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奔波了几日, 钟书谨总算是顺利赶回了血炎教。
过了外圈的障林, 才算进入了血炎教的守卫范围。
城门上值班的护卫见到钟书谨一行人回来了,立即高声欢呼道:“嘿!教主回来了!教主回来了!”
不过片刻,这个消息便已传进了城内。
在这深山之中, 血炎教的规模,已经相当于一座小城了。
城门大开, 栈道落下,才给了他们打开了进入血炎教的唯一一条通道。
钟书谨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便率先策马跑了进去。
进城之后,她也没有心情去回应迎到道路两旁慰问的那些教众们,没有停留, 直接扬鞭驱马回了坐落在城中央的那座宛如宫殿的住处。
“英姐……你说教主这是怎么了啊,怎么一路上都没什么好脸色给我们看啊, 看得我都慌死了……”
见钟书谨已经进了浴池沐浴,景容才敢小声嘀咕了一句。
钟书谨爱洁, 一回来立即就去了浴池, 洗去那一身尘土。而景容与冷韶英却是一同守在了外面, 静待钟书谨的命令。
听到景容的嘀咕声, 冷韶英不禁叹息了一声,轻声道:“教主往日里不也是这样的吗, 习惯了就好。好了, 日后也别再多说这个了,免得教主听了不高兴要罚你了。”
“可是……”景容皱了皱眉,疑惑道:“明明这段时日, 教主看起来比往常高兴了不少啊,就连笑容也变得多了,怎么好好的现在又变成这样了……”
这段时日,钟书谨的变化,可是有目共睹的。
景容不知情,想不到深处去,可冷韶英这个知情者却是深知顾卿音对这孩子的影响到底是有多大的。
如今两人之间出了这样的事情,这让她们家教主如何高兴的起来?
“好了好了,往后在教主面前,可不要再提这事了。你先回去歇着吧,我在这里等着教主就好了。”
哄走景容后,冷韶英便独自一人立在这外头的空地上,静静看着眼前那些零落的树叶。
落叶飘下,又迎风扬起,在空中飘飘荡荡,最终又落回了地上,重归平静。
这样的景象,与往常的每个秋末,并无什么不同之处。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一年即将到头,接下来,又会是新的一年了。
可这教中的景象与他们离去之时却依旧没有多少差别。这一切,与原先相比,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恍惚之间,冷韶英险些都要怀疑他们这次真的离开过了吗?
除了脑中多出来的那些记忆,与那时不时就窜出来饶人心神的混蛋,这确实是没什么变化的。
“英姐,干站在这里做什么?”
就在她出神之际,钟书谨已经沐浴完出来了,随口.交代了边上的守卫一句。
“让人把两位护法与几位长老都请到议事厅,我有事要跟他们说。”
冷韶英愣了愣,忙问:“教主,赶了这么多天路,不先回去歇歇吗?”
“不用了。”
钟书谨抖了抖衣袍,随手点了个侍女过去清扫落叶,便领着冷韶英一同往殿内走去。
“这段时日不在,也不知道教里变成什么样了。趁早问清楚,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底。”
难得见钟书谨这么严肃,冷韶英这一时之间倒是有些不适应了。
以往的钟书谨,向来不爱管事,教中大小事务皆是由他们这一辈的几个亲信一手包办的。没想到这次带伤归来,竟会突然转性了。
冷韶英不知钟书谨昨夜已经去寻过顾卿音了,只以为她这是受了太大的刺激,不免更加心疼这孩子了。
“教主……你……若是难过,大可以说出来的,我知道,顾大夫的事情,给你带来了很大的打击,可我还是相信,顾大夫定是有苦衷的,你可别千万不要因为这点刺激就这么折腾自己啊……”
不给冷韶英继续说下去的机会,钟书谨便已无奈的打断道:“英姐,在你眼里看来,我就是这么脆弱的人吗?”
冷韶英张了张嘴,叹息了一声,心疼道:“教主,别逞强了,也别跟顾大夫赌气了。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定是痛苦的。若是你愿意,等着风头过了,属下就陪您回去寻顾大夫说一说,也免得让你错失了这么个好姑娘啊。”
“英姐,你放心。”
钟书谨定定看着前方的路,脚步不停,沉声道:“她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我最清楚不过了。只是如今出了些意外,我才没能陪在她身边,她也没能随我回来,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会就此分开!如今我能做的,就是在等待的同时,让自己变得更强!只有这样,日后才有资格能够好好护着她,才能好好陪在她身侧,不让她再有什么受伤的机会!英姐,以前是我不懂事,害你们操心了。往后,该是我的责任,我一样都不会推卸了。这不是我冲动之下的决定,这是我已经仔细想过的事情。我会好好的在这里当我的教主,你们都可以放心了。”
冷韶英渐渐放缓了脚步,落在钟书谨身后半步之处,看着眼前那挺直的背脊,冷韶英不免有些恍惚了。
这还是他们自小护着长大的那个任性的小霸王吗?
“日后,谁若敢伤她,我定会将其碎尸万段!”
那一瞬间,看到钟书谨嘴角挂着的那抹冷笑时,冷韶英竟欣慰地笑了。
这孩子,终于,长大了!
