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贺因被她的剑意震慑, 脸上略微露出不高兴的神色, 但他很快掩饰了起来,一副长辈与小辈说话的口吻开口:“从前你不顾门派亲情离了九玄山,如今你能回来, 自然是好的。但以后你可不能再随意任性的说走就走了,知道吗?”
九昭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却没有任何回应。乐贺有些气恼, 正要继续说什么, 九昭蓉忽然长袖一拂:“我此次归来,一为告知掌门萧玄珩一事, 二为我父亲九尊仙君嘱托。诸君, 九玄山有你们在,父亲是放心的。”
乐贺真人一怔:“萧玄珩他居然……掌门他现在在何处?”
“萧掌门入了冥殁之界。”九昭蓉话音一落, 周围的人已经倒吸了一口气。那冥殁之界就如同地狱, 活人若是进去,便再难出来了。
乐贺真人脸上明显一喜, 但努力露出一副痛苦的姿态:“这可如何是好,萧掌门入了冥殁之界便再难归来,这九玄山群龙无首, 得尽快选出一名掌门才行。”
这时, 一直沉默的七這长老忽然站了出来:“冥殁之界并非是有去无回之地, 从前也有数人能从冥殁之界出来。未证明萧掌门已死,九玄山怎可如此着急的选出掌门。我已与九尊仙君商议,务必等萧掌门归来之后, 再重整九玄山。”
“若是他回不来呢?我们已经等了多少年了?我看他是回不来了!”乐贺真人一听,立刻翻了脸,也不顾道德不道德,“九玄山无人执权,所有规矩都变成你七這所定,我看是你想当这九玄山掌门吧?”
七這长老冷冷瞥了他一眼:“到底是你想当,还是我想当?乐贺真人自己心里清楚吧?”
乐贺听后,更加叫嚣起来:“你们大家都听听,堂堂执法堂长老说的这是什么话!整个九玄山为了一个失踪几十年没回来的掌门,难道要一直空悬到门派覆灭吗?”
“乐贺真人。”在他们即将吵开之际,九昭蓉忽然开了口,这一次她不再唤乐贺师叔,而是喊了疏远的称谓,“父亲知晓九玄山掌门悬空,会对门派不利,所以托我今日与大家一说,请诸君再等萧掌门一年,若是一年内掌门无法归来,九玄山便另则掌门。还是说,你们连一日也等不得了?”
她此言一出,反倒让乐贺僵了一僵,他原本就是凭着九尊仙君同门师兄弟的名义想争夺一下掌门之位,若是不尊重九尊所言,便是打脸。他尴尬的抽了抽嘴角:“那自然是……可以等的……我也是为了门派考虑。”
九昭蓉不动声色:“这是自然,大家都知道乐贺真人‘关心’九玄山门派。”
周围的人略微打了个哆嗦,觉得这九姑姑百年不见,身上少了一丝浮躁高傲,却多了一丝魄力。
众人既然没有意见,九昭蓉便朝七這长老略微点了一下头:“接下来关于萧掌门一事,请长老逐一通知各个洞府仙君真人,我前去见明海仙君一趟。”
“好。”七這长老话音落罢,却听见边上一名弟子开口:“九姑姑,明海仙君在雨花楼,与祁连院掌门在一起。”
九昭蓉抬头与七這长老目光对了对,便朝那弟子微微一笑:“多谢指路。”
祁连院掌门竟然与师兄如此相熟?她从前怎么一点都不清楚。九昭蓉一边往雨花楼去,一边心中思索。
祁连院掌门凤安歌在三千年前接任了掌门之位,一直屹立至今。相传他容貌绝佳,若不是因为他身处高位,甚至可以凭得上修仙界三千年美貌第一人。九昭蓉只听过他之名,却没见过他的人。
雨花楼是九玄山一处景观台,踏上楼可以俯瞰整座九玄山全貌,九昭蓉御剑而来,远远看到有两人立在雨花楼延伸出的楼台上。
其中一人就是师兄冠山海,另一人穿着白色束衣,外罩墨色大袖衫,一头乌黑长发披散在肩,头发以一串深海明珠相缀,肤白唇红,一双眼眉如阳春三月桃花盛开,伴随着雨花楼飘落而来的花叶,更是明艳动人。便是九昭蓉这样七情少了一情之人,都忍不住为他多侧目了两眼。
“昭蓉!”冠山海原本正与那美男谈话,忽然看见天空飞来一人,看见模样后整个人都微微立直了身躯,“你……真的是你……”
九昭蓉一落地,便将剑一收,恭敬的朝着两位仙君行礼:“师兄,祁连院掌门。”
那美男目光浅浅淡淡的朝九昭蓉瞥了一眼,然后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
冠山海向来不会表达情感,九昭蓉一走走了近百年,如今她忽然回来出现在面前,他几乎要以为是幻觉,整个人僵在原地。
九昭蓉有要事要与冠山海商谈,一个就是关于萧玄珩陨落之事,一个则是九玄山现状以及九尊仙君提出的建议。但碍于边上站了一个祁连院掌门,她不能把话说得太明白,便只交代了后面的半句:“师兄,我从泽图湖处来。父亲说……你年纪差不多了,应该择一位道侣了。”
冠山海正因为九昭蓉归来而激动地说不出话来,突然听见“道侣”两个字,整个人一下子石化了:“什,什么?”
