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在勤政殿内等待了半晌,终于看见慕沉泓神清气爽风度翩翩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阿九起身问道:“皇兄方才去哪儿了?”
慕沉泓避而不答,俊雅又神秘地一笑:“找我有事?”
阿九嗯了一声,不大好意思直说,这种监视情郎的事,说出去还真的还是有点跌份。
慕沉泓便笑了笑不再问,走到书案后坐下,翻开一本奏章。自打去年宣文帝让他监国之后,一些朝政都交给他处理,那案子上堆了十几本奏章。
他仿佛不当阿九的存在,看完之后便提笔批阅。
阿九只好寻着话题开头:“皇兄,我想和你说件事。”
慕沉泓嗯了一声,继续看着手里的奏章。
“皇兄,秘司营,”
慕沉泓依旧嗯了一声。
九公主皱眉,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奏章。
慕沉泓这才抬头,闲闲地往身后一靠,笑眯眯道:“阿九你想说什么。”
九公主气鼓鼓道:“我想说皇兄你这人真是讨厌。”
慕沉泓莞尔一笑:“讨厌你还来找我。”
九公主恨恨道:“我想借用个人,安排到沈醉石家。”
慕沉泓淡淡地哦了一声,笑问:“干嘛?”
九公主只好说出自己的来意。“我想让他留意沈府的动静。”
慕沉泓往桌前靠了靠,笑眯眯道:“你想要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是不是有人打他的主意,他是不是还有别的想法。”阿九懊恼地跺脚,不由有些害臊。
慕沉泓听罢,笑呵呵道:“男人都不喜欢妒妇。特别是无中生有的妒妇。秘司营的人,不是用来打听别人□□的。”
“皇兄你当真是讨厌,小气鬼!讨厌讨厌讨厌!”九公主恼羞成怒,拂袖而去。
安夫人等候在外,见到公主的小脸便知道结果。
她陪着笑道:“公主,老奴给您安排吧,老奴的儿子,在宫外还认识几个人。”
阿九呼呼喘了几口粗气,极不耐烦地道:“你立刻就去安排个人。”
安夫人赔笑:“是,立刻就去安排,定不会让公主失望。”
阿九又道:“别让他发现,行事小心些。”
安夫人唯唯诺诺地答应了。
离开虎狼之地,宫卿直奔明华宫,但走到路口,她心里晃过一个难题。此刻回到明华宫,若是别人问起自己酒醉之后去了哪儿,如何说?特别是向婉玉,她若是比自己早醒,必定会追根问底自己去了哪儿。当然不能说是被太子带到了暖阁,否则,可真是跳进护城河也洗不清了。
她略一思忖,便抬步前去重阳宫。
一来,今天就要离开皇宫,于情于理都要去和向太妃告别,二来,别人或者向婉玉问起,就可以说,自己这段时间在重阳宫和向太妃在一起,自然不会有人怀疑。
走到重阳宫门外,宁心姑姑正巧从里面出来,一见宫卿便笑着道:“真是好巧,太妃正派奴婢去请小姐呢。”
“姑姑,太妃叫我来有什么事么?”
“太妃今日病了,想着小姐今日要出宫,一定会来告别的,等了半天也不见小姐的身影,这才着了急,让奴婢去请小姐过来,可是巧的很,小姐想必是听到太妃的心声了吧,血脉相连的亲人,果然就是不一样。”
“太妃怎么会病了?”
“昨夜吃了糕点之后觉得口干,一时等不及就喝了些凉茶,结果腹痛胃痛。”
“可请太医瞧了?”
“刚刚去请了,人还没来。”说到这儿,宁心有略带埋怨的玩笑语气道:“小姐怎么不来瞧太妃呢,难得进宫一次,居然就来了两三回。太妃可是天天盼望着小姐能来和她说说话聊聊天。”
宫卿窘迫地笑了笑,心道,我倒是挺想来看望她老人家的,可是却怕她老人家给我设套,让我去“偶遇”什么人,那可就不妙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太妃的寝宫。
向太妃半靠在床上,见到宫卿便伸出手,“没良心的丫头,好不容易进了宫,也不来瞧我,可是嫌弃我这老太婆又老又无趣?”