那之后,钟书谨果然如她所说的那样,留在教中好好当她的教主,该握在她手中的权利,一样都不落下。教中上下那些心怀鬼胎之人,也都被她以雷霆手段果断处理了,手段狠觉让人心惊。也趁此机会在那些心思不纯之人的头上重重敲了一记,让那些原先觉得这小教主好欺负的人都默默收回了心中的那些小算盘,老老实实的待在这教里。
教中少了些乌烟瘴气之人,倒是比以往更为和睦了,人人安分守己,也给钟书谨省去了不少麻烦。
不过短短三个月而已,原先那个只能努力紧绷着脸摆出一副教主姿态的孩子,如今已经能够真正适应这个位置了。如今的她,只需轻飘飘的一眼,便已能够将人震慑住了。她本就是天纵奇才,不管是能力还是武力,都足矣能够胜任这一教之主的位置。原本只是她玩性大,才会让那些老一辈的人操碎了心,可如今她既已能够自己学着上进,那他们自然是欣慰得很。
只是,可惜的是,她那脸上本就不多的笑容,如今倒是变得越来越少了。
冷韶英撑伞立于后山之下,看着眼前那迎着漫天飞雪翩翩起舞的那人,开口劝了句:“教主,今日雪大,我们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
年关降至,这几日的风雪竟是比前段时日更大了些。大雪封道,连路都变得更难行了。
一式舞完,钟书谨才将雁翎刀收至身后,迈着步子走到了冷韶英的伞下,问道:“还没有消息送来吗?”
看着钟书谨那急切的模样,冷韶英不禁笑了笑,道:“这两日风雪太大,上山的路不好走,所以昨日容儿才会在山脚下多逗留一日的。你别着急,先回去把身上的汗给洗洗了,容儿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
如今的钟书谨,每日除了处理教中事务,便是跑来这后山练刀了,日子过得虽是比以前更加简单了。可少了心魔的折磨,她的功力倒是精进了不少。
冷韶英果然没有骗她,等她沐浴完缩在房中榻上翻阅着本月的账本时,景容便已匆匆赶来了。
“教主教主!瞧我这次给你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房门一开,便吹进了不少的风雪。
不等侍女接过景容身上的披风,钟书谨便已掠至景容跟前,一把夺过了景容手中的东西。
“教主啊,你怎么又穿着单衣赤着脚就跑下来了?”
随后进来的冷韶英见她如此急切,忍不住念叨道:“瞧你这急的,若是让顾大夫知道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她定是会不开心的!”
“那就别让她知道好了。”
提起顾卿音,钟书谨嘴角就忍不住挂上了一抹笑,拆开景容带来的东西,迅速翻阅完柳三娘传来的消息后,才看到了夹杂在这其中的一封信笺。
看着上面那“阿谨亲启”四个字,钟书谨嘴角的笑意倒是漾得更深了。
见状,景容不禁感概道:“哎,教主你也就只有这种时候会笑得开心些了。要是日日都有顾大夫的消息传来就好了,你也就不用总是冷着一张脸对着我们。”
“嗯,我也希望能够如此。”
这三月来,每隔十日,柳三娘便会差人送来一次顾卿音的消息。除了江湖上流传着的消息,还有顾卿音的近况。
最真切的近况。
只有这种时候,钟书谨才能知道顾卿音过得到底好不好。
每每也只有这种时候,景容才有幸得以见到钟书谨脸上的笑容。
当然了,有时候也会是怒容。
不过,这三月来,大抵还是见到笑容的次数更多一些。
今日也不例外,看到的也是笑容。
自家教主高兴,景容自也是高兴的,至少这样能够代表着接下来的十日内她不会受到自家教主的迁怒了。
钟书谨缓步朝着原先的那张软榻走去,细细品味着顾卿音这封寥寥几字的信笺。
见她这样反复翻阅着那一张信纸,冷韶英不禁开口问了句:“信上说什么了?”
钟书谨嘴角弯弯,慵懒的靠上了软榻,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那张字数不多的信纸上。
“三娘说,卿卿最近又在青阳门里闹事了,许是天气太冷了,何正德这一回竟是被她气倒了。”
这三个月来,江湖之上风波不断,就光是何正德当年的那些旧事,都已被传出了好几个版本。
特别是顾卿音父母之死,更是被那些说书之人传得神乎其神,加之那些江湖侠士的添油加醋,如今的何正德已经算是行走在身败名裂的边缘了。
更何况青阳门中有顾卿音在,又怎能安稳到哪里去?不过短短三月,青阳门便已被顾卿音闹得鸡飞狗跳的了。
偏偏那个肚里黑的狠毒女人每每总是能将事情干得特别漂亮,让这江湖中人只会心疼她的际遇,而不是心疼被她如此折腾的青阳门。
当然了,这背后自然也少不了某些人的推波助澜。可那江湖之上大多人所能看到的,还是那些被传得沸沸扬扬的表面现象。
冷韶英朝着钟书谨走近了些,无奈笑问道:“我是说,顾大夫的信上说些什么了,瞧你这高兴的。”
见她过来,钟书谨便将手中的那张信纸对折收起,贴到了胸口,才扬着嘴角问了句:“英姐,你可曾体会过相思的滋味?”
