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嘉月一走进里间, 就看到冯嫂子正在裁一块蜜合色的绸缎衣料。
她知道这是前儿一位姑娘定下的一套衣裙,蜜合色的棉袄, 葱黄色的长裙, 冯嫂子想必就是要准备做这个了。
薛嘉月就拿了手里的三块绸缎走上前, 说道:“冯嫂子,你过来帮我看看,这三块绸缎要做什么衣裳好?”
并没有说这是薛元敬给她买的衣料,怕别人见了笑话薛元敬读书读傻了,连买个衣料都不会, 买成了这样不大不小的尴尬大小。
冯嫂子听了,就放下手里的剪子, 过来拿了最上面的那块大红色绸缎展开看了看, 又看了看底下海棠红色和丁香色的两块绸缎, 然后她抬头问薛嘉月:“这三块绸缎都这般大?”
薛嘉月点了点头。
冯嫂子就摸了摸手里的绸缎,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这绸缎不大不小的,用来做衣裳嫌不够,但做手帕荷包之类的小物件又大了,要浪费好些边角料出来,可惜了这样贵重的好绸缎了。”
薛嘉月心道, 可不是?她心里也是这般想的,偏生薛元敬还非要她进来问冯嫂子。岂不是要她白白的来跑这一趟?
“不做手帕荷包这些小物件。”不过想起薛元敬说过的话,薛嘉月还是补充了一句,“只用来做衣裳。”
冯嫂子听她这样一说就怔了一下。随后她拧着眉想了一想, 忽然就笑道:“我知道这三块绸缎要做什么衣裳使了。”
“什么衣裳?”薛嘉月忙追问着。
冯嫂子且不回答,只目光在薛嘉月胸前看了看。待薛嘉月又问了一次,她才笑道:“这绸缎其实用来做什么都好,只是要都用上才好,不然浪费了多可惜?既是不做手帕荷包这些小物件,只用来做衣裳,我刚想了想,这三块绸缎做外面穿的那些大衣裳虽然不够,但用来做里面穿的小衣倒是刚刚好,不多不少,一些儿都不浪费呢。”
“小衣?”薛嘉月有些茫然。
“傻孩子。”冯嫂子见着她这样子,便也不叫她东家了,反倒是亲热的称呼她为傻孩子,“你现在可不大了?兜肚这些也该做几件穿起来了。我看这三块绸缎就好,摸着丝滑柔软,贴身穿着比什么不好?你绣工又好,在兜肚上面绣了花,内里再缝上一块白绫布,这可是大户人家的姑娘才能用得起的好东西呢。像我们,便只能穿布做的了,糙的很,日常磨着都不舒服。”
薛嘉月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主要是她上辈子穿的都是文胸,从来没有考虑过兜肚这种东西。而且自穿越过来做了这几年小姑娘,看着自己胸前平坦惯了,从来没有想过她还有一天要穿上兜肚的时候......
最重要的是,她那里现在才隆起多大啊摔,用得着就穿兜肚吗?薛元敬这到底是几个意思?这三块绸缎到底就是他特意买来给她做那玩意儿穿的,还是他只是买错了衣料的大小?
薛嘉月这会儿只觉得一张脸滚烫,在冯嫂子慈祥的目光中接过布料,颇有些落荒而逃般的转过身就往外间走。
一到外间,就看到薛元敬还低着头在看账册,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到刚刚冯嫂子说的话。
不过不管他到底有没有听到冯嫂子刚刚说的话,反正这会儿薛嘉月就很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了。
她就赌气似的将手里的三块绸缎扔到了薛元敬面前去,气愤愤的说道:“我不要你送的这个了,你拿回去送别人。”
薛元敬刚刚自然听到了冯嫂子说的话,心中还欣慰的想着终于有人能替他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了,不想下一刻就看到薛嘉月气汹汹的从里间走出来,劈手就将手里的布料扔到了他面前来,还说不要了,让他去送给别人。
薛元敬看着她一张俏脸上满是红晕,就知道她这必定是恼羞成怒了。
其实他现在心里也很有些不好意思。若细看,就能看到他耳根处都通红一片了。但他面上却丝毫不显,依然是平日一贯的淡然平和。
他伸手拿起面前的这三块绸缎,温声的问着正转过头不理会他的薛嘉月:“好好儿的你又生什么气?这三块绸缎你不要,让我送给别人,除了你,我还能送给谁?”
我为什么要生气?你送了我这三块绸缎来给我做兜肚,又不肯明说,我都不知道该做什么用,拿着巴巴儿的去问别人,我还不能害羞一下么?
