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早安, 澄澄。”
迟樱没来得及说话, 迟澄已经和陆靖言聊开:“爸爸,你吃了蛋糕吗?”
“……嗯。”
迟澄心满意足:“爸爸, 你想我了吗?”
“下午我去看你。”
“嗯嗯。”迟澄眼睛一亮,热情邀约,“爸爸, 你要来我们家吗?”
陆靖言微愣,沉默了片刻。
迟澄忍不住道:“爸爸在吗?澄澄和外婆说了你, 外婆说你很优秀,欢迎你来,你不要害羞。”
“……是吗?”
迟澄嗓音稚嫩清澈:“是~~~”
迟樱:“……”
迟樱不忍心打断,但再聊下去,迟澄可能会迟到。
她捏了捏迟澄的脸蛋: “我们要去幼儿园了,先和爸爸说再见。”
迟澄乖巧点头:“爸爸,再见。”
“再见。”
“爸爸,下午记得来看我。”
“好。”
“爸爸, 下午见!”
“下午见。”
又聊了好一会,迟澄终于抬起小手,摁向了中断通话的红色按键。
……
一大早, 沈金被喊到了陆宅。
他提着药箱, 推开书房的门, 忍不住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你终于愿意给自己放假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尽力给陆靖言做疏导工作。
但陆靖言工作很忙, 配合度不高。
走进房间的时候,陆靖言坐在书桌前,面色苍白,唇瓣失血,没什么力气说话的模样。
看见他来,还是认真地打了招呼:“沈医生。”
沈金知道,他的状态又不好了,不禁皱了皱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陆靖言心中钝钝地痛,嗓音磨砂般低哑:“昨晚我的梦境发生了变化。”
这很出乎意料,沈金惊讶:“什么变化?”
“你还记得我和你提过的女孩么。”
沈金点头:“当然记得,迟樱。”
“五年前的那一晚后,她意外怀孕,生了一个男孩。”
沈金消化完陆靖言的话,推到一半的眼镜框险些跌落。
他没来得及恭喜,就听见陆靖言说:“昨天我见到了那个男孩,晚上他出现在我的梦里,和迟樱是同一场车祸。”
沈金眸底划过震惊。
陆靖言指尖微僵:“我梦见的是他长大的时候,所以不可能是过去的经历。”
一阵交流过后,沈金总结道:“现在我们有三种选择。第一,药物治疗。第二,暴露疗法。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暴露疗法在治疗创伤后应激障碍具有显著效果,但需要你把经历的所有场景都告诉我。你……”
“第三,我也不知道可不可行,这只是我的想法。我认为……你可以和他们同居。”
“因为那些事情并不是你的亲身经历,大概率上只是因为你害怕失去而产生的臆想,这是你和其他患者区别最大的地方。当然我并不是站在纯心理学角度给你提供这个建议,因为我没有遇见过类似的病例。但可以确定的是,你应该消除执念,并认定那些事情其实是假的,是没有发生过的。对于你的恐惧,我想他们的陪伴就是最好的回答。”
陆靖言摇头,没有犹豫地说道:“我并不想让他们知道。”
沈金皱眉,沉思后问:“因为不想被担心?”
陆靖言若有所思,沉默不答。
沈金宽慰他:“如果我的家人郁结难解,我只可能会尽最大努力去帮助。如果他们对我有所隐瞒,我只会更加担心。当然,你的梦也有它的特殊性。不过他们应该并不会把梦的内容放在心上,你也是身不由己。”
谈及家人,陆靖言抬起目光:“沈医生,我的梦有没有可能是超自然的?”
沈金眉间微微挑起:“我学的是西医,唯物主义的绝对拥趸者。安心了,你不要多想。人脑结构复杂,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陆靖言淡淡地看了沈金一眼,重新陷入沉思,唇角凝着些苍白。
陆靖言看起来很疲惫,沈金起了恻隐之心:“你也不要过于紧张,你身体的各项指数都处于健康阈值之内。噩梦总比失眠要好,不要成为心理负担。但平时工作也要多注意休息,不要动不动就连轴转。”
陆靖言低低地嗯了一声。
临走前,沈金留了些抗焦虑的药物,并嘱咐道:“难受得厉害就服用些吧,这些药的副作用也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大。人活在世,不要太为难自己了。”
……
幼儿园的话剧团将组织一场话剧表演,有机会出去比赛,听说排场很大。
选择小演员的日期就定在了这两天,不出意外,排练也快要提上日程。
迟澄这个年纪单纯无虑,还不知道什么是紧张,说到去面试就像去玩一样,兴奋得不行。
景征带着迟澄出门,迟樱不知不觉走回卧室,沾着枕头又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不深不浅的梦。
她梦到原身小时候,身边围着些大人。
她和他们交流了一会,甚至发生了争执,最后嘴巴瘪下来,噤了声。
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
她有点迷糊地靠在床头,太阳穴昏涨。
一时半会分不清,那些事情是梦境还是记忆。
她揉了揉眉心,想不明白,也不能在床上虚度时间。
迟樱起身往房间外面走,刚出门就撞到了景征。
迟樱想起昨晚的对话,睡意退散,开口时声音却很软:“……妈妈。”
景征停下步子,淡淡地看她一眼。
她的脸颊红扑扑的,目光迷离,还没有睡醒的模样。
嗓音也软成了水,带着浓浓的困倦。
景征有点担心:“嗯,昨晚没睡好?”