相思?
那是种什么滋味呢?
那一瞬间,浮现在冷韶英眼前的竟是柳三娘的身影。
摇头驱散了那道幻影,冷韶英才开口应道:“不曾。”
一旁的景容连忙竖起了耳朵仔细聆听着。
“那真是可惜了呢,你体会不到我现在的感觉了。”
话音落下,钟书谨便已起身去取挂在一旁的外袍,穿上的同时,还抬头冲冷韶英微微露了个笑。
“我想她了。”
景容闻言,惊得张大了嘴。
想……想她了?
这个她,指的该不会是顾大夫吧……
等景容回过神来的时候,钟书谨连脚上的靴子都已经穿好了。
“教主,这么大的雪,你要上哪去啊?”
“想她了,自然是要去找她了。”
看着钟书谨那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冷韶英顿觉头疼。
亏她今日还在几位长老面前夸教主懂事很多了,怎么突然就来了这一出了!
“教主!你怎么又胡闹了,再过几日就到了年关,你这一走了之了,要让我和其他人怎么交代啊!”
此时的钟书谨已经配好了刀,披上了大髦。看着冷韶英这气急败坏的模样,她仍不以为然。
“教中大部分事情我都已经处理好了,剩下的交给你们来就够了。记得让弟兄们好好过个年,别心疼银子!怎么开心怎么来!”
“你这孩子!怎么说一出是一出啊!”
冷韶英努力抑制住自己想骂这熊孩子的冲动,强迫着自己放缓了态度,才开口继续劝了句:“总之,你这离教之事可不是儿戏,不如等过完年,开春了我们再一同前去?”
“那就太迟了。”
想起方才信中所写的那几句话,钟书谨已经恨不得立即出现在顾卿音面前了,怎还舍得再等到开春呢?
“她想我了,我就该立即出现在她面前。”
钟书谨已经走到了房门口,毫不迟疑的打开了房门,任由那些风雪迎面吹来。在冷韶英再次开口前,回身郑重道:“况且,当年我就是在这样的一个雪天丢下了她,如今就该要在这样的一个雪天去将她寻回来!”
这个年,自然是要去与卿卿一起过的。
没给冷韶英阻拦的机会,钟书谨便已揣着一封情话,毫不犹豫的就离了血炎教。
“英……英姐,教主这是什么意思啊……她与顾大夫之间……”
被景容这么一问,冷韶英只觉得头更疼了。
“她什么意思?你问我我问谁啊!你这笨蛋,替她传了九次信都不知道人家这是什么意思吗!”
“我……我哪敢偷看教主的信啊!况且平时也只有柳老板传来的信,只有这一次才有顾大夫的啊……”
气头之上的冷韶英听到柳三娘的名字,只觉得火气更大了。
“就那家伙多事!好好的传什么信呐!”
真是的,也不知道这大雪天气,教主这路好不好赶的。
然而,远在邺城的柳三娘却是不知道自己这好心之举,竟引来了冷韶英那更深的怨念。
“明日就要过年了,小顾子啊,今年需要老娘给你送新衣衫吗?”
年关已至,这邺城之中到处都张灯结彩的,就连沧浪阁也不例外。
大红灯笼之下,便是几人相约煮酒赏雪的光景。
这夜间的雪景,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听闻柳三娘的问话后,顾卿音不禁轻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送我作甚?”
新年之际,长辈给小辈送新衣衫,是这里相传已久的风俗。
“嘿,哪能这样想呢。你看看子言她们两,收到我送的衣衫,可都是高兴的很呐。”
这过年的机会,一年也就这么一次,不管这段时日再怎么忙碌,林子言也还是抽出了几天空,回来陪陪单文淑。
听到柳三娘的话后,正拥着单文淑在炉边坐着的林子言不禁笑了句:“嗯,新衣衫我们很喜欢,谢谢三娘了,也多谢三娘这段时日替我照看着淑儿。”
“口头上的谢有什么用啊,快来喝酒,喝酒!”
见那两人依旧如同原先那般恩爱,顾卿音也就没再多提她们操心了。近日来她的心情还算不错,于是,被柳三娘这么一劝,顾卿音也就不与她客气,倒是随着她们一同饮了不少的烈酒。
不知被灌了多少酒,就在她微醺之际,柳三娘倒是难得好心的叫停了。
“我看小顾子已经醉的差不多了,不如今日就到此为止吧,这么晚的天了,让你醉成这样再回青阳门我也不放心,不如今夜就在我这里睡下吧。”
对顾卿音来说,沧浪阁就相当于是她的第二个家。反正如今的她出门已经不会再被那几人派人跟踪了,如此一来,就算是今夜在此住个一晚也是没事的。
散场之后,她被柳三娘掺着送回了沧浪阁中那间本该是属于她的房间。
“呐,别说老娘不疼你,这大过年的,总该是要给你备点礼物的,等回了房间,记得好好找找老娘我送你的东西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五百字是重复的,怕时间赶不及,我先放上来,马上就来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