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光与茨木站在渡桥两端。
一阵夜风吹过,卷起树梢上还带着露水的绿叶。
桥上两人均摆出攻击的姿势,静立着目视对方。
嫩绿的树叶随风飘飘扬扬,最终落地,发出几不可闻的声响。
树叶落地之时,赖光与茨木同时动了起来。
赖光右手持刀,雪白的刀光如飞雪般向茨木扑来。茨木则浑身散发着紫红色的妖气,尖利的妖爪与髭切在空中不断碰撞。
两人飞速的交手几个回合,斗在一起。赖光的刀凌厉迅疾,恰如踽踽独行之刺客,如蛭附骨;而茨木的爪纵横霸道,便似血战沙场之将军,气势如虹。
两人一时战的不分上下。
只是赖光的剑术快且狠,一刀既出,二刀随至,出招迅疾无比。且赖光出手颇有股狠劲,招招都是攻势,锋芒毕露。茨木一呼吸间便连避了赖光三刀。
连番狼狈的闪躲,让茨木心中满是郁郁之气。见赖光又攻来,索性仰头长啸,浓郁的妖气聚集在双手,将自己一双利爪武装至钢铁一般坚硬。
赖光见状,髭切一沉,砍向茨木未覆妖气的双腿。茨木也不避让,右爪急攻赖光腰侧。赖光只得剑锋斜转,当的一声,刀爪相交,赖光与茨木都被震得退后几步。
赖光抬眼看了下茨木。白发妖怪的金瞳如火光般灼热的燃烧着,棋逢对手的战意和兴奋满溢出眼眶。赖光启唇轻笑,黑色的瞳孔内也流露出滔天的战意。
二人忽然同时急刺向前,髭切与妖爪笔直冲向对方咽喉。眼见赖光与茨木即将同归于尽,两人却同时扭转腰身,以毫厘之差擦身而过,砍向四周不知何时出现的历史溯行军。
“啧,真是扫兴。”一爪撕裂两个溯行军的茨木不爽的甩了甩手上的血迹,目光阴沉的看向默默避开自己、包围赖光的奇怪队伍。“我说你们,源赖光是我茨木童子的猎物,你们不要来打扰我。1”
“哈,”看着不理会茨木、依旧攻向自己的历史溯行军,赖光一边游刃有余的一刀一个的破着阵,一边不忘嘲讽茨木,“看来大江山也不过如此,这些小妖怪竟无一人愿理会你。”
茨木向来听不得别人说酒吞与大江山不是:“哼,那我便让这些无名小辈见识下大江山的厉害。”
说着茨木右手举到胸前,大量的妖气被汇聚压缩成一个圆球,在白发妖怪手中翻滚。
“黑焰。2”随着茨木一声怒吼,妖气球被掷向赖光的方向,所到之处历史溯行军具灰飞烟灭。
赖光趁机高高跳起,身形几个翻转落在茨木身后,二人背靠着背呈戒备之姿。
“这帮家伙委实古怪。看起来就不知道疼痛,也不晓得恐惧。我在大江山倒从未见过这样的妖怪。”茨木看着一旁又围上来的历史溯行军,眉头微皱。
“茨木大人若是畏惧,自可以离去。”赖光见状挑衅的回头看了茨木一眼。
“哼,我会害怕?笑话。”茨木闻言果不其然被激怒,愤怒的将眼前的溯行军一分为二。
赖光便也不再多言,横举髭切,向周围的溯行军攻去。
过了许久,刀剑之声逐渐散去。
明月高悬于天空,惨白凄切的月色照亮了渡桥,和两侧山一般堆起的尸体。
茨木托着腮坐在一座尸山上,看着另一侧赖光漫不经心的踢开脚边溯行军,仔细的擦拭着髭切上的血迹,忽然朗声一笑。
“碍事的人都消失了,”茨木单脚用力跳下尸山,菖蒲色的衣袍在空中扬起,“终于轮到我们了。”
赖光好似没有听到茨木声音一般,举起髭切对着月光反复查看许久,方才将髭切入鞘,转过身对着茨木摆出居合斩的姿势。
茨木见赖光做好准备,右手五指合拢,尖利的黑色指甲如刀锋般掠出。
茨木这一击用尽了他全部妖气,颇有石破天惊的气势,从空中疾劈而来。
赖光微微躬身,目光一错不错的紧盯着不断逼近的茨木。左手扶鞘,右手握柄,呼吸随着茨木的脚步逐渐放缓,手却一动不动。
眼见茨木的爪即将穿过自己的胸口,赖光终于拔出髭切,刀刃由下至上划出弯月般的轨迹,迎面向茨木斩去。
赖光拔刀时茨木便心头一惊,只是青年的动作太快,茨木来不及躲避,只得硬着头皮用右爪迎了上去,瞬间一阵金属碰撞的刺耳声音。
忽而,一阵狂风袭过。
赖光垂着手站在桥头,绑在脑后的长发不知何时披散到了肩头,被夜风吹扬在空中。
背后的渡桥上一片寂静。
赖光闭上眼沉默片刻,再睁开眼时目光又是往日的坚定从容。
赖光转过身,渡桥上果然已经没有了茨木童子的身影,只在桥中央残留着一只断臂3。
赖光用唐布包裹好茨木的断臂,便瘫软在牛车之上。
毕竟是人类之身,接连与历史溯行军和茨木童子作战,到底消耗了赖光大量气力。若是刚刚未能一刀了解茨木,怕是赖光也没有力气与精力充沛的白发妖怪再战下去了。
