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V章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众人惊慌失色,立刻围了上来。

独孤后脸色惨白,颤着声道:“快,快叫薛林甫。”

宣文帝除了脸色不好之外,神色还算镇定如常,对众人道:“没事。”

很快,薛林甫带着手下的几名御医疾步而来。

“快将皇上扶进去。”

独孤后也想跟进去,薛林甫道:“请娘娘止步。”

独孤后焦急万分地在外殿转悠。江王妃和睿王,阿九宫卿等人守在外殿,心情都异常地紧张不安。宫夫人更是忐忑不安,因为宣文帝的伤是因自己而起。

李可简为宫夫人包扎好手掌之后,宫卿低声问:“我母亲脉象如何?”

李可简道:“夫人无碍,请娘娘和夫人放宽心。”

听到这儿,宫卿这才舒了口气。宫夫人心有余悸地摸着肚子,心道,这幸亏穿的厚实。

过了许久,薛林甫这才从里面出来,银盘上托着一支尖锐的琉璃渣,上面染着血迹。独孤后一见便身子发软,果然是这个东西,怎么就那么巧。

她咬了咬牙,吩咐内侍:“去将那几个掌灯的宫女杖毙。”

阿九问道:“我父皇情况如何?”

“此物扎进了腹腔,微臣取出之后已将伤口缝合,皇上用了麻醉散,此刻还在昏睡中。”

独孤后点了点头道:“那就好,看来皇上也没什么大碍。都各自回去吧,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江王妃道:“让昭律留下来侍候皇上吧?”

独孤后冷静地扫视了众人一眼:“不必了,都回去吧,这里有薛神医,皇上绝不会有事。”

众人散去,独孤后这才道:“薛林甫,皇上的情况究竟如何?”她内心一直防备着睿王母子,所以方才才刻意将宣文帝的病情说得轻描淡写,但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有数,那灯里暗藏的琉璃渣有多锋利尖锐她最是清楚,此刻唯一庆幸的是当时没有在琉璃渣上淬毒,否则真是不堪设想。

薛林甫跪倒在地:“回禀娘娘,微臣已经尽力,但皇上前些时候受过一次损伤,身子很虚......”

独孤后听到这儿已经明白宣文帝的情况很严重,当即厉色道:“皇上的病情不得对外说出半个字。”

“是。”

“你们几人彻夜守着,一旦有事便来禀告。”

“是。”

独孤后转身吩咐:“明羽,去叫定远侯来。”

“是。”

独孤铎连夜从京城赶来行宫,已经是夜半时分。他尚且不知道什么情况,见到独孤后一脸沉肃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姨母有何吩咐?”

“你将这封信派心腹之人立刻送往安西都护府,亲手交给太子,切记。”

“是。”

“连夜启程,昼夜不息,顺便将霍显叫来见我。”

独孤铎走后不到一个时辰,霍显来见。

独孤后将一份密信交给他:“你带着秘司营即刻启程,去迎接太子,这份密信,要亲手交给太子。”

“是,微臣领旨。”

把一切都布置妥当,独孤后这才舒了口气,缓缓地靠在椅上,闭上了眼睛。

今夜实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若不是江王妃缠着她说慕灵庄的事,她及早从亭子里离开,也不会等到宣文帝折返刚好碰见。但即便宣文帝在,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一切都是场意外。

可惜她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宣文帝居然为宫夫人而出手,且当着她的面。今日的一切,越发证实了她的猜测,他必定是关心宫夫人腹中的孩子,才不顾一切那么做。对宫夫人的恨,越发的炽烈,连带着,她也恨宣文帝,居然当着众人的面,抛却帝王之尊,去救一个臣子的妻室,传出去,成何体统。

她揉着额角,内心一片混乱。若是宣文帝有个三长两短,慕沉泓又不在身边,如何是好?此时此刻,她才后悔起来,不该一时嫉恨发狂,失了冷静。

宣文帝一直昏迷,直到天亮时分才苏醒。

薛林甫出来告知独孤后。

独孤后急忙进了内殿。

宣文帝微微闭着眼,气息微弱,独孤后轻步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皇上。”

宣文帝的手指动了动,无力却很坚决地将手从她掌心里抽了出来。

独孤后看着自己空空的掌心,心如针扎。

“叫他们退下。”宣文帝低声道。

太医们悄声出去,殿内只剩下帝后夫妇。

“独孤翎。”

独孤后一怔,这许多年来,他都没有这么叫过她的名字。

“是你做的吧。”宣文帝的声音低沉无力,却不容置否。

独孤后只能装作一概不知,反问:“什么事?”

