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槌高志比大多数氏族都要早见到沢田纲吉。
彼时他被黄金之王国常路大觉吩咐为一个孩子准备房间, 却在这个孩子到来后的第三个月见到那孩子。
那实在是令人难以忘记的一日。
他单膝跪在国常路大觉面前, 身后是传统日式的庭院,由国宝级别的大师亲手操刀设计, 为了这个孩子的到来毫不犹豫地挖空了一半,设计出适合孩子的一片区域。
国常路大觉像是每一个老头子一样坐在廊间,往日严肃的眉眼无端柔和不少。
御槌高志在王权者面前低着头, 心中却暗自有所计较。
但现在向来国常路大觉定然是知道曾经的他心中的计较的,不然也不会将那位大人带到他的面前。
所以御槌高志第一次见到了沢田纲吉, 见到了他未来为之付出一生的王。
那时候未来的黄金之王还只不过是一个幼崽,因为生过一场大病的缘故连走路都摇摇晃晃,被看着他走过来的国常路大觉抱在了怀中。
那是御槌高志第一次见到国常路大觉那样的姿态, 抱着手中孩童仿佛对待着什么易碎物品一般珍之重之。后来再想,或许是这位曾经的命运之王已经投过命运的轨迹看到了什么,因此对于这个孩子格外怜惜。
但无论如何,这个孩子就这样被划分给了御槌高志了。
或者说,因为这个茫然无知的孩童在见到御槌高志的那一刻眨着眼伸手来够御槌高志脸上的面具,国常路大觉便让御槌高志负责照顾这个孩子了。
彼时御槌高志还是个刚刚成为王权者氏族的青年,因为被王权者选中而不得不放弃了已经规划好的人生, 而盖上面具, 成为没有名字、没有过去、亦没有未来的非时院的一员。
但当那个茫然无知的孩童站在他身前仰着头, 细声细气地和他搭话, 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着他的面具的时候,御槌高志突然感到了什么前所未有过的东西自心底滋生了起来。
如果、如果这孩子是他的王的话。
心底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身为国常路大觉身边相对亲近的成员之一的御槌自然之道国常路的身体并不如表现出来的这样康健, 更知晓在这种时机带回来这样一个孩童的意义,因此在一闪而过之后这想法并未消散,反而是愈发滋生了起来。
从想法的生出到满溢也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而当御槌高志回过神,他已经取下了自己面具,将之轻轻放在软蓬蓬的男孩头上。
“当然,如果能够取悦到您的话,是在下的荣幸。”他听见自己如此回答询问能不能看看这个面具的小孩,语气是连自己也说不清的温和。
但那孩子却并没有接过他取下来的面具,而是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眉心。
小孩子软若无骨的手指戳过来的那一刻让御槌高志差点没绷住反击了回去,却见那软乎乎的指节只是揉在他的眉心之间,一无所知的孩子蹙着细细软软的眉,露出小天使一般的笑容。
“其实要面具是骗你哒,”他这样说着,依旧带着让人难以忘记的可爱的笑。
“总觉得大哥哥你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喏,面具还给你,不要不开心啦。”
那个孩子牵起他的手,在自己脸上比划出笑的姿态。
“来,像这样……妈妈说,不论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只要微笑就可以了哦!”
御槌高志眨着眼,仿佛被遮蔽了直觉一般任凭那孩子摆弄了他好久,而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在这场无形的博弈中,他就已经输了。
后来御槌高志也曾猜测这是否是那位看破一切的黄金之王的设计,毕竟彼时他尚且稚嫩,又对被黄金之王扭曲的命运心生愤懑,在这样的时候,将未来的王引至他面前的国常路大觉的心情到底如何呢?