“父亲说,你差不多可以找一个道侣了。”九昭蓉认真的重复了一遍。
冠山海觉得自己不但产生幻觉,现在更是幻听了。自己失踪近百年的师妹突然回来了,结果回来第一句话居然是催他找个妹纸结道侣???
边上的凤安歌也被九昭蓉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惊住,他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从九昭蓉身上一扫而过——嗯,是个剑修。
冠山海消化了很久才确认九昭蓉所言是真的,整张脸一下子炸红:“师,师父为什么会突然提这个事儿……我,我没打算结道侣,我不想跟女人打交道。”
“师兄你整日躲在自己洞府里,见过的女人除了我和师姐,便再没有别人了。你若多与其他女子接触接触,便会想与他们打交道了。师兄,结个道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天地生万物,本就有阴阳,阴阳同修,这是人之常理。”九昭蓉言之凿凿。
冠山海几乎要崩溃了,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他消失这么久的师妹突然回来催他结道侣?还是师父吩咐的?百年前不催这个时候催?他还没老吧?!
冠山海抬起袖子拼命往后躲去,九昭蓉上前一步要继续催问,却撞到了一个胸膛。
她抬起头,看到凤安歌护在冠山海面前,他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缓缓落在九昭蓉脸上:“为何九尊仙君会有如此提议?是因为九玄山这些年来派内纷争之事吗?”
九昭蓉原本想隐瞒,却不知人家早已猜透,她立在原地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凤安歌见她默认,便继续开口:“九玄山掌门一直未归,确实会让门派里人心惶惶,我此次前来,便是受你师兄所托,前来商议如何安定九玄山派内之事的。”
九昭蓉一怔,她连忙抬起头:“凤掌门可有办法?”
“九玄山派内纷争,归根究底是因为一直没有找到掌门萧玄珩,迄今天下有两个方法可以找到十分难寻之人。一个是遇亡国灭世,白蟒神君降临,请神君一算;一个是找到上古法器佛观水,此神器不仅能找到你要找之人,还能映射出天下所有人的命运,甚至拥有逆天改命的能力。”凤安歌并不知萧玄珩已陨落,他所提的建议也是保证在萧玄珩还活着的情况下。
只是他口中所说的第二个方法有些神化,九昭蓉疑惑道:“逆天改命?世间还有如此的东西。”
凤安歌长袖一拂:“我儿时曾见过一次,那是一个通体玄黑的托钵,注入水后便可探寻人之命运,只是使用此上古法器之人会损耗大量修为和真气,便极少有人使用。”
“逆天改命之说呢?”
“从前有流传一个故事,说仙派中有一人利用上古法器佛观水回到了曾经的某一个时刻,改变了当时的一个决定,由此之后的命运也大不相同。不过这是前人所流之言,倒是无人论证。世间若真能逆天改命,那岂不是不必再入轮回,凡是发觉自己做错了便重活一遍,修道之路谁能一帆风顺,若是一错再错,岂不是要重活一世又一世?如此,想来是不可能的。”
重活一世又一世……九昭蓉不知为何忽然影射到了自己身上,她之前从未想过为何她在死后还能重新苏醒,重头再活一遍,那时她只以为是上天对她命运的捉弄。如此听凤安歌一说,难道她能重活,会是另有隐情吗?
“昭蓉?”过了许久,九昭蓉一直站着没说话,冠山海等了半天没反应,便从凤安歌身后出来,“道,道侣一事就此作罢……你让师父不必担心,我会想办法找到掌门的。”
“不必找了,他已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