“宫夫人。”

“皇上这是什么话,我与她无冤无仇,她又是太子妃的母亲,我为何要害她。”

宣文帝喘了几口气,断断续续说道:“这些年来,你心里想什么,朕难道不知?”

“臣妾之心苍天可鉴。”

“罢了,罢了。”宣文帝不耐地挥了挥手,闭上了眼睛。

独孤后气极:“皇上,臣妾在您眼中,竟是如此不堪么?”

宣文帝闭目不答。

“臣妾从十六岁便嫁给皇上,那时皇上还是个不得宠的皇子,若不是臣妾和臣妾的父亲全力周旋谋划,皇上又怎能有今日?皇上不顾念旧情,心里却一直对别人念念不忘,当着睿王母子的面,居然舍身去救宫夫人,传出去将臣妾的脸往哪儿放。”

宣文帝将头扭向一边,有气无力道:“速叫泓儿回来。”

“臣妾已经派人了。”

“若不想朕早死,便退下吧。”

显然,他并不想多说,独孤后只好咬咬牙离开寝殿。

翌日,宣文帝高烧不退。独孤后更加心急如焚,盘算安西距离京城,便是快马疾奔,昼夜不息,也要半月之久才能来回。

一早,宫卿和宫夫人来探问宣文帝的病情,刚好,江王妃和睿王也匆匆而来。

独孤后从寝宫出来,一如往日的沉肃端庄,面无表情。

宫卿看见她的镇定,稍稍心安。

江王妃连忙询问宣文帝的病情。

独孤后道:“不必担心,皇上龙体素来康健,定会平安无事。”

江王妃道:“那就好,臣妇昨日担心的一夜未眠。”

独孤后道:“皇上需要静养,不必每日都来探望。你们回去吧。”

从行宫出来,江王妃坐上马车,低声道:“来了只会招她猜忌,以为我们来探听什么。”

睿王笑了笑:“谁又会笨到从她口中探听消息。昨夜独孤铎连夜从京城来到行宫,必定是宣文帝情况不大好,皇后吩咐他去做些准备。”

“安西那边情况如何?”

“天寒地冻,想要速战速决不是那么容易。”

“此刻将太子召回来,对高昌的战事可有影响?”

睿王微微眯起眼眸,道:“比起帝位,几座城池算不得什么。他必定要立即回京的。”

独孤后度日如年地熬了一天,宣文帝一直高热不退,昏睡不醒。直到暮色将起,他才清醒过来。

独孤后立刻将炉子上温着的药端了过来,柔声道:“皇上您醒了,快吃药吧。”

宣文帝看了看她,低声道:“叫宫锦澜来。”

独孤后一怔,便吩咐明羽:“去传礼部尚书觐见。”

宣文帝用了药,又闭上了眼睛。

独孤后静静地守着他,心里百感交集。以往他好好的时候,她整日里都介意他心里是不是有她,如今他伤病危急,她也不敢奢求太多,只求他能活着。

这便是人的贪心。

一个时辰之后,宫锦澜匆匆赶到行宫。

独孤后将他宣了进来。

宫锦澜见到宣文帝卧病在床,吃了一惊,跪在床榻前给宣文帝请安。

“你住下,侍候朕。”

独孤后大吃了一惊,没想到他宣宫锦澜来,竟是为了这个。

宫锦澜也大吃了一惊,这,按说谁侍候皇上都应该,可是,这行宫中成千上百人,为何巴巴地把自己从京城叫过来侍候他,自己好歹也是礼部的头儿,那一摊子事就扔下不管么?于情于理,都轮不到自己礼部尚书来亲力亲为地侍候皇上啊?

但疑惑归疑惑,宫尚书还是毕恭毕敬地留了下来,做起了内侍的活计。

这消息传到长平宫,宫卿和母亲都惊讶不已。

宫夫人道:“皇上莫非是高热烧昏了,怎么会叫你爹去侍候他?”

宫卿也百思不得其解。

宫锦澜万万没想到,宣文帝竟然让他衣不解带地侍候在寝殿,连晚上也让他在榻前打了个地铺。这种待遇委实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独孤后更是觉得心里别扭怪异。她这几日日夜操心,一边担心宣文帝的病情,一边担心儿子能否及时回来。

薛林甫从内殿出来,独孤后便将他叫过去问:“皇上今日情况如何?”

薛林甫红了眼眶,半晌咬了咬牙,跪地如实禀道:“皇上的情形,大约还有三五日。”

独孤后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她双目赤红,也不顾男女之防便伸手握住了薛林甫的胳臂,发狠道:“你不是神医么?”