御槌高志显然无法知晓,但即使这是国常路大觉的设计,他也毫无抵抗地踏入了其中。
***
沢田纲吉确实是一个乖巧过分的孩子。
在看着孩童抱着小积木自己玩了一天过后御槌高志显然得出这样的想法。
曾经因为病痛而显得有些瘦弱的小孩已经被重新养了起来,依旧是软乎乎的一团,没有人的时候就蹲在榻榻米上抱着小玩具,当一个没有感情的小团子。
当国常路大觉每日来看他的时候,小小的团子便费力地挪动到国常路大觉身边,和长者一起坐在走廊上看落日夕暮。
两人中间放着托盘,左边是国常路大觉的大茶杯,右边是沢田纲吉的小茶杯,出自同一位工匠之手,只贴心地定制了更符合小孩子的胖爪子的大笑。
国常路大觉喝茶、纲吉就抱着茶杯喝奶,就这样就能过去小半天的时间。
在国常路大觉不在的时候御槌高志也会趁着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逗一逗团子纲吉,动作总是慢半拍的小团子来者不拒,软乎乎又软绵绵,第一次抱到怀里的时候吓得御槌高志将团子放地上就蹭的一声溜走。
太可怕了。
他暗搓搓地想,琢磨着什么时候找个机会再rua一次。
然后一起轮班的兔子就回来了,几个人就暗搓搓待在小孩看不到的地方,盯着颇有些茫然的团子重新将自己缩成一团。
除了国常路大觉,沢田纲吉另一个每天都能见到的人就是他的母亲了。
通过科技产品显露出的母亲的面容已经让孩童熟悉了,当白色的小机器上红光一闪一闪起来,就说明即将要见到母亲。
有时通讯开始的时候纲吉还穿着他的小黄鸭睡衣,傻乎乎地被摄像头记录进去,就见到温柔的母亲露出甜蜜的笑。
御槌高志听过沢田母子的对话,对面的女性是典型的日本女性,性格温柔而和蔼,在孩子面前更是展露出自己的一腔母爱,恨不得能够穿过屏幕拥抱孩子。
而纲吉呢,奶声奶气认认真真地汇报着一天的趣事,不说有着母亲滤镜的奈奈,就算是他们这些围观的兔子,都有忍耐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的时候。
御槌高志也常常听到那些让人忍俊不禁的问题,甚至于有时候可爱的小团子在问过母亲以后也会精准地哒哒哒找到他们藏身的地方,拉拉他们的袖子问起问题。
“如果我是从垃圾桶捡的的话妈妈是从哪个垃圾桶捡到我的呢?”
“taka酱也是垃圾桶的孩子吗?那taka酱是不是和我也是一个垃圾桶捡到的孩子呢?”
“太阳公公一直挂在天上不累吗?我们可以让他下来休息一会吗?”
各种各样的问题刷新了御槌高志对于小孩子这种生物的认知,只能板着脸一板一眼地回答小团子的问题。
然后一转头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的国常路大觉仿佛看破一切的双眼。
御槌高志礼都没行,砰的一声消失在了原地。
不得不说,那实在是过于快乐的一段时日,即使是最为刻板的氏族,在面对着王权者带回来显然要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孩子的时候都不得不露出和善的笑意。
但即使是黄金之王最亲近的氏族,也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的快。
国常路大觉死了。
如同这座御柱塔一般威严而不容置疑的老人在一个普通的夜晚永远地睡去。
他已经获得足够久了,即使是在王权者之中,国常路大觉也是活得最久的那一位。而不论是在王权者之中还是在这个日本,黄金之王都将自己活成了一道标杆、一堵屏障,那样威严而可靠地树立在所有人的面前。
因此,当这堵高墙轰然倒塌,所有人都为之一振。
他看着那个孩子骤然从睡梦中醒来,揉着眼睛下意识寻找国常路大觉。
在那样一个软弱的孩子走到国常路大觉的床边、询问为何不为老人关窗的时候,不仅仅是他,见证了这一幕的所有氏族心底都有这样一个直觉。
啊,就是他了。
就是这个孩子,是能够让他们继续为之奉献出自己的人了。
此时德累斯顿石板甚至还没有正式选择沢田纲吉,但无形之中,他已经成为了氏族们承认的王。
因此在达摩克利斯之剑升起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感到意外。唯一的意外是新的王权者的力量的洗涤,让失去了国常路大觉的力量的氏族们感到一股仿佛被置放在力量的营养液当中的舒适。
这就是新的王的力量。
这就是国常路大觉选择的继承人的力量。
早在国常路大觉在世时经由曾经的王过手的计划被布置下去,让年幼的王能够平稳地接受曾经的王权者遗留之物。而大概就是从这个时候起,御槌高志开始光明正大地进入年幼的王权者的面前,以手中的研究所为筹码,牢牢地占据王权者身后半步的位置。
高居天空不管俗事的白银之王彼时还因为老友的葬礼在地面,也曾笑意吟吟地敲打过他,但也仅仅如此,飞翔于天的白银之王只会因为老友的死亡停留这一次的脚步,在短暂的停留后回到自己的避世之所。
而掩藏在金色的兔子面具下的双瞳如同盯着猎物的大型动物一般定格在王权者身上,那其中弥漫的复杂情感是看了定然令人心惊的混沌,但在恍若不觉的王权者侧过头后,所有人混沌都被消弭下去。
“taka酱?taka酱你在家吗??”
一只手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在他简短的回应之后并未收回,而跟来了王权者担忧的声音。
“没事吧……太过紧张了?只要把大家都当成胡萝卜就好了哦!”
他听见他的王这样担忧他,如同曾经的王担忧曾经的败家之犬。
于是被豢养的恶犬低下头颅,恭顺地将自己放在年幼的王权者手中。
“没关系的。”
只要为了您,什么都没关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没什么想写的了诶(抱着纲吉团团发出老年人的感喟),大概还有一个两个番外就完全结束了吧(喝茶)
下一个大家想康什么呢(托腮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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