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自从陈老爷子重新走上木匠的工作岗位后，不仅家里热闹了，陈老爷子整个人的精气神也好了不少。当然，有些事情并不总是十全十美的。因为来陈老爷子家帮忙打下手做活，不仅能去村里领粮食，还十分安全，比在护卫队混划算保险多了，因此村里不少人上了心，见天的领着孩子来陈老爷子家串门。只是，陈老爷子平日里虽好说话，但牵扯到“专业领域”，他却是相当不好说话了，他看不上的孩子，是不管怎么着都不会随便收下的。也因此，短短几天内，陈老爷子因为这事儿得罪人的总数超过了他在村里几十年得罪人的总和，着实令这个向来宽厚的老好人心烦不已。

“爷爷，要不让大花小花在大门口儿守着，不让那些讨厌的人来家里？”赤火对那些人最是厌恶，当然，并不说是他跟陈老爷子的感情有多深，心里不忿什么的。实在是那些人天天不定点来家里，弄得陈老太太跟李老太太如惊弓之鸟，家里的鲜肉都藏进了厨房深处的冰箱里，吃了好几顿青菜馒头，无肉不欢的赤火终于头一个忍不下去了。

“这样会不会不大好？”陈老爷子虽有些心动，不过想着毕竟都是一个村儿的，这么做好像不大地道，心里还有些犹豫不定。

“怎么不好了？你顾忌着他们的心情，他们可不会因此而感激你！”陈老太太也被那些人吵烦了，语气不大好地接口道。

“那好吧，让大花小花守着。”陈老爷子也厌烦了那些人无休止的打扰，所幸他看中的那些孩子已经都说好了，直接将那些人挡在门外也好，省得耽误他们做活。

一家人说定了之后，也不多耽搁，当即就喂饱了大花，让它去大门口看着，除了陈老爷子新收下的那五个学徒，其他的闲杂人等一律不准放行。至于大花能不能听懂人话？还真没人想到这一点，因为经过这么久的相处，三位老人早已将大花小花当成家人看待了，家人听不听得懂人话，这从来不是个问题好伐！

有大花坐镇，效果还是相当立竿见影的，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坐在葡萄藤下纳凉喝茶的陈老爷子一家人就听到大门外大嗓门儿的泼妇骂骂咧咧离开的声音。

随着咒骂的泼妇越来越多，陈老爷子也从初开始的过意不去手足无措，变得无动于衷起来。最后甚至跟啥都没听到似的，若无其事地领着被大花放行，身子尚在发抖哆嗦的五个学徒去了后院。

家里恢复了平静，赤火也不再暴躁了。耐心等待了大半个月，等损失惨重的护卫队终于基本恢复了元气，第一批□□也正式投入使用，并且离秋收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秦彬就不再犹豫，跟三位老人促膝长谈了一番后，带着各种兴奋激动的赤火开着皮卡出了皂角村。

“哥，就咱俩不行吗？又方便又轻松，干嘛非得跟别人一起啊？”对于主人要跟其他人同行的决定，赤火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只是他心里很清楚，主人这次恐怕不会那么轻易让步了。

“如今外面太乱，就咱俩的话，时间都花费在对付劫道儿的身上了，哪还有闲工夫去欣赏万千美景？放心，我会找恰当时机带你脱离大部队单独行动的，乖一点。”秦彬揉了揉赤火柔顺的暗红色短碎发，安抚道。

“那好吧。”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赤火还能怎么样？只能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到达县城后，秦彬直接开着车去了王磊家。与前些日子相比，如今的县城变得越发热闹繁华了，不仅街道上的人多了，人们的精神状态也好了不少。由于提前告知过，王磊一家及刘清泉余辉几人对赤火的到来并不是很惊讶，只是知道归知道，他们之前并没有亲眼见过赤火，如今终于见到了秦彬口中无家可归的可怜男孩儿，看着他们想象中怯懦胆小的小鹿斑比一下子变成了傲娇的小公鸡，顿时都呆愣在了原地。

“你就是晓灿吧？来来，赶紧进屋。”还是王妈妈最先反应过来，慈爱地将神态有些小傲慢的赤火拉进了屋。

“我说，彬彬呐，你确定那小家伙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儿？怎么看都是从家里跑出来玩儿的富家小少爷吧？”见那个傲慢的小家伙被母亲拉进了屋，王磊连忙凑到秦彬耳边小声嘀咕道。

