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直直地冲刷着地面。空地不远处是环山的古槐林, 因为雨帘织得太密, 已经看不真切了。
迟樱没由地感到了一阵森冷之意。
本来在这里过夜是很安全的,但陆靖言生病了。
发烧虽然是小打小闹, 但他身上的体温已经不低,如果不及时服药挂水,还是会有一些危险性。她想到白日里他的脸容就很苍白, 说不定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疾。
迟樱想了想,还是决定给江崇打一个电话, 也许他知道应该怎么做,或者知道药物可能放在哪。
她已经很冒昧地触碰了陆靖言的身体,冒昧地翻寻了陆靖言的专机,如今再冒昧地借用一下他的手机……她想她应该算是在做好事吧,也就放任自己破罐破摔了。
迟樱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机从文件下方抽了出来,可以看得出来主人保护得妥当又用心,屏幕整洁得连一丝划痕都没有。
她摁下了电源键,屏幕亮了起来。锁屏的消息栏中有一条顾导的消息, 陆靖言给他的备注竟然是“远琛”。
顾导说:“好,我知道了。”
至于解开锁屏,需要密码……
她不该胡乱试的。
失败了几次后, 迟樱也不知道她是哪来的信心, 又是哪来的勇气, 闷着头皮输了八个数字进去。
可为什么答案偏偏就是她的生日。
她的手有点抖。
迟樱差点没忍住把陆靖言摇醒。
他不应该把她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的。
是一时兴起吗?是认真的吗?是因为和舒白还没有过多的接触吗?这让她该怎么办才好?
她是不是该庆幸她不容易动情,就会对局势会有更好的掌控?
迟樱没有去翻他的手机,她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习惯。哪怕这部手机的主人和她的命运息息相关, 她也不会去做让她感到不安的事情。
她迅速地打开通讯录,直接用拼音搜索江崇,拨通了他的电话。
电话那边响起了江崇毕恭毕敬的声音:“陆总。”
迟樱沉默了一会,说道:“江特助,我是迟樱。”
“迟小姐?陆总和您在一起?”江崇惊讶了一瞬,陆总和他说过他困在大雨中回不去了,先在直升机上留宿一晚。但并没有让他施援,也没有告诉他更多的信息,比如说——迟樱在他的身边。
“嗯。陆总在景区迷路了,他的手机也没电,我正好碰上了他。”虽然陆靖言忽悠了她,但迟樱也确实诌不出什么其他的理由了……那就也拿它搪塞江崇吧。
哪知道江崇的脸色瞬间变了变,音量提得更高了一些,不可置信的语气也更强了些:“迷路?迟小姐……你是认真的?”
“……”迟樱尴尬地顿了数秒钟,江崇果然一耳就听出是假的,只有她差点就傻傻地相信了。她说道,“这不是重点……我想说,陆总生病了,您知道哪里有药吗?”
江崇:“…………………”
万万没想到,陆总居然把他的满口胡言全部当真了,而且以极高的效率兑现……陆总果然雷厉风行,迟樱真是陆总命中的劫数。
江崇没相信陆总是真的迷路了,自然也没相信陆总是真的生病了。他非常想说:“没事的,迟小姐不用担心,他马上可能还会遭遇索马里海盗劫持,你做好心理准备就好。”
但他又觉得这么做会坏了陆总的好事,毕竟冷静健康的陆总好不容易才迷了个路生了个病……应该好好利用一下。他不是下午才发誓要为陆总做些什么的吗?
于是江崇说:“……药自然是没有的,还得麻烦迟小姐照顾陆总一晚上了。等明天雨停,我再喊陆总的医生过来。”
“好吧。”
江崇有点不放心,他知道迟樱一个小姑娘家的心肠比铁石还硬,尤其是对待陆总。而陆总又对她心软之至,两个人在荒郊野岭的,出了什么事怎么办?这时候就要把苦情戏充分发扬光大了。
在迟樱将要挂电话之际,江崇说道:“交给你了,迟小姐。陆总最近工作繁忙,压力大,睡眠质量不好,所以才变得体弱多病……”
他滔滔不绝了大半天,才堪堪挂断了电话。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心里的石头已经落下了不少。
江崇腹诽迟小姐眼光挑剔,陆总要钱有钱,要颜有颜,除了说话冷淡了一点、不善于表露情感以外,他实在想不出有哪点不招女孩喜欢。若非亲眼所见,他是想象不到像陆总这样优质的男人也会沦落到爱而不得的境地的。
而迟樱明显地听出了江崇话里的意思,但她并没有戳破,一直连声应“是”、“好的”。
迟樱大概知道,陆靖言并没有什么严重的隐疾,只不过最近睡眠不足,或者说睡眠质量不好,所以抵抗力下降,淋场初秋的山雨后就病了。
她固然把陆靖言推得开,但并不是什么冷酷无情的人,恻隐之心还是有的。更何况陆靖言三番两次帮了她,她很感激。虽然倘若他没有出手帮她,她会更自在一些。
迟樱从卫生间取了湿毛巾帮他冰敷,希望能物理上降降温;又在厨间兑了温水给他喂水,干裂的唇瓣总算变得湿润起来。
机舱内物品受限,她能尽的,也只有这些绵薄之力。
迟樱轻轻地叹了口气。平日里倨傲尊贵的陆氏继承人此刻苍白虚弱地躺在床上,她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正在她叹息之时,陆靖言好像忽然间有些怔忡不安。虽然没有辗转反侧,四肢仍然很安分……但他的眉心却突然敛得更深,好不容易回了些气色的唇瓣也重新变得乌青发紫,面色苍白如纸,额角有大颗大颗的虚汗滚落。
迟樱皱了皱眉,他这是什么了?梦靥缠身?
