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睿阳撑起身子,稍稍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他微翘着嘴角看我,落在我眼中便是最厌恶的那种讥讽人的模样。我果然是喝多了吧,跟他提什么爱不爱的,这下被他瞧去笑话了,自己想想都觉得太幼稚太可笑。
爱是个太认真的字眼,我不觉得华睿阳能懂,即使懂,也不见得会浪费在我身上。
我强撑着那点可怜的骨气,道:“喝得有点多,话多了些,华先生见谅。”华睿阳没有吱声,俯下身子开始吻我,我躲闪,他扳住我下巴固定住。他很是娴熟,想必是阅人无数,我有些缺氧,脑中迷迷茫茫一片,记起跟秦卫的那会儿还是他提醒我不要把牙咬那么紧。爱的过程那么漫长艰辛,怎么结束的就这么容易。我不知道秦卫对我还是不是以前的感觉,我面对他虽然还觉得熟悉亲密,却没了那种兴奋感,反而充斥着疲倦。
华睿阳突然停了动作,他板正我的脸,不满道:“在想什么,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专心?”
我没有说话,华睿阳皱眉看了我一会,企图继续暧昧下去,我双手撑住他,道:“我不想。”华睿阳又是一笑,道:“刚才警告过你,开始了我就不会停。”他说着又蛮横地欺身过来,我使出力气推他,他压得更紧,我都气闷起来。
一下子就悲从中来,我抛弃了一直坚持的爱情,转头就沦落为旁人泄欲的玩具。
情深的时候缘浅,情浅的时候偏偏斩不断孽缘。
华睿阳压得我喘不过气,我挣脱不开,俩人搏斗似的相互间动作幅度都大起来,华睿阳眉头皱得很紧,愤怒地攥住我手腕,我踢上他腹部,他躲开,而后脸色不善地握住我脚腕折压过来,这般姿势叫我丑态毕露,激得我又恼又恨,手得了空,捞过床头柜上的闹铃,没过脑子就朝他脸上砸过去。
闹铃是老式金属制的,一声闷响后,华睿阳捂着额头停下动作,他放下手看自己手心,见了血,眉骨眼角处渗出血来。华睿阳眼睛有些发红,扬手就是一巴掌扇过来,“啪”地一声脆响,结结实实打在我左脸上,震得我耳中轰鸣。
我砸他,他扇我,本还在调情,一瞬间就发生了这种见血的事,两人都有些怔。
片刻后华睿阳起身下床,沉默着离开。
我听着他开门关门的声音,躺在床上挺尸一般,苦笑地想着我把华睿阳打得见血,是不是要彻底圆满了。
华睿阳走后没多久,王妈带着楷楷回家,小孩扑在我床边,穿着新衣服一脸得意的小模样。我把他捞到床上,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方才其实担心得要命,怕华睿阳一气之下又带走楷楷,他没这么做,我倒是有些意外。
小孩搂着我脖子,问我叔叔哪里去了,我暗暗在心里长叹,你的好叔叔被爸爸砸得脑门流血,甩门子走人了。越想越觉得苦恼,我打的不是张三李四王二麻子,我打的是华睿阳。
儿子伸手摸了摸我脸颊,问道:“爸爸脸红红。”
小孩一摸我才想起来,他也动手打了我。华睿阳是个不会手软的人,我还瞎指望什么。
给楷楷讲完睡前故事,哄小孩入睡后,我接到了阿亮的电话。接到他的电话其实蛮意外,我以为凭着阿亮的性子,大概又会选择悄悄消失掉。阿亮嗓子手术失败坏掉以后,嘶哑低沉,远不及完好时候悦耳,不知道是我多心还是信号不好,阿亮在电话里讲话声格外沙哑,他说他今天晚上就回老家去了,还将他妹妹学校和电话给我,说他以后大概不方便过来,如果有急事还要托我照应。
我自然答应他,阿亮道谢,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多问几句,他那边已经急匆匆挂断了电话。我心里狐疑,有点担心阿亮的人身安全。
那边刚放下电话,门铃声大作,王妈看过后告诉我是老周,今天还真是,上午是陶桃和秦卫,下午是华睿阳,晚上是阿亮和老周,我人气再怎么高涨,也禁不住这么被轮吧。
老周拎着一袋子零食进屋,见我懒懒散散躺在沙发里,一脸贱笑地靠过来,压低声音道:“楷楷是不是睡了?我今天外出采访,发布会赞助商是个食品公司,发了几箱零食,我给小宝贝带来些。”
我扒拉过袋子,掏出一包肉脯,撕开包装叼了一块,然后继续躺倒在沙发上,老周眯着眼睛瞅了一会,道:“沈文初,你脸上怎么回事?被打了?男人打的还是女人打的。”
我没吭声,老周自己啧啧两声,感慨道:“我以前不就说了嘛,你那张嘴,就是欠,早晚会被人赏嘴巴子,瞧瞧,灵验了吧。你说你欠也就欠吧,跟不熟的人一直客客气气,恶毒话都拿来刺身边亲近的人,那句名言咋说来着?你能伤害的,只有最爱你的人……大概就这么个意思。”
这老周,被调到娱乐调频,嘴皮子倒是练得厉害了,我笑着嚼肉脯,道:“按照你这个逻辑,我说话刺激了华睿阳,华睿阳赏了我一巴掌,所以说我爱华睿阳,华睿阳也爱我,是吧?老周,不觉得太惊悚了吗?”
