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个小时,也许已经过了一天,没有人可以确定时间,只是她的饥饿感越来越严重,嘴越来越干,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的时候,细云真的害怕会再也见不到史景铭。
“颜华阳……”她唤了几句,才听到他轻轻的嗯了一声,原来他还没死。
她忽的就笑了笑,她似乎每次在这种时候,都会想起那个预言。“你知道吗,小时候我爸爸带我去算命,那个老头说我一生孤苦,红颜薄命……”
颜华阳靠在洞壁上,身体很烫,他的脑子,几乎不能思考了,就连崔细云这句话,也听得迷迷糊糊的,命?他从来不信命,他只知道,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只有去争,只有去抢才会属于他,只有当他有足够的权势和财力的时候,才能呼风唤雨,这个世界上,只有女人和弱者,才会信命。
细云的话他消化了很久才理清,她说什么,红颜薄命,一生孤苦,去他妈的,等他出去后,看谁还敢说崔细云红颜薄命,一生孤苦。
“忽悠的话你也信……”他冷哼了一声。
“你没有经历过我的事情,你不会明白我的感受……”细云微微笑了笑,突的觉得释然,如果命运真的要这样,她又能反抗得了吗,如果她真的注定要死在这儿,她又能出去得了吗,她不想认命,却不得不信命。
“只有女人才相信感受……”他又开口说。“我也曾经被人算过……”他笑。“那人说我命硬,克父克母克兄弟克女人,他说我这辈子,会做人上人,却不会有人真的爱我……我危胁说要烧了他的算命摊,他又改口说我可能会遇到一个女人,我们是彼此的劫,如果遇上了,两劫会化成两福,如果没遇上……呵呵……你明白他在说什么吗?我想了想,反正不明白,后来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了,就两个字:放屁。”
“你觉得他没说准吗?”
颜华阳又笑了一下,非有人把父母兄弟的死怪在他头上,他要担,就担好了,他不在乎,至于什么爱,爱是什么,以他的身份地位,女人都可以绕地球两圈,还会孤独终老?
“细云,我们也算同生共死过了,出去后,我一定对你好一点……”
她不需要他对她的好,只想两相遗忘,你左我右,各过各的人生。
之后又陷入了沉默,细云很久之后唤了颜华阳几声,可他再也没有应过她,细云爬过去看了他一下,还是烧着,大概是烧晕过去了。
又只剩下她一个人,望着洞口的方向,怎么也不愿闭上眼睛,她的心中,有一个人,有一条路,等着她回家……
她要回去,她不愿意认命,要活着,要等待救缓。
没有吃的可以撑几个星期,没有水,却只能撑几天,细云摸着干裂的嘴角,右手无意中扫到一个冰凉的东西,细云想了想,才想起是颜华阳从车子上带出来的一把刀,之前还用它割草遮掩洞口来着,她笑了笑,手抚上腕上的那一个疤。
上一次她是为了这个男人自杀,这一次,又是因为这个男人,她身上的伤,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上的,似乎都是这个男人造成的。
细云闭上眼睛,刀在手腕划了下去,划得不深,却仍然那么疼,空气中都是铁锈的味道,她舔了一点润润嗓子……
地上的男人轻轻的唤着:“水,水,水……”他一边念着,几乎下意识的就来抓她的手,一个病中的男人力气也那么大,细云的手腕被他强行摁在嘴边……
“疼……”细云想掰开他的手,可能潜意识里知道这是救命的东西,他抓得紧紧的,一点也不肯放松,吸血鬼一般的啃法,细云愣了愣,随他去了。
就当是她欠他的。
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不知多久才又睁开眼睛,眼前仿佛一束灿烂的光,还有一些熟悉的的人,康德男,管家……
做梦了?他笑。还没笑完,一个激凌,不是梦,他等待的救援,终于到了。
下意识去抓细云的手,却突的凝固了视线,细云的手腕,纤细,冰凉,那是一种真正撼动人心的感动以及震憾,这个女人,为了救他,居然……居然……
他忽的想对她好,把所有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只为这,用生命换来的生命。
细云梦到自己又被抓回了监狱里,她在洗衣服,冰冷的水冻得她指头都僵硬了,那些犯人在打她,又梦到她被摁在马桶里差点淹死,艰难的想呼救……又觉得自己的肚子很疼,就像生女儿时那样,可是除了疼痛之外,命运什么都没有留给她。
啊!