赖光疲惫的闭目休息了片刻,随即想起被丢在车上的三日月与小狐丸,闭着眼睛在轿厢内摸索,却无论如何找不到两振刀剑。
颈上忽然传来金属的触感。
赖光慢慢睁开双眼,入目的是三日月弧度诡异的刀身和弥漫在四周黑色的瘴气。
即使情况危急如此,赖光还是分了下神,暗道三日月之前在伏见稻荷神社遮掩自己本体的举动,果然是为了掩盖自己也暗堕的事实。
冰冷的刀身又向前递了一递,在赖光白皙纤细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赖光抬起眼眸,漆黑的双眼平淡的直视眼前陌生的青年。
来者正是审神者,春。
男人在威胁狐之助后,便穿过时空门,正巧赶上了历史溯行军与茨木、赖光对决的时刻。
缺少了刀剑护身的春,被赖光与茨木大开杀戒的身影吓得连连后退,躲到了停在一旁的牛车之上,恰好发现了赖光留在里面的三日月与小狐丸。
见到让自己丢脸的刀剑,春第一反应便是将三日月与小狐丸折断。但看到渡桥上赖光的身影,男人改变了主意。
水原让是一个失败者。
高中读完没有找到工作,每天宅在家里靠父母养活,却还对父母任意辱骂。每天坐在电脑前抱怨政府的无知世界的无能,幻想着有一天可以化作救世主,坐拥财富和美女。却从来不思进取,不想改变自己。
原本,水原让的人生就会像这样无尽的恶化下去。
直到有一天时之政府从天而来。
水原让消失了,审神者“春”诞生了。
初到本丸的春其实也是想要抛弃过去,重新开展一番事业的。
看着分到自己手下、容貌智力武力均格外出众的付丧神,春强打着笑容,假装一副殷勤热情的样子。只是转过身,埋在春心底的“水原让”挣扎着爬出坟墓,叫喊着自己的嫉妒、愤怒和仇恨。
水原让讨厌比自己优秀的男人,春则恨着他们。
尤其是让自己在其他三位审神者面前颜面尽失的小狐丸,春恨不得亲手将他一段段掰成碎片,扔到熔炉中去。
但是不行。
仅存的理智告诉春,他已经回不去本丸了。
时之政府虽然懒得理会审神者私下的小爱好,但像春一般大规模破坏刀剑的形为,虽然瞒得住一时,最终终究是会被政府发现,然后被剥夺审神者身份的。
但是春已经习惯了在本丸内奢华享受的生活,怎么能回到父母的蜗居内,忍受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源赖光,”回神到了当下,春一边举刀架在赖光脖子上,一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久仰大名。”
见赖光只是挑了挑眉,春也不在意,只是一股脑说了下去:“我知道你可能难以相信,但我是先知者。我可以预见之后发生的事情,可以帮你躲过灾祸、迅速发展、甚至逃避死亡。”说着男人骄傲的挺了挺胸,“只要我在,你就可以顺利的除去藤原家,坐上关白的位置4,甚至取代天皇也不无不可。”
“作为交换,我需要你将我奉为国师,以最高礼遇对待我。你还要对我言听计从,护卫我的安全。”
赖光听完不屑的嗤笑一声,偏过头似乎不愿再见春一眼。
春被赖光无视,面上一阵火辣,随即冷笑着说道:“你现在不归顺我,之后可不要后悔。不过是拿着髭切膝丸两柄破刀,还当做宝贝一般供着。源氏这两把刀我若愿意,一天便能锻出几把,多到只能扔回熔炉刀解。”
赖光闻言呼吸一滞,满满回转过头。精致的脸上忽然展现出异常温柔缱绻的笑容。
春的注意力被赖光吸引了过去,一时不察。赖光迅速握住春的手腕向后翻转,趁男人受痛,一把抢过三日月,跳到了车外。
夜空不知何时乌云密布。
赖光恰好站在阴影处,漆黑的影子落在赖光脸上,显得深沉而诡异。
春紧张的握住挂在脖子上的御守,嘴里默念着咒语,在周边张开一层白色的结界。
相比晴明之前张开的淡蓝色结界,春的护壁明显薄弱很多。
赖光抬眼看了一下,忽然轻笑出声:“原来审神者大人有一战之力,这样便好。”
说着赖光挺直腰背,双眼直视着春朗声说道。
“在下源赖光,清和源氏家主。十七岁获赠髭切膝丸,至今八载有余。赖光不才,曾请战大江山,出征西之国,幸得髭切膝丸相助,历百余战而不败。阁下刚刚口出不逊,侮辱髭切与膝丸,赖光决不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审神者春,赖光请与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