宫卿上前,握住太妃的手,笑嘻嘻道:“太妃那里话,像您这样可爱的老人家,不知道多讨人喜欢。”
“喜欢你又不来。”向太妃忍不住捏了捏宫卿娇滴滴的小脸蛋,爱怜之情溢于言表。
宫卿只是嘻嘻笑着却不答,心道:我怕来了,您给我设套啊。
“今天就要回去了?”
“是啊,待会儿就走,所以来给太妃告别。”
向太妃一听,便拉下脸:“没良心的丫头,姑姥姥病了,也不肯留下来陪陪姑姥姥?”
宁心立刻道:“是啊,太妃身边虽说不缺人侍候,可到底不是嫡亲的亲人,小姐就多留两天,等太妃病好了再走吧。太妃最喜欢小姐了,天天念叨着,盼着。可是小姐也不来,太妃不知道多伤心。”
宫卿顿觉有些羞愧,太妃和宁心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要是狠心走了,实在是说不过去,帽子大一点,都可以算是不孝了。不过,既然太妃病了,估计也没精力给自己安排什么偶遇了,自己躲在重阳宫里,阿九也不会来寻仇滋事,想到这儿,宫卿便笑着答应了。
“那好,卿儿就多住两天,陪着姑姥姥。”
向太妃一听喜笑颜开,紧紧握着宫卿的手:“好孩子,姑姥姥就知道你心眼最好。”
“那,我去告知表姐一声。”
“我让人去就行了。”宁心立刻就吩咐殿内的侍女:“去明华宫告知婉玉小姐,就说太妃病了,宫小姐留下来多陪太妃几天,让向小姐先回去。”
此刻,明华宫里,向婉玉刚刚苏醒,听见向太妃病了,立刻便起身随着宫女一起到了重阳宫。一来她也要和太妃告别,二来也想问问宫卿,花神赐酒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就醉了?
当着太妃的面,向婉玉不好意思开口询问,一直对着宫卿使眼色。
宫卿明白她的意思,便对向太妃道:“姑姥姥,我和姐姐说句悄悄话,姑姥姥可不许偷听。”
太妃笑着挥手:“小丫头们还能有什么悄悄话,不就是谁家的儿郎生的好看英武。”
宫卿噗的一笑:“姑姥姥您猜的真对。”
向婉玉和宫卿走到廊下,立刻就问:“我刚才真的醉酒了?这怎么可能,我平素在家中喝上三五杯酒根本不会醉的。”
“因为那酒中,公主放了药,听薛佳说,一滴就醉。”
向婉玉一听气得脸色通红,“我们姐妹到底哪里得罪她了,居然三番五次的整治我们。仗着她是公主,就可以如此的无法无天么?”
“或许她心情不好,捉弄人来逗自己开心吧,方才我听宫女说,乔锦歌和李崇明也醉了。”
“那两人又如何惹到她了?是见不得别人比她漂亮么?”
宫卿苦笑:“谁知道呢,反正花朝节终于结束了。”
向婉玉恶狠狠道:“你瞧着吧,她今日所作所为,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如数奉还。”
“姐姐要不和我一起多留两天吧,太妃病了,我们陪她两天。”
向婉玉立刻道:“太妃跟前这么多人侍候,我看妹妹一个人陪着就够了,这宫里我一天都不想多待。”
向婉玉归心似箭,和向太妃告别之后就离宫回家了。
宫卿也不想留在宫中,但也没法狠心离去,最好是太妃立刻就能病好,于是,她便问宁心:“姑姑可是请的薛太医?”
