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点几个菜吧, 施辞等下就过来了。”丁女士拉着唐啁坐下。

施海惊讶地抬起头, 目光从丁女士的脸掠到了唐啁身上，默了默, 没有说话。

施秉承招来服务员点完菜后，才带着疑惑地问, “她有空过来？”

丁女士点头，“嗯, 快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施秉承笑着问。

“刚打电话……”

“老妈，你刚不是去洗手间了吗？”施海瞥了她一眼，“又没有带手机。”

丁女士面不改色, 呵呵笑, “不用打电话啊，我们母女心有灵犀。”

她这话让施爸爸笑了, 他也没有多想, 只是施海微微撇了下嘴，他抬眼看向唐啁，唐啁本来低头在想着什么, 察觉到她的注视，她回望过去, 施海愣一下, 转开了头。

过了一会儿, 唐啁闻到一点熟悉的香气，是施辞来了。她两只鞋子微微收并了下，静静地坐着, 听到施辞的声音，“爸……”

施秉承的声音，“哦。过来了。坐下吧。”

“丁女士。”

唐啁悄悄地瞟了瞟，看到了施辞的手袖，她穿着浅紫色的大衣。

“看吧，是不是心有灵犀，”丁女士的笑容有点意味深长，眼神也是，“赶紧坐下，要不坐这里”

“坐你们中间，当电灯泡么？”施辞晒了晒，很自然地拉开椅子，在唐啁旁边坐了下来。

唐啁暗自缓了一口气，估摸着现在能去看她了。

扭头不能快，也不能慢，就要很自然，很自然，控制好自己的表情，礼貌式的微笑，眼神不能太熟稔，看的时间不能太长，要刚刚刚好。

她在内心纠结了一会儿，自己都觉得太久了，终于当机立断往左边瞄去。

施辞笑着也正看着她，唐啁也微微一笑。

“施海，怎么不叫你姐？”施秉承说了一句。

唐啁怔了下，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施海看向施辞，而她只看到施辞白皙深邃的线条。

“喏，给你姐烫一下碗筷。”在唐啁右边的丁女士也对他说。

施海撇了下嘴，开始拆碗筷的透明膜纸，还是没有叫施辞。

“谢啦。”施辞反而笑了下，转头看了看唐啁，唐啁抿了下唇，心急急跳了两下，如果不叫她，显得太不礼貌了，也好像显得太熟了。

“施教授。”她小声开口。

“嗯。”施辞唇角噙了点笑意，还对她眨了下眼，眼底有闪烁的微光。

唐啁想着这个称呼背后只有她们两人知道的含义，脸颊蓦然一烫。她急忙低下头，不敢露出破绽。

圆桌上堆满了蒸笼屉，气氛还算融洽。

施秉承对施辞说：“忙归忙，也要回家看看，你妈很想你的。”

施辞看了一眼丁女士，慢悠悠道：“哦。”

“你寒假有什么安排？”施秉承转向施海，“马上就大三下学期了。”

施海顿了下，“……我也很忙的。”

他那本起点的小书连载了七八百章了，进入收尾的阶段，他的剧情没问题，主要是一些人物的归属，不过这个也不能跟外人讲，他不想暴露马甲。

施秉承喝了一口茶，也没再多问。

施海暗透一口气，他抬眼看了看施辞，目光再过去一点，就是唐啁，他心一闷，不想再看，筷子去夹排骨，他的筷子刚放下去，另外一双筷子也同时过来，两双筷子同时选中了一块排骨。

施海抬头，瞪一眼施辞，按紧了筷子。

施辞盯着他，也没有要让他的意思。

“我先看中的！”

“哦。是吗？”

两人就一块排骨争了起来。

丁女士笑，“你们姐弟两在闹什么？”

施辞耸耸肩，“一块排骨，让给你好了。”随即收回筷子。

施海夹起排骨塞到嘴里，表情也没有很开心。

“还有别的吃的，你们还像小孩子……”施爸爸摇摇头，语气很温和。

“嗯，小唐啁，别理他们，幼稚……”丁女士的目光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扫了一圈，继续夹东西给唐啁吃，跟她聊天，“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唐啁怔一怔，低声道：“他们都是老师。”

“啊？老师世家？”丁女士笑呵呵问，“父母都是同个学校的？”

唐啁：“……嗯，先是在我们村，后来去了县城的初中，爸爸教英语，妈妈教语文。”

“哎呀，一中一英，很有趣，怪不得我们小唐啁读英语……”丁女士恍然，又夹一块黄金糕给她。

唐啁不好推辞，乖巧地照吃。

丁女士盯着她看，越看越喜欢，笑眯眯地问，“那小唐啁的父母应该还很年轻吧？”

“咳，丁女士……我要吃黄金糕……”施辞突然开口道。

“咦，你自己夹……”丁女士才无暇理她，她继续问唐啁，“那……”

“妈咪……”施辞再叫她。

丁女士转向她，施辞看着她，意有所指地说：“给我夹一块吧。”

