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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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时间呆在边关的人, 因为种种原因,他们也许会在和敌人对战时, 在即将面临胜利时,因为一道圣旨被迫选择和敌人握手言和。

也许今天还和自己说话的人,明天就死在了战场上。自己所能做的就是为他收尸,把他的带着血的军饷送到他家人的手中。过不了多久, 除了他的家人,大概就没有人记得那个死去的人了。

有战争时,每天死的人那么多,谁会一个一个都记得。

因为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他们也许早已经变得麻木了, 但是这些人也是最容易激起心中愤慨豪情的人。韩司恩那漫不经心的话,不屑的语气,让整个中军帐的人心口都起伏的厉害。

柳虎城以前跟着靖国候时也不是这样胆小谨慎的性子,那是他只管听从靖国候的安排,自己只是一个服从命令的人。但是在自己接管了这整个西疆后, 每次看到有人死伤,柳虎城都觉得是自己的缘故,再加上对自己未来的考虑, 他的胆子变得越来越谨慎了, 没有必胜的把握, 没有朝廷的命令,没有皇帝的圣旨,他宁愿缩着, 也不愿意出兵。

西疆军的死伤倒是因此少了很多,在外人眼里他还是当初那个勇猛之人,但柳虎城知道,自己早已经变了,他心底那点血性,早就在官场上磨灭的没有了,现在剩下最多的是自己的私心。

现在被韩司恩这么猛然骂了一顿,他有些怅然的站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旁的周然平日里自然是乐意看到柳虎城吃瘪的,他们之间的梁子从柳虎城成功接管西疆军就结下了,他自认为自己有那个能力,没想到最终花落别人家。

但是他现在听韩司恩这话比较刺耳,这是把整个西疆军都给骂进去了,再者他也想卖个好给其他将领,便冷哼一声反驳道:“听韩世子这话,敢情是不知道战乱会死多少人,会流多少血。西疆军没有一个怕死的,但是能平平安安的度日,谁喜欢过那种厮厮杀杀命都保不住的生活。韩世子生在帝京,穿的是锦衣吃的是玉食,大概是不能体会生死离别的滋味。”

说道这里,周然又道:“韩世子刚才的意思末将听得也明白,是想让西疆军和那些西戎人正面起冲突。但若因此引发的战乱,死伤的人谁能弥补?我们这些边关守军的命也许在京中达官贵人眼中不那么值钱,但对于他们家人来说,这人能活着就是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周然这话让中军帐中再次沉静下来,边关戍军,是个人都没办法亲面死亡。他们见过太多的人为了死去亲人哭泣。有默默的,有嘶声裂肺的。

每次都让人感到沉甸甸的。

他们也明白,现在的憋屈,在然后会换来更多人流血,但总是缩着头,宁愿得到这一时的安宁。

韩司恩知道周然想说的话,但他没有打断。

今天他也不是想和周然争论这个,便缓声道:“周副将军说的本世子也知道,本世子的性子一向古怪,别人给一巴掌定然是要还给他两巴掌的。也许周副将军说的对,战乱死伤无数,太多人会因此历经生离死别。但是本世子没有人想过要乱,也没有人故意想要挑起战争,发战争财。再者说,今日不过和西戎换人,哪里就能挑起战乱了?本世子身负皇恩,是这边关巡查使,既然此事本世子知道了,那今日换人本世子就亲自前往。”

“不可。”韩司恩这话刚落音,柳虎城便道:“韩世子身份尊贵,边界瞬息万变,若是伤着世子,那皇上面前,本将无法交代。”

韩司恩不改此心,他淡淡道:“柳将军不用说了,刚才本官已经说了,既然成了这巡查使,又提了今日交换人的意见,本官自然是要亲眼见到所有人平安的。而且,本官倒是想要看看,西戎敢不敢主动挑起这场战乱。”

一直沉默的姬怀这时也开口了:“韩世子说的也有道理,本皇子虽然不才,但也愿与西疆军共进退。”

韩司恩和姬怀都这么说了,柳虎城沉默了一番,便大手一挥,让人去做准备。而后他望着韩司恩道:“世子既然执意要去,那还请多多保证。”

韩司恩嗯了声,白文瀚这时站出来建议道:“柳将军,韩世子,既然要给西戎军一个措手不及,直接把人带到边界,也不用提前和他们打招呼了。”

