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忙把人扶正了, 松开手, 像遇到什么跳骚蟑螂一样的东西似的,整个人后退了一步, 离他远了些。
李斋站在她对面,理了理凌乱的衣裳,又拍了拍衣角粘上的灰, 最后才用余光看她。
木槿有些心虚,本能低下脑袋,瞧向脚尖。
其实这时候她应该走的, 但是惦记着方姝的事, 留在原地没动。
手指头搅在一起,大拇指不老实的抠指甲。
这是她紧张的时候,习惯性的动作,李斋知道,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她牵他的手之前如此, 她脚扭了, 被他背着时也是如此。
一双手挂在他胸前,不自在的搅来搅去,越紧张,搅的越快,现在快的几乎瞧不清动作。
“因为方姝的事?”视线从她手上挪开,李斋拿下后腰的一串钥匙,挨个找开大门的。
木槿眼神亮了亮, “我想知道她现在过的好不好?上官家有没有为难她,今天我去找她的时候,小厮不让见,我担心她在上官家被欺负,李家跟上官家交好,你肯定知道李家什么为人吧?”
李斋点头,“知道啊。”
木槿眼神更亮,刚要说话,被李斋打断,“不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我什么人呀?”
木槿眼神黯然下来,果然,是这样的结果。
心里早就知道,还是忍不住失望。
其实是她自己自讨没趣,明知道的事,还要凑过来给人家羞辱。
“情人和妻子总要选一个吧?”
木槿陡然抬头,一双眼睁大了,里面尽是不可思议。
李斋继续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可不是大善人,什么忙都帮。”
木槿眼眶湿了湿,不留神视线变得模糊,啪,一滴泪水掉下,随后是更多的。
她控制不住情绪,大哭起来。
李斋面上软了软,朝她伸展开手,“要不要借个肩膀擦擦眼泪和鼻涕?”
木槿点头,“要。”
她小步挪过去,将脑袋埋进李斋怀里,还是熟悉的味道,带着淡淡的雅香,闻一口便想着闻第二口和第三口。
“我不想跟你分开的。”边哭边道。
李斋安抚她,“我知道。”
“是我的哥哥,要找你要钱。”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抱住李斋的腰,希望他听到之后不要跑,不要怕。
“十万两黄金是吗?”这事他也知道,打听完街坊邻居,下一步可不就是她的家人,打探消息这事是他擅长的,两三下问了出来。
那个傻叉一喝酒,当成炫耀的资本全抖了出去。
“被我打了一顿,现在降成十万两白银了。”
木槿蓦地站直了身子,“不行,你打他,他会报官,到处说你坏话的。”
“哦。”李斋不甚在意,“打都打了,随他去吧。”
似乎他的名声一直不好,在这个位置上也好不了,监察百官,本身就是个得罪人的活,一有机会就被人弹劾,不过他有一个明事理的顶头上司,压下了所有的弹劾奏折,几乎从来不拿到朝廷上说。
偶尔会批他两句,朝服里头不穿衣裳,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在朝堂之上公然睡觉,又偷懒没上朝被逮住等等。
像那种滥用私刑,徇私枉法之类的,只要有人提,皇上便找借口转移话题,或是干脆退朝,懒得听大臣们絮叨。
所以名声好坏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怎么想,皇上觉得他不行,就算底下全是赞同,夸他的也不行,皇上说他行,就算他臭名远扬又如何,依旧得圣心。
木槿白他一眼,“还有呀,十万两白银也很贵的,一百两就好。”
隔壁那位想娶她,就说过,最多出十两,在普通人眼里,十两都很多了。
一百两是看在他家这个排场,给太少他没有面子。
“十万两是给你当嫁妆的,要带回来,不多。”
木槿失笑,“你们家也太抠门了,这是想一个铜板不给吗?”
“我还没说完呢。”李斋继续,“钱是没有的,不过房子铺子可以有,想要什么,自己努力便是。”
木槿嘲笑他,“你太小看我哥哥们了,他们就是无赖,你不给钱,就挂你李家的账到处吃吃喝喝。”
“不给挂便是。”李斋叉腰,“我堂堂都御史,还斗不过两个毛头小子。”
木槿都不好意思说他其实也是个毛头小子,才二十几岁,年轻到说他是都御史,都没人行。
不过他已经知道了,也没有排斥,那就相信他一回,毕竟她自己的话,实在没能力解决她的两个哥哥嫂嫂。
方姝是被吵醒的,不知道是谁,在房顶上跑来跑去,她问长庆,长庆便支支吾吾说是璞玉。
方姝脑子里登时冒出那张偏向中性的脸。
这么快就接回来了,看来小西川打仗是真的,三天过了今天,还有两天,两天后就能见着皇上了。
现在嘛。
伸出手看了看,也能看着,但是感觉不一样,总觉得自己看自己有些变态。
方姝挥退了长庆,自个儿盖上被子,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身体被殷绯接替,殷绯也被动静吵醒。
喊来长庆问了问,长庆心说不是问过了吗?不过皇上问话,就算再问一百次,他也不敢有半点不满,老实道,“是璞玉。”
殷绯凝眉,“他在楼顶上做甚?”
