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林沫留给他的一个黑突突的后脑勺,白茺现在哪里还会不知道林沫的心思。
他刚才还在担心林沫会不会生气了要离开,但是他现在明白过来,林沫哪里是没有生气,恐怕是他心里早就不高兴了,不过他的感情和情绪都表现得很淡,也不激烈,就像没有一样。所以他的抗拒只是表现得静悄悄的,像一种顽固无声的拒绝。
房间里一时没有了声音,静静的,空气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在。
那是种并不让人安心的安静,让人隐隐觉察到房间里面气氛的不对劲,但是想要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却又找不到根结。
白茺站在床边看了一阵子,也没有说话,然后竟然就走了出去。
林沫闭着眼睛,听到地毯上传出的声音,他就知道,白茺是走出去了。虽然房间里面的地毯很厚也很吸声,但是他可以感受到,白茺是走出去了。
知道这个事情后,林沫心里先是一惊,然后才警觉起来,警觉里面又带着害怕。然后接着心里一阵闷气弥漫开,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闷气什么,但是越这样心里就憋闷得厉害,也压抑得难过。
房间里面还是安静的,甚至整个屋子都是安静的。
他躺在床上,还是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不过心情确是焦躁的。
白茺不知道能去什么地方,这边的房子并没有他在西山路的秦川别苑那边的别墅大,林沫侧身躺在床上,已经是睁开了眼睛,他心里揣揣的,想着白茺会不会一气之下就开车走了。
外面也并没有传来任何声响,林沫一边疑惑一边又猜疑,想着如果他能发出一些声音也是好的啊,喝杯水,或者走动几步,制造一点声响出来吧,这样至少能让自己知道他有没有离开。
但是,没有。外面的房子里一点声音也没有传来。
房间实在太安静了,不知道为什么连空调都没有发出机械运转的声音。
林沫一个人躺在床上,只占了宽大的床的一小部分,他人瘦,身上盖着被子,看上去身形显得特别孤零单薄。
他本来是僵硬着身体的,在这间温暖华美宽大的卧室里,发出任何一点声音都可以显得很大声。 他一动也不动地保持了一个姿势很久,但是同一个姿势保持地越久,仿佛就越发不敢动作,仿佛一动就会打破这房间里安静沉闷的气氛。
但是正是因为此时此刻这屋子里的空气太凝固和安静了,才更加憋得人想要做点什么来打破它,才能让人的心不那么躁动不安一点。
林沫在床上僵持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僵持着什么,他内心的烦躁猜疑和委屈扰的他根本睡不着,他清逸的身躯便在薄薄的被子下面乱动,好歹是有了些衣物和床垫相摩擦的声音,好像听不到白茺那边的动静,林沫便只有自己制造些声音出来告诉对方,他还在这间房子里。
又过了一会儿,林沫心里已经实在是担心在意地不得了了,白茺那边还没有什么动静,他忍不住,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要出门去看个究竟,但是他刚从床上爬起来,白茺就走了进来。
看到他从床上坐了起来,立刻就很紧张地问:“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林沫被他这样一问,反倒说不出来话了,只能一双眼睛看着白茺,道:“没,我就想去看看你在做什么。”
白茺被他的话说得一愣,眼里的光闪了闪,才回答:“没,我出去静静,刚才是我的错,是我太着急了。”
林沫见他这样剖析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好,只是低垂了眼睛,坐在床上,耳边的头发垂了下去,遮挡住了耳朵。
白茺看着他这样子,就在心里叹息一口气,走过去说:“不是说困了吗,睡觉吧,头发干了没有?”
说罢,他就要去抚摸一下林沫的头发。
林沫这时却刚好抬起头来,眼眸里带着悠悠的光,静得跟清澈的泉水一样,眼神里仿佛不好意思,嚅嗫了一下唇角,才说:“我还没有准备好,所以…”
白茺愣了一下,不想到他会又提起刚才的事情来,他以为林沫是不想说这件事的,
不过既然林沫提了出来,他也没有回避的意思,立刻直接地道:“没关系,我懂得,是我没考虑周全,你现在不想也是对的,我们再等等,再等等。”
白茺说的是“我们”。
他一口气说出这番安慰林沫的话来,林沫听了,心里面指不定怎么别扭。
白茺的那番话,就像新婚之夜丈夫安慰闹了情绪的妻子一样,安抚之余,又表现出自己的执着和热忱。
林沫心里却想着,真的会有下一次吗?他之所以这样想着,其实说明他内心已经对下一次有些期待了。
白茺这时候已经感受到了林沫发梢的湿润,他高大挺立地站在林沫身边,抚摸着林沫湿湿软软的头发,心里就有了些苦涩。他这个年纪的人,还能为某一个人心里泛苦,是很不容易的了。
他问:“真的不痛了吗?”
