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 放弃吧，没戏的。”

听见熟悉的声音, 宋锦忙转过身, 抬手擦掉脸上的眼泪。

“你来干什么？”

褚长宁走到悬崖边上，扶着石头坐了下去, 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来看你多可怜啊。”

“你才可怜。”下意识地怼了他一句, 宋锦还是走过去，坐了下来。

只是她没挨着褚长宁, 而是坐在了更远一些的位置上。

褚长宁嗤笑一声, 似是在嘲讽她的反驳, 没再说话。

脚下是万丈深渊, 头顶是无边苍穹，宋锦也没说话, 而是愣愣地看着远处好似一朵凤凰的白云。

可怜吗？

可怜吧。

谁叫她喜欢谁不好, 偏偏喜欢上一个不可能的人。

她知道，喜欢一个人是单方面的事情, 不能期待有所回应，连她自己都对褚长宁说过, 自己努力帮赵菡萏洗脱冤屈，只是想要为自己喜欢的人做一点事情，好问心无愧。

可是她真的问心无愧吗？

不，她问心有愧。

她没有自己说的那么高尚。

她想救赵菡萏不假，可她想要她的心也不假。

她憧憬了许多次, 待自己将赵菡萏救出来之后，对沈云舒失望彻底的她，会看到自己的好，爱上自己。

她甚至阴暗的想过，赵菡萏废了修为，要是一辈子也治不好了，她就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守着她到老。

待赵菡萏什么时候耗尽了寿命，她便紧随而去。

可是她憧憬的这一切，在赵菡萏涅槃重生的那一日，被打破了。

她是凤凰，她是高高在上的羽族至尊，她拥有通天彻地的伟力，她连沈云舒都不再放在眼里，如何能够看得到这样渺小的她？

她不敢再奢望，只能卑微的祈求，对方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没人知道，那日赵菡萏从天而降的时候，她的心中有多欢喜。

“诶……不是我说，那天救你的人，也不止赵菡萏一个吧，怎么你的眼里就光看到了她呢？”褚长宁突然问道。

褚长宁是真想不明白。

那日他和赵菡萏一同出任务，两人在森林里迷了路，虽然是她先一步赶过去从妖狼嘴里救了宋锦，可是出力最多的人，却是从后面赶过来的他。

要说一见钟情，这种好事，怎么就没落到过自己头上呢？

要是宋锦是个男的也就认了，怎么连小姑娘都喜欢赵菡萏那女人？她身上到底有哪一点值得喜欢的？

宋锦为他的不解风情翻了个白眼，“你懂个屁。”

被骂了的褚长宁冷哼一声，往后一倒，仰面躺在了地上，嘴里叼着根草根问道：“你猜赵菡萏会不会再喜欢上沈云舒？”

“……”

宋锦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也许会吧。”

她将自己代入了进去。

若是她失去了记忆，她还会喜欢上赵菡萏吗？

她想，会的。

她喜欢赵菡萏，不是因为赵菡萏是她的救命恩人，而是因为救下她的人，恰好是赵菡萏。

换言之，她喜欢赵菡萏，固然有救命之恩的加成，可正因为这个人是赵菡萏，所以她才会因为救命之恩而喜欢上这个人。

喜欢是一件很没道理的事情。

求仙问道之路危险重重，她曾经无数次的坠入险境之中，也曾无数次遇到向她伸出援助之手的人。

赵菡萏不是第一个救她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救她的人。

可是只有她出现的时候，周围的场景都自动褪去了颜色，唯有她颜色鲜活，表情生动。

她看着那只朝自己伸过来的手，突然觉得心中一直空白的地方，突然多了一抹色彩。

她抓住那只手，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赎。

“……她现在记忆都没了，再说了，赵菡萏是凤凰诶，羽族和人族的审美不太一样吧，不是说羽族求爱，都是看对方羽毛的漂亮程度吗？沈云舒又没有毛……”褚长宁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话有道理，他突地翻身坐起来，“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把你的穿衣风格改一改，别学沈云舒了，一天到晚一身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死人了，你也学孔雀王，穿的花枝招展一点，花花绿绿的，说不定赵菡萏就看上——”

“喂——”褚长宁一转头，就见本在自己身后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得老远，只留下一个背影给他。

褚长宁：“……”

褚长宁：“呸，好心当做驴肝肺，亏我还想着看在咱们多年朋友的份上来安慰安慰你。”

他也没去追宋锦，对方此时会去的地方，就那么几处，不用脑子他也猜的出来。

褚长宁再一次向后倒去，躺在了地上，他把嘴里的草根摘下来，呈现大字型，看着天上浮动的白云。

“情债难偿啊赵菡萏……”

“呸，我担心你干嘛，怪不得你老是在修为上处处压我一头，搞半天居然是个重修的老怪物。”