这事瞒不住的,他实话实说,“逮蚊子。”
殷绯摁了摁太阳穴。
长庆连忙道,“奴才这就把他劝下来。”
殷绯闭上眼,“算了,随他去吧。”
兴许是换了个新环境,不适应吧。
他将帘子拉上,又继续睡,这一觉睡的不安稳,来来回回和方姝互换身体,第二天明显没睡好,眼下有大片的乌青,好在身体换对了,最后一次是他在用这副身子。
昨晚上给她留了纸条在枕头下,她也没回,也许是没看见,清晨他将信卷起来,让小九带去给她。
这封信方姝辰时才收到,因为秦夫人懒,早上起不来,所以她不用去请安。
上官家的俩男人五更起床结伴去上朝,然后一起回来,根本不用管,所以她难得的,睡了个好觉,把昨天被吵醒的损失补了回来。
刚起床,一眼瞧见了小九立在窗户上,低着脑袋去琢竹筒里的信。
这种鹰几乎不会叫,安静如鸡,所以方姝也不晓得它什么时候来的,连忙掀开被子下床,赤着脚过去,将信取了下来。
小九没走,似乎等着她回信似的,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趟,它已经习惯了她,没闹过,老实站在窗台上,不时勾头琢一琢羽毛。
方姝也不管,展开看了看信。
‘在上官家还适应吗?’
适应啊,上官家对她可好了。
方姝去给他回信,完了塞进竹筒里,送走了小九,开始洗漱,前脚刚洗完,后脚秦夫人过来敲门。
方姝起身去给她开门,秦夫人瞧见她还没有梳妆打扮,一脸惊喜,“赶上了。”
边说边撸起袖子,要亲自给她梳头。
方姝很无奈,架不住秦夫人喜欢干这活,只好坐下让她来。
秦夫人边梳边夸,“还是闺女好啊,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
方姝忍不住开始同情丞相,秦夫人偏爱闺女,有些过分了,丞相是怎么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下来的?
“娘怎么不再生一个?”方姝本能问道,喜欢就生啊,难道还有什么限制不成?
不会不能生了吧?
那她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方姝正在想挽回的办法,秦夫人叹息,“能生早就生了,你不知道,上官家有个流传,说是头胎是女儿,第二胎就是男孩,头胎是男孩,就没有第二胎了。”
方姝眨眨眼,“不会吧。”
没有科学依据啊,还能这么来?
秦夫人耸耸肩,“谁知道呢,四代都是这样的,头胎男孩,就没有第二胎了。”
早些年她还因此被人嘲笑了,说她肚子不争气,生不出女儿来,只能生一个。
那时她心说,她不行,换个人总行了吧,于是催促着老头子找妾,生两个闺女带回来。
那个不争气的,每次都敷衍她,说找了找了,哪能那么快啊。
她问什么时候有闺女,他也敷衍,马上就有了,在努力了。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愣是光棍一条,别说个闺女,毛都没带回来。
“上官家的男人都懒,没什么上进心。”
方姝心说都做到丞相了,还能再怎么有上进心?
“坊间不是有句话流传吗?说是谁都有可能造反,就上官家不可能,上官家的男人都没出息。”
方姝擦了擦汗,两代都做到丞相位置了,没可能再有出息了吧?
可能是别人的孩子,别人家丈夫的思想,每个人都会觉得别人好,其实自个儿的才是最好的,别人羡慕的。
上官家也没她说的那么不堪,是个出人才的地方,上一代,也就是丞相的爹,曾经也做到丞相的位置过,后来他儿子要辅佐皇上,于是主动请辞,给儿子让位。
皇上不肯啊,但是拗不过他,只给他安排了个闲职,日子有模有样的过着,儿子也顺利当上了丞相,秦夫人居然说他们没出息?
这样没出息的亲人请来一沓,多多益善,再多也不嫌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