。”

确实如此,他并非赢在修为,或是剑招,而是赢在清风剑上。

他的剑为本命剑,而江容易的剑不过随手捡来的凡品,抵不过清风剑也是正常。若是江容易用了本命剑,那徐清河必输无疑。

不知为何,一向笑嘻嘻的徐清河,脸上竟露出了些许怒气,他看着江容易,质问道:“你的剑呢?”

这个火气来得莫名其妙的,江容易倒是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回答道:“剑断了。”

徐清河抿了抿嘴,重复道:“剑断了?”

身为剑修,徐清河自然知道本命剑对剑修的重要性。本命剑断,不亚于折断了剑修的一条手臂。

所以说,刚才江容易就如同折断一臂的情况下与他交手,就这样,他赢得也并不轻松。

想到这一点,徐清河脸上的怒气散去,变为了不好意思,他低下了头,看着手中的清风剑,又悄悄抬眸看了眼江容易。

明明看起来和他年纪差不多,竟然……

一向性格懒散,没什么追求的徐清河,竟然生出了要好生修炼努力上进的念头。

徐清河摇了摇脑袋,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脑中赶了出去,他回首看了眼下方,看见了一个熟人。

徐清河打了个哆嗦,竟然被龙渊君看到了卖艺现场,一定会被他狠狠嘲笑一番的。

徐清河恨不得此时直接钻到地下,他挡住了自己的脸,低声说:“太丢人了,我要跑路了……”

“怎么?”江容易伸手撩起了一缕晃到眼前的发丝,顺着徐清河的目光看了过去。

正好对上了一双如浩瀚夜空般深沉的眸子。

于是江容易再也顾不上其它,朝着周思危微微一笑,直接从台上一跃而下,他穿过坐在满堂春中的众人,直直走向了周思危。

龙渊君喃喃道:“你们真的认识?”

周思危没有理会,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也向前走了一步,将江容易抱了个满怀。

周思危的手臂用力,将江容易整个人牢牢困在了自己的怀中,他在江容易的耳边低声说道:“我很担心。”

现在两人身处两万年前,什么情况都不清楚,两人又分散了,还不知道会遇上什么危险。加上时间长河中江容易接下了灭世者的一掌,更让周思危担心他的伤势。

周思危先是查看江容易的伤势,仙灵之气在江容易的体内绕了一圈后,周思危紧紧皱起了眉,问道:“怎么回事?”

江容易不想让周思危担心,只装作丝毫不在意的样子,说道:“剑断了……修好就行了。”

周思危沉默了片刻,这才嘶哑着声音说道:“以后不准这么做了。”

江容易的手掌搭上了周思危的背部,解释道:“如果不这么做,也没有别的办法,如果是二选一,我宁愿你……”

江容易的话被周思危打断,他低下头,直视着江容易的眼睛,极为认真地说:“不,我只希望活下来的那个人是你。”

“好啦……”江容易推了下面前的胸膛,说,“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只想我们两个人都好好的。”

周思危低低应了一声。

两人交谈完,江容易这才发现身边坐着一个极为眼熟的人。

少年眉目俊朗,自有一股风流之意,走在大路上也是能够让人一见倾心的人物。

只是他的额头两侧生长出了两支弯曲锋利的角,让人一看就知道非我族类。

少年龙渊君的目光在江容易的脸上流连,最后落在了突起的喉结上,他叹了一口气,似有遗憾,自语道:“真的是男的……”

还未等江容易与少年龙渊君打个招呼,身边突然响起了一阵嘈杂声响。

不知道是谁叫唤了一声:“满堂春花魁!”

底下坐着的人,哪有几个能够窥见花魁的真容,纷纷伸长了脖子张望,口中还喊着:“花魁来了,在那里?”

有人质疑道:“莫不是哄人,花魁怎么可能来这个地方?”

满堂春分为七层楼,由低至高,花魁自然是待在第七楼,平日里从不踏足其下六层楼。

有人神秘地压低了声音说:“你们闻到没有……”他面露沉迷地嗅了嗅周围,下了一个结论,“这是花魁身上的香,名为‘世间无花’。”

江容易也闻到了一股朦胧的香气,初闻之时如隔着轻纱若隐若现,在想要伸手掀开这一抹轻纱去追寻这股香味时,它又突地消失不见了。可在人要放弃的时候,这股香味又在鼻尖浓郁了起来。

只是香气冷冽,如一捧碎雪沉沉地从屋檐垂落,惊起一团雪雾。

充满了欲拒还迎。

他评价道:“还挺好闻的。”

江容易看了眼周思危,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在听到江容易的评价后,他才问:“好闻吗?”他似认真地闻了闻,“……没觉得。”

周思危又凑到了江容易的脖颈处嗅了一下,说:“还是你好闻。”

江容易嘀咕了一声:“胡说八道。”他可没有用什么熏香。

周思危说:“真的。”

“要看一看热闹吗?”江容易扫了一圈,没有看见花魁出现,反而发现龙渊君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江容易疑惑地问:“龙渊君呢?”

周思危望向了满堂春的门口,说:“出去了。”

花魁与龙渊君相比,自然是龙渊君更为重要,他们还要从少年龙渊君口中得知一些两万年前的讯息。

于是两人也顾不上看花魁,从满堂春走了出去。

没走多久,就在一个拐角处看见了两个少年肩靠肩蹲在了一块石头上面。

徐清河问:“你干了什么,见到花魁就跑了。”

龙渊君尴尬地笑了几声,说:“是兄弟就别问了。”

“是不是……”徐清河怀疑地看了眼身边的人,“你把花魁给睡了?”

龙渊君差点被呛了一口,从石头上蹦了下来,严肃地说:“别乱说!”

他正要抬脚离开,却看见周思危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他吐出口中的草根,朝着周思危挥了挥手,喊道:“这里——”

徐清河抬眸看了过去,一愣:“这么巧?”他看了眼龙渊君,“你们认识?”

龙渊君说:“刚认识不久。”他伸手挠了挠头,面上露出了些许迷茫,“我觉得我和他应该认识。”

周思危已走到了龙渊君的面前,他说:“我们认识——在两万年以后。”

他没有隐瞒,直接将两人的秘密说了出来。

少年龙渊君与少年徐清河对视了一眼,陷入了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儿,龙渊君先开口了,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两万年以后的我……”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用怎么样的措辞,“比现在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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