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拿着那张化验单,楼尧尧有些不知所措。
事情的起因要从三天前说起,秦挚因为公司合作项目出了一点问题,去外地出差了,楼尧尧就搬回了家里住,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以前保姆阿姨做的那些最爱吃的小点心,现在居然变得难以下咽,吃饭也没有什么胃口,有时候甚至吃着吃着突然就想吐。
开始也没在意,夏日天气炎热,本就影响食欲,再者可能是吃惯了秦挚做的菜,改了口味,所以楼尧尧也没放在心上。
结果刘阿姨看到她这反应,戏言了一句该不会是怀孕了吧,她本是开玩笑,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楼尧尧心里却是咯噔一声,因为突然想起,她的例假似乎推迟了半个月还没来。
说起来,她跟秦挚一直没做什么防护措施,一来两人都不喜欢那种感觉,二来似乎也从没想过要去避孕。
楼尧尧是根本就没想到过这个问题,秦挚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这个念头一生出,就在楼尧尧的脑袋里扎了根,犹豫再三,心怀忐忑的去医院做了检查,她不知道别人在面对这个问题时是什么心理,她只知道,在等待结果的那段时间,她是又期待又害怕,甚至想要转身走人,不去面对那个结果。
当结果下来时,与其说是惊喜,倒不如说是惊吓更多一点。
如果她真的只是一个二十岁小女生,因为疏忽而导致怀了孕,那她估计会偷偷的打掉孩子,然后以此作为教训,避免再次发生,而她的男友,大概也会不知所措,或者不想负责,最后不会有太多的挣扎就支持她打掉孩子。
可是,事实却是,她虽然有着二十岁的外表,兴许依然幼稚天真,但她的心理确实是一个二十七岁的女人。
秦挚也不是那些情窦初开的小男生,他现在已经二十五岁了,足以面对任何意外,甚至,以他的年纪来说,他应该已经想过要一个孩子。
所以楼尧尧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二十七岁的她,是绝对不会打掉孩子的,可是她现在的身体只有二十岁,这个意外来得太突然,让她没有一丝准备。
这大概是每个女人怀孕后都会有的反应,明明自己还是个孩子,怎么突然就成了孩子的妈妈了?
她还没有想好怎么照顾孩子,怎么教育孩子,怎么让她健康长大。
她一点准备都没有,完全就是抓瞎啊!
楼尧尧在医院外的长椅上坐了半天,她急需找人分享,可是却不知道跟谁说,秦挚?他大概会立刻跑回来吧,妈妈?好像有点说不出口,至于其他人,似乎没有太熟悉的人,家里的阿姨也不是适合交谈的对象,如果对她们说了,估计很快就会人尽皆知了。
把这些人都排除了以后,楼尧尧的交谈对象只剩下好友谭琴。
拿出手机拨号时,楼尧尧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以后要少碰手机。
“喂,尧尧?”
“嗯。”楼尧尧吸了吸鼻子。
兴许是察觉到楼尧尧情绪有些不对,那边很快问道:“怎么了?”
楼尧尧有点难以启齿,好在那边的谭琴足够耐心,犹豫了很久,楼尧尧才说道:“我怀孕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谭琴却依然很淡定:“这样啊,那你想怎么办?”那语气就好像在问,晚上要吃什么?
楼尧尧被她的话噎住了,如果她知道该怎么办,就不会打电话给她了,楼楼尧尧老实道:“我不知道。”
“那就打掉吧。”谭琴的语气依然很平淡。
楼尧尧想也没有,就否决了:“不行!”
“哦,那恭喜你,你要做妈妈了。”
楼尧尧有点抓狂:“可是我根本没有准备好啊!”
那边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想着措词,好一会才说道:“楼尧尧,你觉得你该准备些什么?”
该准备些什么?楼尧尧又没有当过妈妈,怎么知道具体要做到哪一些,她只知道要给孩子最好的成长环境,最好的教育,让孩子健康的成长,然后呢,就不清楚了。
“楼尧尧,没有哪个母亲在有孩子前就完全准备好的。”
“我似乎没有跟你说起过我的妈妈,我的妈妈是一个很怯弱的女人,只要稍微大声一点对她说话,她就会忍不住红眼眶,人也笨死了,买东西总是被骗,也不敢跟人大声说话,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连反驳都不敢,我小时候很讨厌她,为什么别人的妈妈在孩子被欺负时,能够勇敢的去找对方算账,而她却只会躲着哭。”
“就连后来我爸爸有了外遇要跟她离婚,她也不敢告诉别人,连她现在得到的离婚财产,都是我帮她争取的,可是,她不爱我吗?不是的,她很爱我,比任何人都爱我,她一直在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坚强,虽然效果不大。”
“不是每个女人生来就是好母亲的,在有孩子之前,她们也会撒娇,也会怕黑怕虫子,也会被人一两句话就气到哭,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小事觉得委屈,甚至有了孩子以后也会这样,只是她们从不敢在孩子面前哭罢了。难道因为这样,就不是好母亲了吗?”
“母亲爱孩子是天性,孩子爱母亲也是天性,楼尧尧,努力就好,不要因为你的怯弱而退缩。”
这似乎是谭琴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她说起她的母亲的时候,语气十分温柔,甚至带着一丝宠溺,如果她的妈妈真的像她说的那样,那谁是妈妈谁是孩子,还真有点不好说。
难怪谭琴脾气一直这么好,有这样一个妈妈,那绝对是一件非常磨练耐心的事。
楼尧尧想,同样的情况换了自己,大概也无法真的去讨厌这样一个妈妈,最多就是恨铁不成钢!不是每一个母亲都能像方希蕾那样坚强,而且,即使坚强如方希蕾,也算不上一个好母亲,楼尧尧小时候也曾因为她的繁忙而讨厌过她,但最终,楼尧尧依然爱自己的妈妈。
“谭琴,谢谢你。”如果不是安慰自己,以谭琴的性子,应该不会主动说起这些。
谭琴的语气依然很平淡:“嗯,还有事吗?”