丁女士静默了一秒，随即笑开，“你看看，这么大的人，还撒娇呢……”她真的用干净的筷子夹了一块到施辞的碗里，她也没再问唐啁家里的事情了。

唐啁有点不自在了，吃的东西也很多，都有点撑住了。

好不容易这一餐吃完，她们一行人走着出去，丁女士和施爸爸走在最前面，施海跟着他们，往后瞥一眼，身后是施辞和唐啁，前后肩地走着。

“吃饱了吗？”施辞低声问她，眸里有藏不住的关心。

“嗯。”唐啁点点头。

“还好吗？”施辞的手垂下来，伸过去，很快地碰了碰唐啁的手指。

唐啁对她弯了弯眼睛，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施辞啊，你回学校是吧？顺便带小唐啁一程吧。”丁女士后脑勺像长了眼睛，还转头过来对她们笑。

施辞淡定地收回了手，“嗯。我会的。”

施秉承也点点头，“开车小心。要把人家孩子安全送到学校。”

唐啁抑制了下情绪，跟长辈们说再见。

丁女士挥挥手，还笑着邀请，“有空来阿姨家里玩啊，让施辞带你来。”

唐啁不知道这话有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只好故作镇定地点头。

两位长辈先走了，前方的施海顿住顿，也没回头，接着迈步也走了。

等坐上施辞车里的副驾驶座的时候，唐啁才终于放下心，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施辞纤长的手臂揽过她的肩膀，轻轻抚了抚她的脑袋。

唐啁脸颊贴着她的颈窝，听着她的平稳的心跳声，两人都没有说话。

地下车库里很安静，车厢里也只有她们两个人，安稳平静。

“阿姨是不是知道了？”唐啁本来就是敏感的性子，丁女士对她的态度很友好，又似乎太热情了一点。

她微微仰头去看施辞，从这个角度看上去，施辞的唇天然地翘着，她的眼眸低下来，点点头，“她是知道了。”

唐啁：“那……”

“没关系，丁女士我还是了解的，她向来不会干涉我的事情，”施辞顺了顺唐啁的发丝，“而且她很喜欢你。”

唐啁咬了下唇，垂低头，眼眶热热的，“……我也很喜欢丁阿姨。”

很热情，很贴心，话很多，又会讲故事，还会很好吃的东西，她的手很温和，她的笑容很温暖。她的一切，都很有母亲的感觉。

施辞轻笑一声，“丁女士的人缘没话说，就没有她合不来的人……”她摸摸唐啁的脸，“你们今天怎么会碰上的？”

“……”唐啁迟疑了，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说起。

“也没……就是偶然……”

刚刚要不是遇到了丁女士，应该是没人来替她解围的，那她怎么办？

“怎么了？”施辞发现她的神情不对，追问道，“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好吗？”

唐啁唇部微微翕动，没说出话来。听到这话，第一瞬间她想的不是那个男人的无礼，而是那个广告，关于郑，关于她那个夏天的决定。

像吞了一大块砂纸，一下一下在她血肉之心磨着。如果可以，她真的什么都想说出来。

所有的一切，不安，自卑，悔恨，自鄙，她都想告诉她。

可她们两人已经相差这么多，施辞要承担的已经很多，她怎么忍心呢？

施辞突然轻轻吻了下她的额角，她什么都没说，唐啁却觉得那块砂纸的动作边缓了。

“刚才，在地铁口那里……”唐啁咽了咽喉咙间的涩痛，“有个男的……”

施辞听她讲完，脸色沉了下来，她好几秒不说话，开口时带上了懊恼，“都怪我没送你……”

唐啁听到这句，情绪差点崩溃，她伸手搂住施辞的脖子，有点哽咽，“不要这么说……”

施辞稳了稳情绪，她本能地察觉出唐啁的情绪有点异样，还以为她是被那个男的吓到了，她更加心疼，“以后每天早上我来送你，说定了好不好？”

唐啁鼻尖发酸，低声喃喃道：“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傻啾啾。”施辞反而笑了。

唐啁仰头去看她，车厢里的光线不算明亮，微微的光影映着她的脸还有她耳边那颗钻石吊坠，像一颗星，浓黑的睫毛略略扇动，一眨一眨，是对自己温柔的情意。

“施教授……”唐啁的眼眸湿漉漉，她轻轻地叫着她，

“嗯？怎么……”施辞笑出声。

唐啁的脸颊微红，主动又大胆地凑上去，鼻尖先蹭到她的，而后她便亲上了施辞的唇。

周围的光影都灰蒙蒙，很静，悄无人息的车库里，唐啁听到自己的砰砰的心跳。仿佛又有无形的引力，牢牢地锁着她们。

施辞的心跳也在加快，她的声息微微颤抖。

在暗窄空间下交缠的吻，有一种命中无处可逃，又不需在寻找的归属感。

唐啁在施辞给予的这种温暖中，想到了几句诗：“

her heartfit for home -

i - a sparrow - build there

sweet twigs and twine

my perennial nest.”

她的心适宜安家—

我—一只麻雀（一只小小鸟）—就在那里（这里）

用可爱的嫩枝细藤

筑起我永久的窝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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