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辆素色马车经过侧门进了皇宫大门,守门的护卫看着这些马车渐行渐远,这阵仗比起皇后娘娘进宫时可要差远了。
如今皇上虽没有正式册封皇后,但是经由朝堂上那一闹,宫里谁还不知道曲氏就是板上钉钉的皇后,殿中省不知有多少宫女太监削尖了脑袋想去伺候皇后娘娘,可惜皇上亲自替皇后娘娘选了一些得用的人。光是皇上待皇后娘娘这份心思,便让宫里人看得明明白白,在皇上心里,端王府那些侍妾加起来还比不得皇后娘娘一根手指头。
“停!”细长的太监声音在马车外面响起,几辆马车便同时停了下来,下令的太监看了眼身后的马车,扬声道:“请诸位主子下车,上步辇。”
江咏絮扶着艾绿的手下了马车,见不远处放着四架步辇,其中一架比其他三架精致不少,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原本下令的太监便走到她面前,笑着道:“见过娘娘,奴才是玉屏宫的总管事何寿,请您请往这边走。”伸手便把江咏絮往最精致的步辇处引。
扶着江咏絮的艾绿心头一喜,这个太监敢称她主子为娘娘,是不是说明皇上要给主子一个高位分?
待江咏絮坐稳步辇,太监抬了抬手:“起。”说着,也不管其他三人,跟着江咏絮走了。
待江咏絮的步辇起步了,才有太监上前口称主子引着三人做上步辇,跟在江咏絮身后走着。
他们这些侍妾进宫后首先要拜见的便是皇后,一行人走了一段距离,在靠近天启宫后殿时,便放下步辇,由四人步行着走进去。
何寿走到后殿门口,对着守门的太监道:“端王府上的诸位主子接进宫来了,烦请公公通报一二。”
守门的太监品级虽不及何寿,但是却是在天启宫当值的,他见何寿十分礼貌,自然也不会摆出高姿态,他对着何寿一拱手:“原来是何公公,且稍等,小的进去问问。”
“有劳,有劳!”何寿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热情,眼见对方进去询问后,才转而走到江咏絮身边,小声道,“娘娘,因为魁元宫翻新工程不小,所以皇后娘娘如今暂居在天启宫后殿,您居住的玉屏宫离得魁元也不远,日后给皇后娘娘请安倒也十分方便。”
江咏絮当下明白这个叫何寿的便是自己宫里的太监总管了,她快速的上下打量他一眼,见他行事有度,不是糊涂人,便点了点头,“皇后娘娘身份贵重,居住的地方翻修起来自然要多费些力气。”
何寿当下便笑了,心里也松了口气,原本还担心伺候一个拎不清的主子,现在一瞧,这位是个聪明人。想来也是,四个侍妾中只有她一人能封妃,连住处也是离魁元宫比较近的玉屏宫,这至少说明皇后娘娘待她最为亲近。
皇上不喜爱还不是太严重,若是连皇后也跟着不喜欢,这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冯子矜站在江咏絮身后,脸色有些难看,从刚才进宫到现在,这些人明里暗里捧着江咏絮,难道她日后会是她们四人中身份最高的?
她的出生才是四人中最好的,怎么身份最高的偏成了江咏絮?
罗吟袖与韩清荷倒是低眉顺眼的站着,她们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后殿的大门,只等着皇后的宣召。
四人站了一会儿,原本守门的太监出来了,他满脸带笑道:“皇后娘娘请诸位主子进去呢,请。”话说完,金盏便从门内出来,她对四人一个福身,“诸位贵主儿,请随奴婢来。”
“有劳金盏姑娘,”江咏絮对她一笑,抬脚往门内走去。
“不敢,”金盏往旁边退开,在旁边做出请的姿势,引着四人进了内殿。
“娘娘,几位贵主儿进来了,”黄杨小声道。如今后宫其他地方皆称曲轻裾为皇后娘娘,倒是曲轻裾自己身边的人还称“娘娘”,毕竟甚至还没有正式下来,称皇后还有些不合适。
曲轻裾睁开假寐着的双眼,果然就见四人走了进来,对着自己齐齐跪了下来,行了三拜九叩大礼。
被四个人齐刷刷的这么大拜,曲轻裾绷着脸皮受了,待四人一拜完,她便给四人赏了座位。打量了眼四人,穿着都很得体,看来为了进宫也下了一番功夫。
“好些日子不见,诸位可还好?”曲轻裾端起茶喝了一口,慢慢摇着手里的扇子,“早便想迎你们进宫,只因重重原因,倒废了些时日。一是住处还未收拾好,二是先帝大行不久,这日子一拖,竟已经月余了。”
“劳娘娘挂念,嫔妾一切都好,”江咏絮答道,“只是嫔妾们十分担心娘娘管理后宫烦累,所以也不好让人传请安信给您,今日一瞧,皇后娘娘果真清减不少。”
曲轻裾瘦了是假话,但是一身白衣的她瞧着确实比往日在府中多了几分柔弱之感。
江咏絮暗自打量了对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皇后娘娘的容貌与刚嫁进府时有些差别。但是转念想到皇后刚进府时沉默寡言的性子,她又觉得是打扮不同的原因。
所谓相由心生,内里换了芯子,容貌上多少也会有些变化,曲轻裾自己照着镜子,倒没有觉得有多大改变。她笑着道,“想必是因为夏季炎热流多了汗,才瘦了些。”
“可不是,这夏天可是最遭罪的,”韩清荷小心接过话茬,“娘娘又要管理后宫这么多事,哪能不瘦呢?”