林沫心里在想别的问题,不曾想到白茺还在在乎他头撞到的问题,其实已经没有多痛了,而且他刚才心思都被别的东西占据着,也没空去想到底痛不痛的问题。
他愣了一下,才回答说:“不痛了”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真的”。
他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觉得白茺把这个问题看太重了,其实他自己觉得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白茺这样在乎,他也就觉得自己不得不表现出很认真的态度来了。
白茺眼睛深深柔柔地把林沫看着,心里一阵苦涩又一阵甜蜜。他刚才坐在外面的时候,内心又何苦不是煎熬和焦躁的呢?他也在懊悔自己的行为,尤其是林沫摔下去那一下,现在他想起来都觉得后怕,他的一整颗心,现在是都系在了林沫身上。对于这一点,不管他自己觉察没觉察到,都已经是铁定的事实了。
林沫一双眼睛黑亮亮的,带着柔和清幽的光,那光就好似透过幽静茂密树林的阳光,安静又温暖。
他把白茺看着,面目上带着仿佛森林里小鹿一样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和善意,白嫩的脸庞衬得黑瞳深幽,唇瓣水红。
当白茺低下头来的时候,他仿佛也受到了莫名的吸引一样,微微扬起头去和白茺接吻。
白茺吻了吻他,心里是很不舍的,但是现在也只能克制住,然后就退开了,说:“现在很晚了,我给你吹干头发睡觉吧。”
林沫却忽然叫住他,说:“白茺…”
白茺朝他看过去,眼神示意他说下去,他却忽然住了口,眼睛闪了闪,垂下眼睫毛,说:“没什么…”
白茺也不介意他这样叫自己,笑了笑,就去拿了电吹风给林沫吹头发。
林沫低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到白茺给他吹干了头发他才回过神来。
然后白茺去简单收拾了一下浴室的东西,就上床来睡觉了。
他平躺下之后,林沫在黑暗中侧身看着他的面庞,心里有很不一样的情愫。
白茺本来是平躺的,这时候也翻过身来把林沫看着,两个人的目光在黑暗里相接,都把对方望着,看了一阵,然后他伸出了手把林沫的身子搂过来靠着自己。
于是林沫就这样睡到了第二天。
他起来的时候,白茺已经起来了。
他以为自己睡了很久,但是立刻转头去看床头的时钟才显示是早上七点半。
林沫收拾了一番出去找白茺,发现他在厨房里,白茺见了他出来,就笑着说:“起来了正好,早餐刚送到。”
林沫望他身后的塑料口袋看了一眼,发现是xx酒店的名字,心想原来他是叫得外卖。
然后两个人坐下来吃早餐,因为这间屋子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所以便不可能做饭,幸好厨具都还是齐全的,白茺把粥和点心放在碗里和盘子里。
林沫早上胃口不大,他有些低血糖,故而起来了还是人晕晕的。
白茺吃着饭,忽然就问了一句:“快要过年了,你有什么打算?”
林沫喝着碗里的粥,想了想才说:“我家都没有太多的亲戚,过年大概都是在家里。”
白茺说:“你愿不愿意去我家?”
林沫愣了一下,完全停下了手里的事,眼睛怔怔地看着白茺,眼神里透出不可思议来。
他心里想,白茺这是什么意思?
白茺没想到自己问出这句话林沫的反应如此,不免觉得也有些尴尬,便解释起来,说:“是这样,我有一个妹妹,同父异母的妹妹,她说想见见你。”
林沫忽然想起上次自己和白茺在一起时被他姐姐白荀撞到的事,心里就有了抗拒。
白茺见他犹豫,也料到是因为上次的白荀的事,所以立刻说:“你别误会,我妹妹人很好,他虽然是从我姐姐哪里知道了你,但是她是很认真看待我和你在一起这件事的,所以才想要见一见你,你放心,她是真心想要见一见你的。“
林沫知道白茺有一个亲姐姐,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而且也知道他们家家庭情况复杂,并且都身处高位,于是他道:“上次见你的姐姐,我知道她,在电视上常常看见。”
林沫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觉得白茺家的人身份背景都太厉害的关系。 白茺的那个姐姐白荀,是以歌唱家的身份出现在电视上,并且常常座位上都挂一个首长的称谓,这让林沫觉得他这样普普通通的一个学生跑去见白茺的家人,实在不合适也没必要。
白茺听了,便微微朝林沫一笑,说:“是,那只是她,我妹妹是个简简单单的单位员工,家庭很简单,儿子也很听话聪明。”
白茺说得这样简单轻巧,林沫当然不会就相信了,他心里想,你们那种官宦人家出来的,怎么可能只是一个简单的单位员工。
不过这个话他是不可能说出来,只是摇摇头,表示不要了。
白茺见他这样子,也不好再勉强他,想暂且把这个问题放一放,以后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