“微臣已经尽力,可是皇上深秋那一场病大伤了元气,微臣实在是回天无力。”

独孤后双手一松,跌坐在椅子上。

三五日,无论独孤铎的人还是霍显此刻还未曾到达安西。如何来得及?

她挥了挥手,走进内殿。一抬眼,便惊住了。

宫锦澜俯身在宣文帝的床头,两人挨得很近。

宣文帝在宫锦澜耳边低声道:“辞官。”

宫锦澜心里万分震惊、意外、不解,好不容易才混到尚书,为何要他辞官?但君命如山,也不敢不从,当即答了一声:“臣领旨。”

这一幕看在独孤后的眼中,只觉得无比的刺眼。两人距离很近,倒像是宣文帝在对亲近之人交代后事,难道此刻,最亲近的人不该是自己么,怎么会是这个外臣。

她上前道:“宫尚书,你先退下。”

宫锦澜立刻躬身退出。

独孤后走上前,坐在宣文帝的床边,仔细地看着他。这几日他憔悴不堪,眼窝深陷,下颌生出的胡须也露出灰白之色。独孤后悲从心来,忍不住潸然而泣。

“皇上,你为何不让臣妾侍候,你还在怨恨臣妾么?”

“朕的确怨恨你。”

宣文帝的声音很低,很弱,但语速很慢,吐字清晰。

独孤后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就这样坦诚地认了。

“你,逼了朕一辈子,现在该满意了。”

“臣妾不敢,臣妾只想尽心尽力地侍候皇上,让皇上早日康复。”

“不必。朕压抑了一辈子的心事,临了,终可以实现,朕只想叫他侍候。”

此言一出,独孤后大惊失色。

宣文帝闭上了眼,缓缓道:“叫他给朕守皇陵三年。”

独孤后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难以置信。

“朕不喜欢女人,所以当初肯立那毒誓。你懂了吧。”

独孤后浑身颤抖,忽然间觉得这自己这几十年来的苦心孤诣都是一场笑话。

宣文帝躺在哪儿,平静,释然,仿佛说出了这辈子的秘密,已经超脱圆满。

一行眼泪骤然夺眶而出,让独孤后看不清眼前的人,这就是同床共枕了半生的人吗,到死的这一刻,才知道他的心事,他的秘密,才知道自己纠结了一辈子,竟是完全弄错了方向。

宣文帝道:“夫妻一场,最后一次,成全朕。”

宫锦澜在殿外等候了许久,直到独孤后游魂一般从内殿出来。她见到他,眼神骤然一冷,一扫而过移开视线。

太可笑了,原来他心里的那个人是宫锦澜。怪不得当年让他立誓,他爽快的就答应了,怪不得这些年来,对女色他毫不在意,怪不得这些年来,宫锦澜平步青云,官运亨通。怪不得这些年来赏赐恩宠不断,出巡也带着他,原来是这样。

独孤后恍恍惚惚的在行宫里走着。

明羽带着宫女不敢出声默默跟着。

不知不觉走到长平宫外,独孤后听见了里面的笑声。那是宫夫人的笑声,爽朗干脆又泼辣。

她忽然间卸下了对宫夫人二十年来的敌意和恨意。忽然间又想,凭什么我一个人痛苦,她蒙在鼓里,笑得这么开心。

宣文帝的几句石破天惊的话,刺激的她有点神经错乱,迷迷瞪瞪地就走了进去。

宫夫人正和宫卿在廊下晒太阳。见到独孤后,两人都吃了一惊,忙起身见礼。

独孤后隔着台阶对宫夫人招了招手,“你过来。”

宫卿一见,忙扶住了宫夫人,打算一起过来。

独孤后却拦住了她,“我和你母亲说几句话。”

说着,她转身向外走。

宫夫人对宫卿点了点头,宫卿还是不放心,示意云叶和云卉跟着。

独孤后拢着袖站在寒风里,身影萧瑟憔悴。好似苍老了许多,和珠圆玉润的宫夫人一比,好似错了十岁。

“你知道皇上为什么让你夫君去侍候他吗?”

“臣妇不知。”

“因为,皇上一直喜欢他。”独孤后语带苦涩地说完,满意地看到宫夫人脸上显出震惊的表情。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重生后成了大佬心尖宠我收了幼年大佬们做徒弟恣意风流至高降临替身的我跟正主在一起了穿成绿茶女配后我出道了命之奇书重生后我回苗疆继承家业重生之为妇不仁弥天记
相关阅读
大县令小仵作我男人只有脸[综英美]吸血鬼现代生活日常[综英美剧]夜的第七章没出息的豪门女配[重生]许多愁[综]吐槽系黄金之王重生之傻夫君冒牌男友[红楼]小爷我是个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