几人坐了没有多久,就见贺珩穿着一件软绸纱暗龙纹袍子走了进来,他走得极快,看也不看坐在一边的几个侍妾,端起曲轻裾喝过的茶杯便喝了一口,然后在上首方另一个椅子上坐下,“这天越发热了,不过是从前殿绕过来,便遭罪得很。”
“参见皇上。”江咏絮等人忙不迭的起身行礼,贺珩不叫起便动也不敢动。
“嗯,你们几个今天就进宫了?”贺珩随意看了眼四人,微微皱眉道,“既然已经行完礼,就回自己住处去吧。”他摆了摆手,显然不想太多的人留在这里。
“妾等告退。”江咏絮等人行了礼退下,待出了后殿大门,几人就看到一些太监拿着长长的罩着布袋的竹竿在树上抓夏蝉,不由得开口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刚才守在外面的何寿忙回答道:“方才皇上过来,听到有蝉鸣声,就说这几日皇后娘娘没有休息好,让下面的人把夏蝉都赶走,好让皇后娘娘好好睡个午觉。”
江咏絮看着四散飞走的夏蝉,难怪方才皇上急着赶她们走,原来是嫌她们耽搁皇后娘娘午休了。
走在后面的冯子矜撇了撇嘴,却不敢说什么,她隐隐觉得,皇上待曲轻裾的好已经有些过了。
侍妾们进宫的第二天,贺珩便下了后宫晋封的旨意。
先帝的皇后尊封母后皇太后,居东边的长宁宫,贺珩生母敬贵妃尊封圣母皇太后,居西边的福寿宫。安贵嫔晋贵太妃,淑贵妃晋贵太妃,按旧例,二人皆可由儿子接出宫奉养。其他先帝妃嫔皆有晋封,只是一些要搬去行宫,一些留在宫中居住。
“朕之发妻曲氏,先帝曾赞福泽深厚,特赐婚于朕,曲氏年十五入府,柔嘉表度,温婉贤德,美丽端庄,聪慧无双,天下难得,伺朕事必躬亲,实乃女子之典范,端为母仪天下者,朕得此妻,实乃上苍厚爱,今日特立旨昭告天下,册其为天下之母,钦此。”
这道被后世认为贺珩深情证据的旨意就这么当着群臣念了出来,在朝上念过一遍后,还要由专人到皇后面前再念一遍,待钦天监选了及时,行册封大礼,授金印金册才能算真正的大功告成。
曲轻裾在天启宫后殿听到一等女官念的封后圣旨后,简直有些怀疑这不是一道封后诏书,而是贺珩当着天下人给她的情书,什么叫做美丽端庄,聪慧无双,天下难得?还有什么朕得此妻,实乃上苍厚爱?
难道他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秀恩爱,死得快吗?
这种被迫秀恩爱的感觉……挺爽。
“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屋子的宫人们齐齐道贺,脸上的笑意比曲轻裾自己还要明显。
双手从女官手里接过圣旨后,曲轻裾才站起身,她看着手里的这道圣旨,贺珩的字她认识,这圣旨上的字是贺珩亲笔书写的,而不是由御前侍读代笔。
“恭喜皇后娘娘,”女官给曲轻裾行了一个大礼。
曲轻裾让人赏了女官,待女官退下后,她见屋里伺候的人都喜笑颜开,便道:“怎么你们比我还要高兴?”
木槿屈膝道:“皇后娘娘的喜事,便是奴婢们的喜事,奴婢们岂能不高兴?”
曲轻裾笑着摇头,又赏了后殿所有伺候自己的人,让无干的人都退下后,才又看了一遍手中的圣旨,良久后她叹了口气:“木槿,把它锁上吧。”
左静斋中,冯子矜不敢置信的看着手中的圣旨,怎么也不能相信皇上竟然只封她做了一个小小的七品才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冯氏之女伺朕于潜邸,今封其为才人,特赐封号平。”轻声念了一遍这道圣旨,冯子矜捏着圣旨的手用力得发疼,这道圣旨竟是一个褒语也无,仿佛如果她不是王府老人,根本就不会晋封她似的。
平,这又算什么封号?
过了小半时辰,出去打听消息的春雨回来了,冯子矜放下手里的圣旨,问道:“消息打听到了吗,其他人是什么品级?”
春雨战战兢兢缩着肩膀道:“回主子,奴婢……奴婢打听到,江侧妃晋封为贤妃,罗姨娘晋封为贵嫔,韩姨娘……被晋封为良娣。”
“竟然连韩清荷都被封为五品良娣?”冯子矜面色一白,咚的一声坐到了椅子上,她失神的看着桌上的圣旨,皇上已经厌恶她如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