她的梦以温存居多,偶尔也做噩梦,但她最多从梦中冷汗涔涔地惊醒,然后缓和数秒钟便恢复如常。她鲜少见到有人因为梦靥怔忡成这样,也不知道是陆靖言正在发烧的缘故,还是如江崇所说的已经成为惯性的睡眠不踏实。迟樱希望这不是常态。
她重新清洗了一遍毛巾,使它变得湿软温热,然后去擦拭陆靖言额前的汗水。它们紧密不断地沁出,很快就打湿了他的衬衣,平日里一丝不苟的熨帖衬衫难得变得褶皱起来。她体育中考拼尽全力跑完八百米的时候都不曾出过这么多汗,更何况陆靖言还在发烧。这样一直出虚汗,她担心他会脱水。
迟樱去厨间兑了淡盐水,但是这会儿男人的薄唇比刚才抿得更紧了些,唇角发紫。她用手把他的头托得高了一点,也依然很难把水喂进去。
迟樱叹了口气,只能作罢,陆靖言在睡梦中也戒备固执得和他清醒时一样。
她下意识地用手去抚平陆靖言的眉心,迟樱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觉得这样深蹙着实在让人揪心。她知道作为一个陆氏继承人压力会很大,但陆靖言一向沉稳冷静,很难让人想到他会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也不知道是她有意无意的安抚起了作用,还是陆靖言历经的噩梦过了劲。他的眉眼逐渐舒展开来,汗水也不像刚刚那么密。她收紧着的心脏也跟着放松下来。
这可能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陆靖言。迟樱发现他的眉眼比她想象中还要精致很多,肤质也非常好,哪怕在咫尺的距离打量,也是无可挑剔的。
窗外的夜色已经浓了,大雨砸个没停。虽然视线朦胧,但巨兽般的远山和幽幽的古槐林还是在无形中给人一种压迫和惧意。
可能是因为前世遇见算命先生的剧组也是在一片远山的槐林里,迟樱觉得心脏有些发慌。她不敢往外看,反而觉得把目光放在男人的身上更能让她感到心安。
迟樱单手支着脑袋,趴在他的床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沉沉地入梦了。
陆靖言在深夜中惊醒的时候,冷汗如瀑,身体上灼热的温度让他喑哑的喉咙险些逸出呻.吟。他意识到自己病了,但睁眼却看见了在身侧熟睡的迟樱,一时间所有的不适都在不经意间忘诸脑后。
她乌黑的长发倾落在雪白的肩上,隐约可见漂亮精美的锁骨。随着均匀的呼吸而轻颤的长睫投落下一片阴影,气质温柔而静好。
陆靖言漆黑的眼睛懵懂了一瞬,然后流露出深深的惊讶和欣喜,还有淡淡的迷茫和困惑。他颤抖着手去触碰了她柔软的脸颊,仿佛这样才能确认她是真实存在的一样。
他的内心忽而涌起了强烈的期许——
他希望每次醒来,都能在枕边看见她。
也许这样就不用紧张得心悸,焦灼得发慌,这种温暖安心的感觉让人情不自禁地眷恋。只是单纯地设想和她一起柴米油盐,就让他感到了浓郁的幸福。
陆靖言眸光闪了闪,然后温柔小心地把迟樱抱到了隔壁的床位上。
她的体重很轻,身体很软,肌肤吹弹可破,像一件易碎的艺术品。
他涌起万千思绪,心脏却柔软成一片,想到不久前可能是她扶着让他躺下来,他苍白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弧度,紧绷的下颌也难能可贵地变得柔和。
雨势依旧,把整个世界都变得冰冷,静默的机舱里却陡然生出一份缱绻来。
***
台风过境,全国上下都是雷雨交加的天气。
城西的别墅虽然不是独栋矗立在荒野,但房屋与房屋之间的间距遥远,分布稀疏,会带来一种遗世而独立的错觉。
一道道刺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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