她一下睁开眼睛,洁白的房间,她身上穿着格子的病人服,手腕上已经缠上了纱布,大概因为她的尖叫声,从外面的阳台跑进来一个护士模样的女人,年纪不大,一看见她就惊喜的叫道:“小姐,你醒了……”
还是说的中文。
她回到国内了?“这是在哪儿?”
“这是在俄罗斯……”护士一边回答一边按下了床边的呼救器。“小姐,你昏迷一天一夜了,再不醒来,颜先生大概要拆医院了……颜先生很紧张你,之前一直守在这里,握着你的手不放……”
颜华阳?细云怔了怔,他?正想着,病房的门被推开,进来的人刚好就是他,几步跨过来,很自然的抓起了她的手,细云怔了一下,抬头就看见他嘴边的笑意,连眼神也因为这笑意变得柔和了一些。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他一向是吼她的,这么轻声细语让她不习惯极了。细云把手抽出来,他一怔,发觉了,眸光沉了沉,但到底没说什么。
“没有,我很好……”
细云移开视线,男人仍然盯着她,浓重的压迫感侵袭着她的神经,她觉得不自在极了,他的动作,他的眼神,他的态度,他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变得不一样了,这种陌生,让她感觉到不安,惶恐,甚至是害怕。
想起刚才护士的话,细云垂下眼。“我想打个电话……”
颜华阳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可一递出去,就有些后悔,细云在国内没有亲人,这通电话,打给谁……
颜华阳站起来,缓步走到了窗边,身后通话的声音很清晰,他听到她轻轻的唤,景铭,带着几分委屈,软软的撒娇意味。
突的觉得烦乱,现在的崔细云,可再也不会用这种语气跟他讲话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转嫁到另一个男人身上的感觉,还真是不舒服极了。
细云不知道,在山洞里,他昏昏沉沉醒过来,看见自己含着她的手腕里,那种莫名,那种心情的复杂。
他几乎一瞬间就决定,要对这个女人好,要让她享受最好的生活,这个女人会成为他的,除他之外,任何人都配不上。
颜华阳转身,夺过细云手里的电话,在她面前摁掉。细云怔了一怔,身体不自觉的瑟缩。他的眼神,很凶残,像动物世界里的肉食动物一下,就连因为笑容而露在外面的牙齿,仿佛都成了凶器一般让人感到害怕。
偏偏他的动作却很温柔,又轻,抚着她的头发,像是对待一只兔子。“细云,你才醒,精神还没恢复,少讲点电话……”
细云闭上眼睛,她能预感到自己的命运将再一次被改变,因为他的眼睛,给她的暗示太明显。
可是她不甘心,好在刚才史景铭一听说她出了事,就说飞过来接她,细云安慰自己等着,等史景铭一到,她就可以离开了,离俄罗斯远远的,离颜华阳远远的。
在医院的时候,他每天都来看她,给她带各种滋补的汤,一勺一勺的喂她,然后替她擦掉嘴角,每到这时候,细云就觉得时间是如此的难过与难熬,她甚至觉得这是一种折腾,对她身体和心灵上的,都是。
有好几次,她都忍不住的想张口朝他吼。“颜华阳,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能不能放过我……”
可是话到嘴边又被她硬生生的吞了回去,她怕,怕颜华阳连最后的一丝希望都不留给她。现在这个样子,至少她还可以安慰自己,颜华阳只是无聊了,等史景铭来了,把她带走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细云无比希望有很多很多的事缠着颜华阳,最好让他脱不开身,可是上帝从来没有站在她这一边,颜华阳不但每天都来,还一天比一天呆的时间更长。
细云不知道这样的煎熬还要忍受多久。
“你在怕我……”颜华阳把碗往旁边的小柜子上一放,动作有些大,几滴汤汁溅到了桌上,散开,如同眼泪。“崔细云,你在怕我什么……”颜华阳厉声问,这几天,他忍够了,崔细云每天像白老鼠似的模样,躲闪的眼神,绷得死紧的身体,哪一样不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她怕他。
细云垂下头,没有说话。
“崔细云,你用得着这个样子吗?”他斜眼瞧着她,嘲讽的调子。“你别把自己当成天仙似的,我不是非你不可,你真以为我想对你怎么样呢,我告诉你,我只是看在你割腕救我的份上,照顾你几天,不要这样就蹬鼻子上眼的以为我爱上你了,你值得吗……”他讥讽的骂完,甩上门出去,声音太大,她恍惚以为门被他给甩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