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庄向梅听见车响知道是周芽周辕回来了, 忙把罗姐的手机塞回给她，轻轻说了句：“这事以后再说。”

罗姐诧异地小声问：“周辕怎么来了？”

庄向梅：“我叫他来的。”

罗姐着急的小声提醒：“梅姐, 周芽要是真跟了周辕那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了。”

“我有分寸。”

听到庄向梅这么一说, 罗姐才放下心来。

将心比心, 如果是她处在庄向梅的位置，她是绝对不会让周芽离开自己的。

周辕和周芽下车看见罗姐站在门口, 也很是意外, 就好像偷偷逃课被班主任逮了个正着。

幸好罗姐是个“伪班主任”, 周辕不怕她。

罗姐笑道：“小辕你今天要来怎么不告诉我, 我好坐你顺风车回来啊。”

太阳有点大，周辕眯了眯眼, 初次见周芽的奶奶，他其实有些紧张, 耳朵里压根就没听见罗姐说的话, 他只是有些傻愣傻愣的笑着。

庄向梅的小卖店暂时打烊了，周家后院的客厅里, 两个周同学乖巧地并排坐在四方桌的一面，庄向梅坐在他们对面, 典型的做错事的孩子见家长。

庄向梅这两天有些感冒，她咳嗽了几声, 喉咙里有痰音，周芽忙起身去给奶奶倒了一杯温水。

庄向梅盯着周辕，吩咐孙女：“给你男朋友也倒一杯水。”

周芽一听，脸唰一下红了, 她不知道奶奶这话里是不是有讽刺的意思，也没敢深究，忙乖乖地去给周辕倒了一杯凉白开。

来之前还信誓旦旦要彻底征服庄家村的周辕同学，结果到了敌军地盘，人瞬间矮了半截，他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装出了乖巧的模样。

庄向梅想起了她前夫初来庄家村的模样，不由冷冷一笑：“你爷爷当年刚下放到我们村的时候，也是你这个样子，看上去纯良质朴，结果却是一肚子的坏水。”

周辕没想到庄奶奶说话那么直接，完全不给他爷爷留半点面子。

他和周芽相互看了一眼，周芽眼神提醒，不要反驳。

庄奶奶继续：“我爸是村支书，你爷爷为了日子好过点娶了我。其实他打心底就瞧不起我们乡下人。”

看两个孩子都不说话，庄向梅问周辕：“你爷爷就没跟你提起过他在庄家村的事？”

其实周爷爷对庄家村有很深厚的感情，周辕没办法帮爷爷说情，也不合适，只轻描淡写地说：“爷爷以前偶尔会提起他在庄家村时自己养猪养鸡种红薯的事……”

“他也就只配记得猪啊狗啊的了。”庄奶奶没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她喝了口温水，咳嗽了一声，终于转入正题：“你喜欢我们家周芽什么呀？”

他喜欢她的孤独而倔强。

但是从周辕嘴里讲出来就变成了：“温和、善良、聪慧、漂亮……”

这一段夸奖说下来，羞得周芽面红耳赤……

庄向梅冷冷笑了笑，果然男人都是只吃这一套的，她放低声音，故意提醒：“她那脾气可是又臭又硬的！”

周辕脱口而出：“我知道。”

刚说完就招到了周芽一记委屈的白眼。

周辕忙改口：“又臭又硬也很可爱。”

庄向梅：“谈恋爱的时候觉得可爱，等过日子的时候，就觉得可恶了。”

周辕的求生欲瞬间上升：“再臭再倔她在我这里永远都是可爱的。”

“也是，你们还小，谈过日子那太遥远了。我呢就一个要求，一旦开始就不能像你爷爷那样走回头路，你做得到吗？”

这也是周辕想要的啊，他是游戏王者，绝对不走回头路，他随着庄奶奶的咳嗽声，点头承诺：“必须做到。”

“还有，虽然距离谈婚论嫁还很远，但是就算是谈恋爱，也不能让周芽受你们家半点的委屈，特别是你那奶奶的，要不然……我可不是什么知识分子贵妇人，我是会上门撒泼的。”

周辕发现庄奶奶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她其实挺讲道理挺在乎周芽的，就是说话的时候语气硬了一些臭了一些。

周芽也没想到今天奶奶完全是站在了她的角度来跟周辕交谈，心里不免有些感动。

但感动的血液还没流到心脏，庄向梅一个板斧敲碎了他们“感动”的因子。

“就你那爷爷奶奶的基因，也不知道会不会生出一个怂包孙子来。”

周大佬从来没听过别人用“怂包”来形容自己，所以坐在那儿并没有马上反应过来，还是接惯了庄奶奶飞镖的周芽反应快，她连忙按住了大佬的手，生怕他会站起来打人。

幸好，李婶家的孙子过来了，他在外面店门口喊他们去吃午饭。

庄奶奶看了眼周芽，“回房间把头发梳一下扎好，这乱糟糟的像什么样子。”