“这个主意不错,先礼后兵不适合用于今天的情况。我们既然提出了解决方法,还和他们商量什么?自然要按照我们的规矩来。”韩司恩淡薄的说道。

柳虎城考虑了下,心想既然决定和西戎撕破脸了,这点小事也就不用在意了。而且这个时候西疆总督赵文被抓,没有监督他们,他们这些将士做一些出格的事,也是可行的。

当然,最关键的是有韩司恩这个世子和姬怀这个皇子在,皇帝面前他们也好有交代。

柳虎城本来想亲自带兵前往边界的,被韩司恩给拒绝了,说后方需要他坐镇。柳虎城也明白这个道理,交换人,毕竟是大事,万一被西戎抓了空子,把他们都抓了,那西疆就乱了。

于是柳虎城命白文瀚带领三千人前往边界,三千人既能威慑他人,又不会让别人以为他们是进攻的,很合理。

而他本人则率领两万人在他们后面不远处的高梅坡,这样前面有什么事故,他们也好在第一时间救援。

韩司恩是和白文瀚一起走的,姬怀也想跟着,但被柳虎城断然拒绝了。在柳虎城心里,韩世子再怎么受宠,他也只是一个世子,姬怀不同,姬怀是大周的皇子,万一被抓,那他们西疆军就被动了,皇帝那里也没办法交代。

韩司恩对柳虎城这点心思一点都没有在意,跟着白文瀚前往边界时,韩司恩是坐着柔软的轿子。白文瀚在临行前,让人把白书叫来,让他在到达地方后,护着韩司恩。

吩咐人时,白文瀚心里郁闷,白书今天不知道抽什么风,在听到韩司恩前来军营后,第一时间和他告假,说自己人不舒服,不愿意往韩司恩跟前凑。

若不是时间紧急,白文瀚真想找个大夫给白书把把脉,看他到底怎么了。

对于白书不往自己眼前凑的事,韩司恩只是诧异了下,随后这点情绪便平复下来了。他想,这样也好,对白书好,对他也好。

白文瀚带着西疆军压着那些狼狈的西戎人不慌不忙的到达两国边界,西戎驻扎在边界的人看到这情况吓了一跳,还以为西疆军这是准备和他们开战呢。

不过在看到人数时,他们忙去禀告了西戎这边的驻军。

不多时,西戎那边有骑马声,西戎人来时,都随身带着弓箭,看上去就恶狠狠的。他们中央是那些牧民和被抓的大周人。

那群大周人十分狼狈,身上的衣物几乎都是能蔽体,更多的都没了,看上去就是被人狠狠搜刮了一番。

韩司恩坐在西疆军前面,他身后是西疆军和被围住的西戎人。

在西戎人到达边界时,韩司恩侧头和白文瀚道:“你看西戎领头人身后那人,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白文瀚朝西戎那群人里看了看,西戎的领头人是个面相黝黑,身材十分魁梧的大汉,名字叫乌赫,白文瀚是认识的。乌赫喜欢用双锤,力气很大。

韩司恩说的那人皮肤更加黝黑,但面容干净,还算俊气,目光锐利,那人站在西戎军旗前,身形格外挺拔。

白文瀚轻声道:“前面那人是乌赫,是西戎的常胜大将军,他身后之人,我倒是没什么印象。”

韩司恩歪头想说什么,只见乌赫哈哈大笑两声道:“今日大周这是做什么?西戎和大周两国一向交好,你们突然带人前来两国边界,可是有事?”说这话时,乌赫两只手的捶来回往天上扔,又随意的接在手里,那锤用眼看就很沉重。

白文瀚想开口,韩司恩抬手阻止,然后他看都没看乌赫,而是直视乌赫身后那人,轻慢的说道:“本官看阁下眼熟的很,有点像本官刚到西疆时,那群抢夺大周普通百姓东西的领头人。说起来那人胡子满脸,十分狂妄,临走时还给了本官一箭。但西戎若是以将士伪装成牧民抢夺他国粮财,那这事就有趣了。本官很有理由怀疑,西戎抢夺大周百姓东西的用心,是不是要挑起两国战乱了。对了,那人身上好像有伤疤,如果本官说的有什么地方不对,那阁下可愿验证一番?乌赫将军说呢?”

乌赫皱眉,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戴着个鬼面具做什么?难不成是不能见人吗?我西戎什么时候以军从民,抢夺东西了?”

白文瀚上前一步冷声道:“乌赫将军好狂妄的口气,这乃是我大周皇上亲封的巡查使。”

韩司恩则是用手托着下巴,连眼神都没有给乌赫一个,而是望着那人继续道:“安乌赫将军的理论,本官戴着个面具是鬼东西,那有人隐瞒身份,做那种猪狗不如的事,大概是连东西都称不上了。”

乌赫眸露凶光,直直的射向韩司恩,这时那人上前一步,阻止了乌赫的动作,他郎朗一笑,看着韩司恩十分诚恳的说道:“大周巡查使眼力非凡,本王不过是在军中历练,没想到竟然被巡查使给发现了。本王名呼延禄,是西戎三王子,刚到军中历练,敢问巡查使是何身份?”