“赵菡萏你个混蛋，从无底深渊爬起来就把小爷给忘了，哼，小爷也再也没有你这个朋友了……”

叹一口气，褚长宁又觉得有有些难受。

他狠狠锤了一下地，“死丫头，竟然真的把我忘了。”

“凤凰至尊了不起啊！”

……

冲天而起的梧桐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好似一把撑在山林之中的巨伞。

阳光透过碧绿的枝叶，在地面上，落下斑斑点点的光。

隔得很远，宋锦便从飞剑上跳了下来，一路小跑过来。

“殿下——”

她也说不出什么原因，但就是在褚长宁说话的某一瞬间，她突然很想见到赵菡萏，见到她的太女殿下。

以往她喊一声，就会传来回应的梧桐树梢，今日却出乎意料的安静。

她仰头，金色的阳光落入她的眼底，她没忍住虚了虚眼睛，才看清繁密的树冠，却没能从中找到熟悉的身影。

心中莫名地慌乱起来。

她捂住胸口，说不清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却令她几乎喘不上气。

那日，沈云舒虽然为赵菡萏挡住了最重的一击，但她受到的伤害仍旧不轻。

一只手臂几乎被砍成两截，体内神力耗尽大半，在被人找到后，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即便是在正气宗调养了数日，有着无数灵丹妙药的供奉，她身上的伤也才好了不到一半。

平日里，她不是在这颗正气宗特地为她安排的梧桐树上调息就是睡觉，会去哪儿呢？

巡逻的羽族认出了宋锦，见她脸上表情怔愣，走过来，轻声道：“见过宋姑娘。”

“宋姑娘可是在找殿下？正气宗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云舒仙子醒了，殿下刚刚过去不久。”

宋锦讶异：“云舒仙子醒了？”

她竟然醒了？

宋锦脸上的惊讶之情太明显，而惊讶里，又透着些许别的意味。

羽族单纯，不擅长揣摩人类的情绪，只道她是不敢置信，于是笑道：“云舒仙子果不愧为除魔第一人，受了如此重的伤，竟也能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清醒过来。”

一时之间，宋锦的心情极为复杂，不过在羽族察觉到她情绪波动之前，她已经及时地将自己脸上的诧异收了回去，挂上了一副淡淡的笑容，“多谢告知，我马上就过去。”

不待话落，她便马上召出飞剑，化作一道流光，朝着盛雪峰的方向而去。

宋锦承认，她一点都不希望沈云舒会醒来。

那日沈云舒为赵菡萏挡住那一击，她既对沈云舒心怀感激，却又忍不住生出怨恨。

她感激，是因为沈云舒为赵菡萏挡下了那一击。

可是她恨，那个人为什么会是沈云舒？

不管是李云舒也好张云舒也罢，不论是谁，为赵菡萏挡下那一击，她都会心怀感激。

可是那个人偏偏是沈云舒。

是那个她嫉妒了许多年的女人。

她以往只是单纯的嫉妒她，如今却是在恨她。

恨她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够得到菡萏的关注，恨她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将自己身边的菡萏抢走。

明明赵菡萏已经忘了她的……

她却突然玩这么一手。

是，沈云舒当时为赵菡萏挡下这一击的时候，可能从没想过自己会不会死，身为凤凰至尊的赵菡萏会不会感激自己的事情。

她可能什么都没想，只是出于本能反应的为赵菡萏挡下了那一击。

可是在宋锦看来，这就是她的手段。

她总是这样，用最不经意的方法，却总能起到最好的效果。

上天总是在偏爱这个女人。

真是不公平。

宋锦忍不住想到，她什么都有了，优越的出身，出众的天赋，无上的地位……

为什么还要和一个渺小的她，来抢夺赵菡萏呢。

她一点都不希望她醒来，宋锦甚至恶意地想着，她要是死了，该有多好。

哪怕活人永远比不过死人，哪怕她的死会让赵菡萏记住她一辈子，她也愿意。

毕竟死人只能生活在过去，活人才有未来。

哪怕赵菡萏永远也看不到她呢？哪怕她永远只能待在赵菡萏身边最卑微的一个角落呢？

那也没关系。

只要她的目光不要注视着别人，即使目光里没有自己，她也心甘情愿。

但她的美好愿望，终究只能是愿望。

沈云舒养伤的房间开了窗，尚在殿外，宋锦的余光，便瞥到了大殿内的场景。

沈云舒半靠在床上，她的太女殿下坐在床边，垂着眸子，神情温柔地任她拉着自己的手。

而沈云舒在笑，她的笑容里，写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稍迟，是“零晨”大佬的深水加更。

第三更今晚待定，因为今天拔了牙，一直在流血，痛且困。

呜呜呜我是个坏日日，我竟然想拖延大家的更新qaq

长评区不知何时多了两条长评，算上最近多出来的营养液，觉得自己要加更到天荒地老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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