只是待要拿着这样的话来质问薛元敬,她如何说的出口?且不说这些话她不好意思说出来,若说出来了,若薛元敬说他压根就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买了这三块绸缎想给你做衣裳的,谁知道买错了大小之类的话,到时她不是要羞死了?所以薛嘉月到底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只赌气的说道:“那我不管,反正我不要。”
说着,气鼓鼓的就要往里间走,但被薛元敬赶过来伸手给拉住了。
“你怎么越大还越小孩子脾气了?”他颇有些无奈的叹息着。又将手里拿着的绸缎塞到她的怀里去,“这可是我特意买来给你的,你说让我送给别人,我可是会伤心难过的。”
又故意的问她:“冯嫂子可说了这绸缎适合做什么衣裳的话?还是这绸缎我买错了?总归是我平日一心只知道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拿着积攒了好几个月的零花钱想要给你买几块衣料都买错了。月儿,你,你可别怪我。”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就渐渐的低了下去。双目微垂着,鸦羽似的睫毛还在轻轻的颤着。
倒是卖的一手好惨。但是关键是,薛嘉月信了。
毕竟薛元敬刚刚说的那番话里面暗示的东西太多,而且听着也很委屈。薛嘉月原本对他也容易心软,心中其实也不确定这到底是薛元敬特意买来给她做兜肚的,还是只是买给她做衣裳的,不过是买错了大小而已,现在听他这样一说,她还能不信?
当下她心中就一阵愧疚起来。觉得薛元敬拿自己积攒了好几个月的零花钱好心的给她买衣料做衣裳穿,她倒好,一点不感恩不说,还这样的同他赌气。
“哥哥。”她忙挽着薛元敬的胳膊,急急的说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就是,就是,”
说到后来她就没接着说下去了。总不能说是她误会了呀。若薛元敬追问她误会了什么,她要怎么说?那可真是要羞死了。
于是顿了顿,她就说道:“是我不好,不该同你生气。这样,你给我买的这些绸缎我肯定好好的做了衣裳来穿,如何?”
“冯嫂子当真告诉你这些绸缎适合做什么衣裳了?”薛元敬不放心,又说了一句,“她在裁衣上面做了多年,提的建议定然错不了,你可要听她的话,莫要浪费了这三块好绸缎。我可是特意买的最贵重最好的绸缎。”
他这番话分明就是意有所指,不过薛嘉月心中只以为先前是自己多想了,误会了薛元敬,所以这会儿她也没有多想,只面上微红的轻嗔着:“我知道了。”
七分娇羞,三分腼腆,神情又娇又妍,只看的薛元敬心中一荡。
这时就见有位姑娘带着丫鬟进了铺子,薛嘉月忙将手里的这三块绸缎收好,然后起身迎了过去。
几句话一套问之下,薛嘉月就知道这位姑娘是昨儿在赏菊大会上看到自己的一位好友穿了一套式样新颖,颜色娇艳的襦裙,一问之下,得知是在漱玉轩这里做的,今儿便特地的过来看一看。
薛嘉月心中了然,忙拿了放在柜台上的画册过来翻开,将里面她设计出来的那些衣裙一页页的翻给这位姑娘看。问她喜欢什么式样的,又问她喜欢什么颜色。
这姑娘一看就知道家境不凡,身上穿的衣裳虽然颜色是时下特有的清淡色彩,但料子却是上好的。且看她相貌生的娇艳,薛嘉月便建议她穿一些颜色同样娇艳的衣裙。
那姑娘迟疑着应了,薛嘉月便将铺子里最好的那几匹衣料都拿了出来供她挑选。一面又问这姑娘喜欢什么样的花样,衣裙的式样上面又有什么要求。这姑娘一边说,她便一边拿了炭笔在纸上画。
她画画原就极快,而且这些衣裳式样都是画惯了的,大同小异,当下这姑娘说完没多久的功夫,她就将这姑娘描述出来的衣裙画好了。
将几张纸推到这姑娘的面前过后,薛嘉月就笑道:“您看,刚刚给您说的这些衣裙做出来之后就是这样的效果。”
那姑娘低头一看,不单衣裙式样,便是领口,袖口,还有下摆的那些花纹,还有手臂上挽的披帛薛嘉月都给画了出来。当下她一看就心中大喜,一下子便定了两套,叫身后的丫鬟拿了一锭银子过来做定金。
薛嘉月笑着收下银子,叫了冯嫂子过来给她量尺寸,随后送了这姑娘出门,她回来就对薛元敬笑道:“哥哥,你看,咱们铺子的生意要好起来了。”
薛元敬看着她眉眼间都是笑意的模样,心中只觉柔软一片。
薛嘉月这时就去拿了柜台上的账本看,盘算着账面上还有多少银子,想着要去买一些好衣料回来。毕竟经过昨儿那一番大肆宣传,这些日子肯定会有人相继过来做衣裙的。且可能都是一些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不在店里多备些好衣料怎么成呢?差的衣料她们也看不上。
又想要待会儿就去绸缎铺子看衣料,尽早买一些回来备着,但被薛元敬给拦阻下来:“不急,且再等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