周芽摸了摸头发，她回来路上靠着座椅，头发微微有些凌乱也没来得及重新梳理，她有些窘，奶奶不会以为他们在车上做了什么吧。

庄奶奶已经站起身往外走：“快点吧。小伙子过来帮忙搬点饮料去你李婶家。”

周芽使眼色让周辕赶紧去，她先回房间收拾一下。

周辕搬着半箱雪碧可乐王老吉等去李婶家，走在路上手机在衣兜里震动，他单手抱着东西，摸出手机也没看就接了。

“喂！”

“在哪儿呢？”

周辕吓了一跳，是他奶奶。

他知道被罗姐撞见他来庄家村，罗姐那大嘴巴肯定会去跟他奶奶通风报信的，心里早已经有心理准备。

所以，他老老实实交待：“我在临安……”

“临安？”还挺实诚，周奶奶气得咬牙，“你心里还有你爷爷奶奶吗？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跑去那丫头家见家长？”

“奶奶，我等会儿就会回去的，耽误不了。”

“做梦吧，庄向梅会让你回来？她就是故意气我，故意选这天让你上门的。你就是太单纯了！你们才多大啊？大学都还没毕业就去见家长，就是想着法子要把你吃得死死的……”周奶奶气极想骂他缺根筋。

远远看见庄奶奶站在李婶家门口等他，周辕不接奶奶的话茬，轻声说了句：“我晚点回来，奶奶我先挂了。”

说着就把电话挂了，气得电话那头的周奶奶差点吐血。

李婶家开了两桌，外间一桌庄向梅上座，周辕和周芽坐在边上，庄书记和李婶夫妇陪着，同桌的还有他们的儿媳和两个小孙子，而李婶的儿子阿刚陪着杀猪佬和一些亲朋坐在隔壁饭厅。

周辕第一次参加杀猪宴，看着满桌的猪肉都看傻了，他才知道猪有那么多的部位，那么多种吃法。

庄书记给周辕的酒杯斟满白酒，周芽想帮他拦着又不敢拦，怕被大家笑话她。

周辕：“我等会儿要开车就不喝酒了。”

庄书记：“今天星期六明天星期天，小辕你在这里住一晚上再回去。”

周芽帮腔：“他晚上回去有事……”

“既然来都来了，那就把外面的事放下，好好在家陪陪你们奶奶。”

庄书记平时挺通人情的，怎么今天一反常态，不会撒谎的周芽结结巴巴编了个谎言：“他晚上……晚上还要去听课。”

“周六听什么课？”

周辕顺溜地接过话，他撒谎不口吃：“晚上有英语课，我准备考托福。”

庄书记身为村里人却懂的不少，他笑道：“请假嘛，这种课可以延后的。”

周辕还想着怎么推辞，庄向梅却出手制止了：“他还是学生，要以学业为重，以茶代酒吧。”

庄书记心中一愣，因为是庄向梅交待今天非把周辕灌醉不可的，怎么……

庄向梅原本确实打算留下周辕让他参加不了他爷爷奶奶的金婚纪念日，她是想“挟周辕”以挑衅周奶奶好出心中的这口恶气，但是，老太太临时改变主意了。

她给侄子庄书记使了个眼色：“大中午的别喝酒了，喝茶、喝饮料吧。”

见三姑想通了，庄书记欣慰地放下了心里的石头，他也不想得罪周家的人，毕竟周老爷子念旧，这么多年以来老爷子对这个村对他都挺照顾的，他忙笑着改口：“那喝饮料喝饮料。”

还是奶奶说话管用，周芽高兴地站起身拿起旁边的一次性杯子给所有人都倒上了雪碧。

这顿饭对于肉食者的两位周同学来说，那是相当的满足。

吃了午饭，周芽被李婶拉到房间里说话，而周辕坐在客厅百无聊赖地转着手机，农村的楼房客厅特别宽敞，虽然客厅摆上了全套的仿古红木家具，但依然显得空荡荡的。

庄书记给庄向梅和周辕斟上刚泡好的茶，只坐了一会儿，庄向梅站起身拍了拍周辕的肩膀：“跟我来。”

周辕倒没多想，以为庄奶奶有什么特别叮嘱的话，便跟着一起先回庄奶奶家去。

回到家门口，庄奶奶还在开门，刚好有村妇来买东西。

“梅姑，有没有蚊香啊？”

“有。”

周辕回头看了一眼，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那妇女也正打量他。

那妇人笑问：“梅姑，这是谁啊？”

庄向梅回身看着那妇人好奇八卦的笑脸，买蚊香是假的，来八卦才是真的吧。

她笑：“我们家小芽的男朋友。”