楼尧尧心情好了很多,也就没有继续纠缠谭琴,放过了她。
谁说当了妈妈就不能继续幼稚了?她想,如果她的孩子以后为此嫌弃她,她就揍他!
说起来,从某方面来说,她跟谭琴的妈妈很像,这一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不过她不是怯懦,而是任性幼稚。
想通了之后,楼尧尧摸着自己依然扁扁的肚子打了一辆车回家了,虽然很想告诉秦挚,但这个时候他应该没空,要是耽误了他的工作反倒不好,所以楼尧尧决定晚上再告诉他。
到了家的时候,正巧遇上了许久未见的楼清清,她拉着几个箱行李,像是要搬出去住,门口有一辆车在等着,等在车里的男人看到她出来,下了车,过去帮她提行李。
楼尧尧站在边上看着,只觉得这个男人很是眼熟,他大概三十出头,长得不是很英俊,也不算难看,但他的气质给他增色不少,给人一种温和谦逊的感觉,那个男人察觉到楼尧尧在打量他,微笑着点头示意。
楼尧尧只是扯了扯脸皮,等两人搬完了东西,让出了路,眼看着楼清清要上车了,楼尧尧突然大声说道:“楼清清,你好自为之。”
楼清清不明所以地看过来,但很快那个男人就发动了车,她的疑惑最终没有得到解答。
其实楼尧尧也不是很确定,她只是觉得那个男人长得有点像上辈子在新闻上看到的某个男人,这个男人出生在一个富商家庭,有钱有闲,常年奔波于不同的城市,所以很少有人知道,这个男人是个结婚狂,他十年内结过近十次婚,几乎一年一次,是个浪漫到骨子里的男人,他爱一个人的时候,绝对是全心全意,把人宠到天上,但他的爱永远是三分钟热度,在几年后他因为诱拐了一个未成年少女,被告上了法庭,因为那个少女家里挺有背景,所以当时闹的挺轰动的。
楼尧尧不知道楼清清是怎么跟这个男人搭上关系的,但兴许是她认错人了也不一定,而且,让她去劝慰楼清清,她可没那么大度,能够假装上辈子的事情不存在过。
一句好自为之,已经仁至义尽。
把楼清清的事情抛到一边,楼尧尧又美滋滋的摸着小肚子发傻去了。
说到底,她已经二十七岁了,怎么可能不想要个孩子。
方希蕾和楼远志因为和客户有聚餐,晚餐并没有回来吃,这让楼尧尧松了一口气,因为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跟妈妈说,还是等跟秦挚商量好了,再说吧。
虽然没有胃口,但楼尧尧依然逼着自己尽量多吃一点,那些禁口的菜一律避开。
吃过饭,楼尧尧小心翼翼的洗了澡,甚至不大敢触碰到腹部,连走路都尽量放轻脚步,虽然知道这样不对,但她就是没办法让自己不要紧张。
在等待的时候,她无数次的期待秦挚知道这件事之后的反应,他应该会很高兴吧?
可当听到专属于秦挚的手机铃声响起时,她却有了一丝患得患失,兴许,他现在还不想要孩子呢?毕竟他还那么年轻,而且他们确定恋爱关系才几个月,如果真要这个孩子,那就必须要结婚了,可如果他还没有准备好呢?
接了电话,楼尧尧就直入主题:“秦挚,我有一个惊喜要给你,不过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是吗?正巧,我也有一个惊喜给你。”那边的笑意透过电话传递过来。
楼尧尧抿了抿嘴:“你先说。”
“你打开窗户,到阳台上来。”
楼尧尧依言打开了窗户,站在阳台上往下看,发现楼下的车道上停了一辆车,秦挚此刻正侧靠在上面,看见她出来,举手向她示意,楼尧尧惊讶的捂住嘴,原本还要好几天才能回的,他居然偷偷跑回来了!
这确实是惊喜!
“我要给你的惊喜已经给你了,你的惊喜呢?”
楼尧尧深吸了一口气,用最严肃的语气说道:“秦挚,我怀孕了。”
这大概是秦挚二十五年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之二,另一个是楼尧尧说要跟他在一起,然而秦挚却并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冷静地问:“尧尧,你要留下这个孩子吗?”
他的语气平静得让她有些恐慌,这一刻她脑袋里闪过了很多念头,最终说道:“那要看孩子的爸爸愿不愿意留下他。”
好吧,收回刚才那句话,他完全被喜悦冲昏头脑了!
听到这句话的秦挚傻愣了半天,楼尧尧等他的反应等得都要哭了的时候,他突然扔掉了电话,在马路上飞奔。
楼尧尧傻愣愣地看着他跑来跑去,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跑了好半天,秦挚才跑回来冲着阳台上的楼尧尧喊:“楼尧尧,你要不要嫁给我?”
这大概是最不浪漫的求婚了,楼尧尧心里这么抱怨着,嘴上却欢快地答道:“好啊!”
听到答复,秦挚傻站了一会,掉头又狂奔去了。
楼尧尧这回总算是看出来了,他大概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喜悦,不由摸着肚子痴痴笑道:“宝宝,你爸爸是个傻子!”
却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