“是啊,太妃有病,一向都是请他的。”
“那太好了。”但愿薛太医手到病除。
薛太医来了之后,和向太妃两人心照不宣。这后宫里的女人呢,通常都是假病的次数多过于真病的,比如向太妃她老人家,从年轻的时候起,就经常有需要的病一病。薛太医已经见惯不惊,很淡定地给老太妃开了一副养身健体的滋补药,告退而去。
向太妃舒舒服服地靠在床头,笑眯眯地看着宫卿。
宫卿被看得心里毛毛的,上一次,就是被老太妃这慈祥光亮的目光鼓动着,兴致勃勃地去了养馨苑,偶遇了某人。
宁心姑姑笑嘻嘻地从外头进来:“太妃,药已经煎上了,太子殿下听说您病了,特意过来看望。”
向太妃立刻露出惊诧而意外的表情,仿佛对太子殿下的驾临真的一点都不知情。
面对向太妃的无辜表情,宫卿很无语,很无奈地站起身,恭迎太子殿下。
真是好招不怕滥啊。
片刻之后,慕沉泓走了进来,一道幽幽的目光,似笑非笑地从她脸上扫过,然后也露出一个惊诧而意外的表情:“宫小姐也在这儿?”
宫卿:“回殿下,太妃病了,留我在这里多住两天。”
“太好了。”
宫卿:“......”
什么太好了?您两位真的很有默契啊。
慕沉泓走过来坐在向太妃的床沿,和颜悦色地问:“太妃您那里不舒服?太医可来瞧过了?”
“薛林甫已经来过了。太子最近忙什么呢?怎么也不见过来。”
“没忙什么,就在暖阁里看书看折子。”
不是错觉吧,他把暖阁两个字咬的格外重....想起方才,她心跳的略略有点快,那个,嘴唇的异样,不会是?一想到某种可能,她心里噗通一声,顿时有心律不齐的症状。偏这时,慕沉泓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这道目光的内涵十分丰富。于是,方才那个猜想的可能性瞬间就到了九成。
要是他干的,她就......心里就了半天,最终发现,除了装不知情,还真得拿他没辙,自我安慰,算了,亲一次是亲,亲二次也是......啊呸呸就当是被蚊子咬了。
慕沉泓笑着看向她:“宫小姐常来看望太妃么?”
“她也不常来。”向太妃叹了口气,无限遗憾地说道:“你和卿儿小时候常在一起玩儿,怎么越大倒越是生分了?一口一个宫小姐,听着我都觉得远,小时候你管她叫卿妹妹,多亲切。那会儿宫里的几个小姑娘里头,你可是最喜欢她。”
慕沉泓笑笑不语。
“卿儿那会儿叫你太子哥哥,最喜欢跟着你。你们俩看着真像是一对金童玉女。”
宫卿面色绯红,加无语凝咽......有这回事么,姑姥姥?仗着我不记事,您就尽情地杜撰吧。
慕沉泓勾唇一笑:“是啊,卿妹妹小时候活泼可爱,玉雪可人。”
“卿妹妹”!宫卿脊骨一麻,心都颤抖了。太子殿下,求您还是叫宫小姐吧。
“卿儿如今比小时候更可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乐器更是不提,对了,卿儿你弹只曲子来听听。太子,你还没听过她弹琴吧,宫里的琴师可远不如她呢。”
宫卿一头黑线,太妃您这是要我搞专场才艺表演么?
慕沉泓含笑点头:“好,李万福,你去把我的笛子取来,太妃,我们合奏一曲如何?”
“好极,妙极。”
宁心姑姑动作迅捷,立刻让人抬来了向太妃最珍爱的焦尾琴。李万福片刻功夫就取来了太子的长笛。
宫卿被他的迅猛速度惊住了,李总管你是土行孙再世么.......
“就合奏一曲凤求凰吧。”向太妃笑眯眯地开了口。
宫卿:“......”您老人家果然是点了这一首曲子啊,就非要这么明显么?
慕沉泓对向太妃点的曲子也一点没露出意外的神色。显然,向太妃的心思,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啊,根本就不带一点点的掩饰。
于是,这悠扬的笛音,婉转的琴声便在重阳宫里幽幽响起,不得不说,两人的配合还真是天衣无缝。
向太妃意犹未尽,笑眯眯道:“太子若是天天能吹上一曲,我的病不用吃药也就好了。”
慕沉泓放下笛子,笑眯眯道:“好啊,那我每日都来。”
宫卿:“......”姑姥姥您真的是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