老周一口茶喷得老远,瞪大眼睛指着我道:“华睿阳打的?”
我叹口气,坐起身子对老周道:“既然你上门了,今天晚上陪陪我吧。”
老周警惕地捂住胸口,缩着肩膀道:“你想干嘛,我可是直的!”我扔一个抱枕砸他脸上,道:“去吃烤串喝啤酒,你别瞧我现在还是正常人模样,我他妈的最近快被整疯了,绷着的弦都断了,就剩最后一根还悬着,估计也快崩坏了。”
老周愣愣点点头,下楼开着车载我去大学城后街的烧烤摊子,到了地方才发现那里变成一片废墟,菜市场和小吃街都被拆了,一片黑乎乎的残垣断壁,我几分无力叹道:“天要亡我。”
老周咂吧两下嘴,调转车头道:“得,今儿正好得了点车马费,哥哥带你去吃点贵的吧,前几天跟同事去城南吃了一家日本料理,感觉还行,你不爱吃生鱼片嘛,请你吃。”
我摇上车窗,打开收音机调频,感叹道:“老周,你要是个弯的,我早死心塌地跟你过了。”
老周赶紧摇头,道:“别,我还想多活两天,小时候跟你吵架,一不小心就被你气得满嘴长口疮,我招惹谁也不敢招惹你。不过要是你下辈子投胎做女人,我倒可以考虑。”
我笑道:“好,你记得给我点颗朱砂痣,免得人海苍茫,找不着我。”
老周一哆嗦,骂道:“跟我说话不准念台词!”
鲜嫩的三文鱼配上芥末,呛出我几滴眼泪,我擦擦眼睛,跟对面吃得正欢的老周道:
“我总结了一下,最近这段时间吧,我身边发生了几件事,你想先听劲爆的,还是想先听和缓的?”
老周嚼着虾,道:“为了我的消化系统考虑,还是先和缓的吧。”
我道:“我准备跟秦卫和陶桃合拍一部电影。”
老周点点头,道:“你们仨关系好,早该这样了,也能带带你的人气,对了,记得来上我节目,估计收听率会大增。”他说着又咂咂嘴,道:“就这点屁事?还真高估你了,那还是先说最劲爆的吧。”
我道:“我不是楷楷的亲生爸爸,当时只是帮刘媛,我俩当时约定,我给小孩一个名分,离婚后孩子归我抚养,她不再干涉。可最近,刘媛违约把事情捅给了楷楷的亲生父亲。”
老周听后目瞪口呆,道:“楷楷不是你跟刘媛生的?不是?沈文初你玩我呢?不是跟你生的跟谁生的?鬼扯吧你!”
我道:“不是跟鬼,是跟华睿阳。”
“谁?”
“楷楷的亲生爸爸是华睿阳。”
老周眨巴两下眼睛,抚抚自己胸膛,道:“行行行,文初你还有什么能不能一气说,能不能有点逻辑,你想呛死我啊?到底怎么回事?”
我笑着摇摇头,道:“也没多复杂,华睿阳是楷楷亲爸爸,出了点冲突,不过现在楷楷由我养,他打算怎么办我还猜不透。对了,秦卫跟我提复合,我没有接受。还有,我跟华睿阳打过不少交道,今天他过来想霸王硬上弓,我砸得他脑门见血。”
老周呆呆地看着我,半晌才道:“沈文初,你玩大了。”然后他一拍桌子,道:“还敢在这里优哉游哉地坐着,给我起来,马上回家收拾收拾,带上楷楷先去我家住两天。”老周说着已经起身,踹了我两脚叫我抓紧起身,我笑着站起来道:“还是你够义气,跟你简单说说我心里也痛快些,我都快憋死了。你别紧张,华睿阳要是真想把我怎么样,早就动手了。”
老周一怔,沉思点头道:“也对,文初,他怎么还把楷楷放在你那里养?还有……”老周盯着我的脸端详了好一会,摸着下巴打量我一番,道:“不会是真看上你了吧?怎么都觉得华睿阳在你身上忍耐度太大了……不正常,绝对不正常。”
我笑着又夹了几筷子生鱼片,然后起身道:“去了娱乐调频,连八卦细胞都敏感了。快去结账吧。”
老周开车载我回来的路上又问了好多,我哼着歌一个问题都没回答,老周气得捶打着方向盘,诅咒我早晚有一天被华睿阳狠狠办了。快到家的时候我摆脱老周给我安排上一次娱乐调频的访谈节目,老周痛快答应,我叫他在小区门口停下,自己下来散散步。
溜达到楼下的时候,旁边停着的一辆车子车门突然打开,里面出来两个高大男人,我回头望了一眼,一看就是练家子出身的。也就我一回头的工夫,那两人已经一左一右站在了我两旁,其中一人问道:“是沈文初沈先生吗?”
我没应答,他直接又道:“麻烦沈先生走一趟。”
我警惕,问道“你们是谁?”
那两人却不讲话,挟着我胳膊蛮力将我拖进车里。我心里咯噔一下,华睿阳不至于报复得这么快吧,这架势难不成要将我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