迟樱闻言眨了眨眼睛,眸光清亮了些:“挺好的。”
她们无言地对视了片刻,迟樱说:“妈妈,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景征看她满脸疲倦,语气也柔和下来:“你说。”
迟樱眼眸清澈,认真地问:“爷爷为什么不对外公开我的身份?”
景征闻言错愕,神色几不可察地黯了几分。
她顿了顿才回答:“没有不让,只是你成年的时候恰好出了那件事,你爷爷思想传统,怕影响迟家声名。
“再何况,你背负了这个身份,家里肯定要给你安排婚事的。你骨子里有股倔劲,应该不会愿意。不如少个包袱,也可以走自己的路。”
迟樱听出景征在避重就轻,心中的困惑越来越重:“可是在我成年以前,你们也从来没有对外界提起过我。妈妈,我和你们……是不是没有血缘关系?”
“我看你是剧本看多了。”景征眉间一沉,拉住她的手,“阿樱你记住,你是我唯一的女儿,这种胡话不许再说。小时候是为了保护你。大家族明争暗斗多,内忧外患,你是女孩,很危险。”
迟樱不相信,垂了垂眼眸:“这个理由好牵强。”
景征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个问题,迟樱仅仅在小时候追究过几次。因为问不到结果,她逐渐妥协于现状。
她与世无争,温柔安静,没有很在意别人是否知道她家世好。
景征也不讳言:“是牵强,因为不适合告诉你。阿樱,你为什么突然对这个好奇了?”
迟樱轻轻地说,语气很认真:“我谈恋爱了,想让男朋友知道自己的身世。”
景征没有想过这个答案,微微愣住:“陆靖言是认真的吗?他会看上一个没有身份的女人?我没有质疑你们的感情,但心里有块石头,硌得慌。”
迟樱抿了抿唇:“我不知道,但我很认真。”
景征又叹了一口气。
她握住迟樱的手,沉默了几分钟,目光矍铄而坚定:“你告诉他吧,没什么不能说的,你是我们家放在手心里呵护的女孩。陆靖言如果欺负你,你直接回来找我们就是了。
“既然陆靖言回来了,你性格也比以前开朗,答应我,不可以卑微。
近期家族企业确实不景气。但生意不好做,是大环境造成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业再怎么动荡,让你一辈子丰衣足食高枕无忧也是没有问题的。
哥和爸那边你也不用担心,他们是商场老手了,什么风浪没见过。
迟澄白天上幼儿园,晚上你如果很忙,回不来我就带着。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天赋和理想,不要留遗憾。
陆靖言……他确实优秀,如果你能和他交往,我不反对。毕竟报纸上说他是什么什么……国民女婿?
我再怎么挑肥拣瘦,也不会挑剔到连他都会觉得不满意。更何况,他是迟澄的父亲。
但是你也别太较真,越大的家族往往关系越复杂,勾心斗角。
即使你们没走到最后,也不要觉得人生就没有意义了。”
迟樱还是第一次听见景征讲这么多话,眼眶温热,抱了抱景征:“妈妈,谢谢你。”
景征拍了拍她的背:“昨晚我态度不对,你找到了喜欢的人,澄澄也找到了爸爸,我应该为你高兴才对。别想过去,也别想以后,家里人护着你,珍惜现在就好了。”
……
快到饭点,迟樱陪着景征在厨房拣菜,洗菜,做饭。
十一点五十,幼儿园话剧团的负责老师打来电话,说可以接迟澄回家了。
景征洗干净手,摘下围裙,准备离开。
迟樱提醒她:“妈妈,你要注意身体。迟澄不知道你腰不好,你不用惯着他。”
景征笑了笑,应了声好。
……
幼儿园门口,悦悦拽着迟澄的衣角:“澄澄,你来我家玩吗?”
迟澄摇了摇头:“今天不行,我约了很重要的人。”
悦悦一听不高兴,翘起嘴巴不搭理他。
迟澄拍她的肩膀:“悦悦,我先回家了。”
悦悦还是不理他,迟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