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落到屋檐上,凝成一滴饱满的水珠,掉在青石板上发出嗒的一声脆响,在安静的夜里犹为清晰。
郁龄忍了忍,终于没忍住起身去将窗户关了,看都没敢多看一下外面的夜色和在风中摇曳的灯笼,然后火烧屁股一样滚回到奚辞身边。
见他看过来,她一脸镇定地坐到他身边,听他说那些非人类生物。
奚辞眼里有些笑意,故作不知地给她倒了杯温水,说道:“那位吴小姐,她是天生阴体。所谓阴体,便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一般女子属阴,若是其八字全阴,是难得的纯阴体,对于鬼物而言,是大补之物。而这位吴小姐,不仅是女子,而且八字全阴,更是难得。”
郁龄吃了一惊,这就是先前奚辞对许副导所说的话中的意思。
因为吴朋玲的特殊性,所以她天生就是吸引鬼物的大补品?怎么感觉和自己一样都是倒霉催的?她虽然不是天生吸引鬼物体质,可是从小到大也常遇到一些恶意满满的鬼。
正想着,又听奚辞道:“不过这位吴小姐虽然对于鬼物而言是大补之物,但她应该是从小得到天师改命,倒是影响不大。想来是有天师发现她的纯阴体,帮她改了命,只要不主动招惹鬼物,鬼物根本无法近她的身,甚至可能会忽略她,她能如正常人一般平平安安到老。”
郁龄有些奇了,“既然是这样,那今晚是怎么回事?”今天这一幕,真是太过重口,她现在回想起来,仍是有点儿适应不良,甚至觉得自己以后可能无法直视吴朋玲了。
“人的命数从生下来就是注定,天师的本领再大,也没办法真的修改一个人的命格,不过是施了点手段,帮她掩盖了她的命格,以达到保护她的目的罢了。”说到这里,奚辞的神色变得有些冷漠,“可要是她自己不珍惜,心术不正,自动坏了天师帮她遮掩的命格,将原本的命格扭回来,也怪不了其他人。”
郁龄听得有些糊涂,“她自己坏的?坏了天师帮她改的命格?怎么坏法?”
奚辞转头看她,不太想将那些事情告诉她。他从她三岁的时候,就看着她长大,没人比他知道这姑娘的心有多干净,从不主动害人,纵为妖蛊之身,却未想过利用它来作恶,反而因此被吓得怕鬼。
虽然看着没用了点,但他一点也不介意。
“哎,是什么啊?”郁龄催道。
虽然她挺怕鬼的,从小到大被吓得好奇心已经所剩不多,从来不会对一些灵异的事情过于深究。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在他面前,她总会犯贱地想要将事情弄个明白。
她想,自己会变成这样,应该是这个男人纵出来的,好像只要他在,她知道不管自己知道多害怕那些非人类生物,他都会挡在自己面前。这是她近段时间总结出来的,心里多少有点儿不好意思,可却又不太想改。
依然任性。
奚辞迟疑了下,方道:“这位吴小姐应该是想要达成什么目的,主动和鬼作交易。她的唇色很红,其实并非是涂了口红,而是因为有一只厉鬼附在她身上。”
郁龄惊悚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勾住他的手臂,半个身体都趴在他身上了,感觉到他的体温才好一些。
她没想到自己会和一只鬼这么近。
“别怕。”奚辞拍拍她,“一般鬼是不会轻易附身的,因为如果附身后,它们的能力就会大打折扣,没办法使出全力,甚至要受宿主的限制,好处是它可以借着宿主自由行动,不惧阳光,不用担心魂飞魄散。”
郁龄僵硬地点点头,问道:“那怎么办?要驱走她身上的厉鬼么?”说到这里,她又皱起眉来,直觉吴朋玲和厉鬼交易,只怕是来者不善,再想想白天时她对俞荔的那种毫不掩饰的恶意,难不成她的目标是俞荔?