周辕听见这介绍，立马直了直腰杆，青年知识分子的脸上饱含着朝阳般的笑容，他可不能给自家媳妇丢人了。

那妇人眼睛都亮了：“哎哟哟，恭喜啊梅姑，也是大学生吧？这一表人才的，跟你们家小芽可真般配啊。”

一表人才，跟小芽很般配！

重点是后半句，这夸奖让周辕傲娇的尾巴忍不住翘起来，笑容更盛了。

庄向梅平时并不爱炫耀，去年周芽拿了临安高考状元庄书记要买鞭炮请舞狮来庆贺都被她拒绝了，但她今天心情似乎特别好，“跟我们小芽一样，也是高考状元。”

“哎哟哟，不得了不得了。梅姑啊，以后我们都要沾您的光咧。”

“托赖啦！”

开了门，庄向梅去拿蚊香，外面又进来好几个村妇，借着买东西似乎都想来看一眼传说中周芽的小女婿。

周辕像动物园里的国宝被人围观着，他在店里尴尬地站了一会儿，才打招呼先进了内院。

内院种了不少花草，都打理的很好，他拿起手机给周芽发微信：“我先回你家了。”

然后他进了客厅，坐在之前坐的位置上，等庄奶奶进来跟他谈话。

过了几分钟听见旁边的房门响动，又等了好一会儿，庄奶奶才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

庄奶奶坐他对面把手压在信封上，郑重其事地问他：“沈伯年的儿子，你认识吧？”

周辕脑子快速运转，沈伯年是谁？

但看庄奶奶的神情，这不是一句普通的问话。

看周辕那迷茫的眼神，庄奶奶也明白，毕竟是第三代了，不知道老一辈的名字也不出奇，她提醒：“当年提携你爷爷的临安市市委书记沈伯年。”

“沈爷爷……他的儿子是沈叔叔，我认识。”

“你替我把这封信亲手交给他。听说他在海安，你今天回去就给他送去。”

周辕接过牛皮纸信封，信封比想象中要轻，他不明白为什么庄奶奶要跟沈叔叔联系，他有些犹豫。

按道理说，庄奶奶跟沈家是不认识的，他有些腹黑地想庄奶奶要联系沈叔叔莫非是要告爷爷的状？

庄向梅看穿了周辕的心思，轻声说：“放心吧，这封信跟你们家没有关系。”

起码没有直接的关系。

周辕问：“我要跟沈叔叔说什么吗？”

“什么都不用说，你交给他就行。”庄奶奶说完，补充了一句：“他会再找你的。”

会再找他？也就是说沈叔叔可能会给庄奶奶回信？

周辕百思不得其解。

但庄奶奶虽不苟言笑，实际上面相和善，做事有礼有节，周辕最终选择了信任，答应下来。

他把信拿到车上去收起来，刚关上车门直起腰，便看见不远处周芽提了一篮子东西往这边走来，周辕快步走前去帮她拿着。

是一篮子的猪肉，他问：“送的？”

周芽笑了，谁家的猪肉是白捡的呀，这村子里李婶家虽然跟她家是最亲的亲戚了，但亲兄弟也是要明算账的，她笑道：“李婶家在分猪肉，我买了二十斤给奶奶，做腊肉或者冻起来慢慢吃都可以。”

在周辕原本的概念里，周芽就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单纯倔强的小女孩，但来到庄家村后，他发现，周芽懂的人情世故比他多。

周芽又说：“李婶多给了好几斤肉，有点沉。”

不沉，他提在手上很轻松。

他一手提着肉，一手揉着她的头发往回走。

周芽紧张地四周看了一眼，生怕被人瞧见，然后轻轻拨开他的手：“别弄乱了我头发，等会儿奶奶又要说了。”

周辕只好把手搭在她肩膀上，他想庄奶奶一个老太太自己独居还开着杂货铺也是挺难的，他小声说：“要不要留点钱给你奶奶？”

其实庄奶奶不缺生活费，只要不是什么大额支出，那都还是能应付得来的。

而且周芽了解庄奶奶的脾气，她摇头：“我们还是学生，奶奶不会要的……我出来工作就把奶奶接到身边照顾。”

周辕笑道：“等我挣钱给你们买个大house！”

周芽想说不需要，她会靠自己的努力买大房子，但是她又不忍打击他的一片“热忱”。

所以，她只好笑着不说话。

穿过店面进了院子，周辕说：“收拾一下，我们准备回去了。”

“那么快？你要不要先眯一会儿，眯半小时再回去。”

“我不累，赶时间。”他还得去送信。

周芽想起罗奶奶说要跟他们一起回去的话，便道：“那我去问罗奶奶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不用问，不管她。”周辕想起奶奶的那通电话，莫名气愤，罗奶奶爱嚼舌，他作为男子汉也不能去跟她吵，但要让他去做老好人，他办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新开了微博，微博名：四单铺，欢迎来找我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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