“晓灿大概是跟家里人闹别扭或是走散了，但他不愿意说，我也不好多追问，所幸他身手很好，有自保之力，又能打猎养活自己，他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负担，就由着他去吧。”秦彬此行的另一个目的，就是将赤火的身份给解决了，总不能一直说谎吧？一个谎言需要千千万万个谎言去掩饰，秦彬不想将精力耗费在这样毫无价值的事上，索性趁此机会一举将之解决了，省得以后还要烦恼。

“啊？那小家伙真这么厉害？看他细胳膊细腿的，还能打猎？”余辉吃惊地问道，不是他以貌取人，实在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砺，他可是十分清楚打猎的难度和凶险程度的。而赤火看上去白白嫩嫩瘦瘦小小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个高手好伐！

“你若是不信，去找晓灿比划比划呗，不过千万别惹恼了他，晓灿暴怒时可是十分可怕的。”秦彬并不准备一味地维护宠溺赤火，此生他视赤火为伙伴，而不是宠物，他会给赤火机会，让他能够自由地结交朋友、体验生活，而不是一味地只围着他这个主人打转。

余辉被秦彬的话激起了兴致，乐颠颠地跑去找赤火比划去了。要知道，秦彬可是很少会夸奖人的。王磊也兴致勃勃地跟着去观战了，他也很想亲眼看看，李晓灿那具瘦小的身体里，究竟掩藏着多么强大的力量，才会令很少夸奖人的秦彬都赞不绝口。

王磊跟余辉走了，绿意盎然的小院里就剩下不明所以的秦彬，和不知为何心情很是沉郁的刘清泉。

“阿清，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看王磊跟余辉的样子，也不像是出了什么大事啊。

“没事，就是胸口突然有些发闷。”刘清泉低着头死死盯着地面，闷闷地回答道。

“是不是工作太拼命了？以后多注意些身体，事情永远做不完，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以后多休息……”秦彬知道刘清泉爱争强好胜，以为他累狠了才会如此，安慰了几句，才在王磊妈妈的招呼下进了屋。

望着秦彬慢慢走远的身影，刘清泉本就重如千斤的心又沉了沉。看着秦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刘清泉无端觉着，他要失去这个他从小就没有理由地喜欢、敬佩并仰慕的发小了。刘清泉也不知道他此时荒谬的感觉是从何而来，他只感觉现在心很乱，需要找个地方好好静静，理一下思路。于是努力在脸上挂上温和的微笑进了屋，跟客厅里聊天的几人打了个招呼后，就独自去卧室休息了。

刘清泉躺在自己散发着阳光清香的床上，努力思索自己心中这突如其来的沉重之感的缘由。突然，脑中闪过那个叫李晓灿的漂亮男孩儿那张美丽的面庞，而后是秦彬看向李晓灿时，面上展现的前所未有的纵容、亲昵和宠爱，最终，归于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想到此处，刘清泉抚着自己刺痛的心脏处猛地坐起了身。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刘清泉似哭似笑，面上带着嘲讽愤恨的笑容，不知道是嘲讽自己的迟钝和龌龊心思，还是谴责上天不公。明明是他先遇到秦彬的，明明他已经跟秦彬朝夕相处了十来年，可却比不过一个不知道突然从哪儿冒出来的少年！难道是自己长得不够漂亮？亦或是脸皮不够厚？思及此，刘清泉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有非分之想已经很龌蹉了，难道还要可悲地丢弃自尊去勾引人吗？

给了自己一巴掌后，刘清泉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瘫倒在柔软的床上。毫无焦距呆呆盯着天花板看的刘清泉，脑中突然闪过早逝的父母那年轻的面庞，然后是脸上布满皱纹，眼神却无比慈爱的外公外婆。刘清泉突然重重地叹了口气，沉重的心却轻松了很多，他自欺欺人地想，并不是秦彬不喜欢他，只是他顾虑太多，没有先开口将事情挑明罢了，否则的话，那个小鬼哪有机会那么嚣张？他跟秦彬，只能注定有缘无分。

或许是终于说服了自己，心里终于好受了一些，疲倦的刘清泉闻着萦绕在身边的清香，不多会儿就陷入了沉睡。

而引发此事的“罪魁祸首”，此时此刻则毫无所觉，正耍着他的骚包宝剑跟余辉你来我往地过招呢。

“小弟弟你身手真不错，在哪儿学的啊？能教哥哥几招不？”来到县城后，余辉武痴的劲头是越来越足了。

“你想学就自己揣摩，我可没功夫教你。”赤火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若不是顾忌着主人的颜面，他才不跟这个傻大个打呢，比蚂蚁还弱，他一个手指头都能捏死！

“嘿，脾气还挺大。”余辉小声嘀咕，倒是没敢大声，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身手好下手狠，绝对是个不能轻易招惹的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