奚辞没有说话,而是拍拍她的手,说道:“暂时不用担心,虽然吴小姐身上附了一只厉鬼,但是今晚那只鬼物操控妖物的身体与她结合,夺取她的阴体之力,同时也能压制她身体里的那只厉鬼。”
阴体不仅是鬼物的大补之物,同时也是厉鬼们附身的上好宿体。
厉鬼想要找个宿体附身的话,附在一般人身上和附在天生阴体身上是有极大的差别的,附在一般人身上,会有排斥现象,加上得不到阴气补充,厉鬼连一成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但要是附在天生纯阴体身上,就像天然有个阴宅给它补充阴气一样,能使出一半的能力。
吴朋玲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倒霉了,身上都附了一只厉鬼了,竟然还能被这山里的鬼物给盯上。今晚这事情,那鬼物控制妖物的尸体与她交合,明显是要夺取她体内的纯阴之力壮大自己,使她的身体渐渐地变得虚弱,对那只附身的厉鬼也是不利的。
听到这里,郁龄终于明白了为毛那只鬼物是要用这样的法子来和吴朋玲那啥了,没办法,厉鬼抢先附身了,它想要吴朋玲身上的阴体之力,只好通过这种黄.暴的法子了,这也是最快夺取阴体之力的办法。
嗯,为吴朋玲点一排蜡!
“对了,这山里的雨是怎么回事?”
奚辞想了想,解释道:“应该是附在吴朋玲身上的厉鬼所为,它栖息的阴.穴在附近,因它的出世,阴气过盛,引动天地之气,造成这几日阴雨绵绵。”这是奚辞今天去山里探查的结果,原本他以为只是一只厉鬼所为,没想到吴朋玲身上引出这么多东西。
了解后,郁龄又开始脑补得不要不要的。
结果就是睡觉时,自动滚到奚辞怀里,再次像只八爪章鱼一样缠在他身上,恨不得成为他身上的挂件才好。
她觉得这山上真是危险,在“天师辅助战斗师”身边明显是最安全的,特别是这个还是她老公,就算她一天24小时缠着他,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嗯,再一次为自己当初的冲动点赞!
一定是天上的妈妈见她从小到大总是被鬼吓太可怜,才会让她找到这么个可以捉鬼的男人。
江姑娘心满意足了,但被她这样缠着的男人就有点那啥。
原本在泡温泉时趁着她喝了酒气氛美好,正是夫妻缠绵的时候,谁知道才做了一次就被打断了,以他这几天积赞的精气,根本没有尽兴呢。
现在人都送到怀里,又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的,如果再没点反应,那真不是男人。
除非他现在马上释放妖力,并且将身体里积赞的精气散去。
“郁龄……”
郁龄正窝得好好的,感觉安心得不行,听到他的声音,还没回应,就被他突然翻身压在身下,腿窝间卡在那里的东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里还有一只附身的厉鬼和无数的鬼物妖物……真的能在这样的环境中做这种事么?
奚辞没给她思考的机会,再一次将她当一条鱼一样煎来煎去,直到她承受不住时,终于放过她,没有让她像那晚一样壮烈成仁。
等她安心睡去,奚辞坐了起来,乌黑如丝绸的头发慢慢地变长,披散在还汗湿的赤-裸的胸膛上,一双眼睛由温润的墨玉色变成了浓艳的紫,眼尾处隐隐有紫色的纹路浮动,精美得给人一种惊心动魄之感。
将长发随意地撩到身后,他弯身在身旁的人睡得红扑扑的脸蛋上亲了一下,方才披衣起身,悄然出了房门。
黑暗的山中,红色的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华,驱散这一方黑暗。
奚辞如入无人之地般,在山庄中快速穿行,来到一间弥漫着冲天鬼气的房间前,那浓郁的鬼气已经呈现淡红色,当它变成鲜红色,便是厉鬼反噬宿体、修成鬼将之身时。
一旦修成鬼将之身,天师想要收伏它,必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我要让俞荔那贱女人身败名裂,让她不得好死!她的名气、财富、地位……都是我的!!!我要让所有曾经负过我的人都付出代价!!”
【如你所愿!】
“我该怎么做?”
【首先,你要尽快将她引到山里的阴窑洞中,届时交给我就行了……谁?!】
厉鬼显然发现门外的异样,它厉声喝道。
吴朋玲吓了一跳,以为人有敢来偷窥她,眉头一竖,一双眼睛布满森然鬼气,凶戾非常,就要出去掐死敢偷窥她的凡人。
【不准出去!】厉鬼大喝一声,声音里有着明显的恐惧。
吴朋玲被她喝斥得吓了一跳,发现厉鬼的恐惧,又吃了一惊了,问道:“怎、怎么了?”厉鬼自从附在她身上伊始,一向都是强大镇定的,她还没有见过这只厉鬼怕过谁呢,难道门外来的是什么能人异士?
想到这里,吴朋玲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僵着身体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夜风从未闭合的窗口吹进来,带来丝丝冷意,也让她的身体感觉到一阵酸疼难耐。
不知过了多久,那只厉鬼的声音再次响起,【行了,他走了。】
厉鬼的声音有些疲惫,比今晚在温泉时为了帮她抗拒那只鬼物时还要疲惫,吴朋玲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问道:“鬼大仙,刚才是谁?你怎么好像很……”怕的样子?
【是一只大妖,很厉害的大妖,他的气息非常可怕。】厉鬼说道,声音里有几分庆幸。
吴朋玲瞳孔微微缩了下,有些害怕地道:“什么大妖?连你也对付不了么?”虽然今晚在温泉的事情,她根本没意识,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据说和她做那事的是一只被鬼物操控的妖物,连一只被鬼物控制的妖物的尸体都那么厉害,那修练成精的妖岂不是更厉害?
一时间,吴朋玲又害怕起来。她有野心,但却不是什么大胆的人物,不然也不会一直靠身体上位却不敢去报复什么的了。现在敢这么对付俞荔,也是仗着附身的厉鬼帮忙罢了,如果没有这只厉鬼,给她个十年,她也不敢肖想俞荔的一切。
要是那只大妖出手……
【不用担心,自古妖鬼两道,互不侵犯,妖一向不管鬼的事情,只要不惹到那只大妖,对方一般不会出手的。】厉鬼说着,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对吴朋玲道,【明天你仔细看看,如果遇到那只大妖,尽量要避开,千万别惹到他。】
吴朋玲马上问道:“我要怎么认出一只妖?”
【妖变成人类时,身上的妖气遮掩得再好,也会有一丝妖气波动……】
“我看不出来什么妖气啊。”吴朋玲简直想哭,她哪里能看得出妖气什么的。
厉鬼显然也觉得这有点强人所难,最后道:【一般修炼成精的大妖,就算封禁妖力扮成人类的样子,容貌也比普通人要好看几分,你明天看到谁长得好看的,就尽量避开。】
吴朋玲乖乖地应一声,然后想到什么,咬牙切齿地道:“俞荔长得就像个专门勾人的狐狸精,难道她其实是妖?一定是的,不然我们同时出道,我这么惨,她却走得这么顺利,现在都混成一线女星了……”
最后,她眼巴巴地问:“鬼大仙,她其实是妖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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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无声息地回到房,奚辞看床上依然抱着被子睡得胡天胡地的人,微微笑了下,低头在她唇角亲了亲。
他的长发落到她颊边,她有些不舒服地伸手抓了抓,恰好抓到他的一缕发。
他微微笑了下,笑容不复白日时的温雅柔润,反而邪肆张扬,带点妖类的凉薄。
放肆地将她摸了摸,他拿着手机进了卫生间,将门关上,拨通电话。
那边响了好几声才接通,一道睡意浓浓的声音传来:“奚老大,三更半夜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啊?”
“花罗山,厉鬼出世。”
下一刻,米天师的声音徒然拉高,“什么?花罗山?哪里?是你的地盘?奚老大,奚展王,既然是你的地盘,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啊,我现在就将这事情上报!”
那边传来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显然米天师三更半夜被惊醒了,一通手忙脚乱。接着又听到他一阵咒骂,好像对谁说话,“老头子,我现在人在东北吃米呢,根本赶不过去啊……我看看谁在y市附近……”
过了会儿,米天师那边显然已经忙完了,说道:“奚老大,你还在么?这事咱们打个商量行不?你出手如何,报酬好商量!”
“我是妖,不管鬼的事情。”奚辞微微笑着,“我只负责管好山里的妖和妖物,不让它们搅进去,其他的我不会出手。”
米天师一听,又咒骂起来,该死的妖之道,该死的妖性。
在米天师的诅咒中,奚辞愉快地挂了电话,并且将手机关机。
回到床上,看了看,将某人怀里抱着的被子拿开,然后将自己塞到她怀里,与她紧密相贴,安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