白文瀚听到呼延禄承认自己的身份心中一凛,这呼延禄在西戎有鬼才之称,为人心思很深,又是西戎王最得意的儿子,是下任西戎王的有力人选。

他们大周的情报从来没有提到过这呼延禄竟然在边关。白文瀚不由的想,西戎王把自己最得意的儿子派往西疆,想做什么?

不过虽然心中万种猜测,白文瀚脸色还是保持住了镇定。

韩司恩这时懒懒道:“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本官是大周皇帝封的巡查使,名韩司恩。”

呼延禄并没有因为韩司恩的轻怠而感到任何不悦,他沉思了下,语气略带一丝恭敬,道:“原来是大周传闻中的韩国公府的世子,真是久违。”

韩司恩似笑非笑的看着呼延禄:“既然是西戎三皇子,那可能是本世子弄错了。这西戎的三皇子乃是贵气之人,怎么会做下装扮他人,抢夺他人财物这种禽兽不如的事呢。”

刚才呼延禄表明了身份,就把韩司恩的问话带过了。他是一国王子,韩司恩定然是不可能让他当众脱衣服验身的,但嘴头上的话韩司恩是不可能忍的。

乌赫听到呼延禄被这么侮辱,他握锤的双手青筋直露,那眼神像是要把韩司恩给杀了。他们西戎向来佩服强者,在乌赫眼中,呼延禄就是他敬重的强者,他不允许有人这么侮辱。

相比乌赫的气愤,呼延禄则表现出了自己作为王子的风范,他轻描淡写的说道:“大概是巡查使看错了。只是我西戎地寡物稀,时常有人难忍饥饿做出这等事,两方各有伤亡。但本王相信,这只是个例,我西戎和大周两国百姓都希望和睦而处,修得两国百年之好。”

对于呼延禄堂而皇之的话,白文瀚有些震惊,他觉得此人脸皮之厚,连韩司恩都比不上。

韩司恩也因难得遇到一个这么不要脸的,还多瞅了两眼。

只见呼延禄看了看大周这边的人,语气略带两分迟疑道:“今日韩巡查使带人前来这是?”

韩司恩懒得和呼延禄比脸皮,便打了个哈欠道:“不是你们说的要换人吗?这人给你们带来了,就换吧。”

呼延禄愣了下,脸上有些懊恼和真诚,道:“这事本王也听说过,换人乃是西戎牧民提出的,他们得了大周人也无用,再加上都是贫苦之人,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才想着用人换些银钱来度日子。大周若是都准备好人和钱财了,那就换吧。虽然这些都是西戎普通牧民的主意,我们这些军民不便出面阻止,但若是大周想要欺压我们西戎百姓,我们这些人也是不许的。”

韩司恩对呼延禄这没脸没皮的话也只是呵了那么一声,然后挥手让他们人把那些西戎人带出来,道:“本世子今日呢是诚心诚意换人的,带的人也就这么多,至于银子,那是没有的,不如三王子说说该怎么办吧。”

呼延禄看着大周这边的西戎人,又看了看西戎这边的大周人,这两群人明显的是不对等的。他望着韩司恩道:“巡查使这样就过分了吧。”

“我过分?”韩司恩讶异道:“你们抢夺大周百姓的钱财,还把人抓了,不好好养着也就算了,还把人都给养的衣不蔽体的,你怎么好意思说我过分?”

呼延禄还想说什么,韩司恩再次抬手道:“三王子一句话,同意还是不同意?”

“恕难从命。”呼延禄明确的拒绝了。

两国气氛顿时剑拔弩张,乌赫的双锤扔的更欢了。呼延禄则直直的看着韩司恩,他其实挺喜欢韩司恩这性子的,有胆识,他欣赏,他也很喜欢韩司恩那双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眸子,只可惜这人不是他们西戎人。

他现在还没有绝对的权利能和大周开战,但早晚有天,他能做到。大周肥沃的土地,早晚属于他们西戎的人民。

韩司恩听着呼延禄心中的熊熊怒火,他垂下了眼,淡淡道:“既然三王子不同意,那本世子就给你想个主意好了。”

韩司恩说这话时,语气很轻缓,但知道他性格的人都知道,他这是不耐烦了。白文瀚皱眉看向韩司恩,只见这人眼神轻漠,语气温和道:“带一个西戎人上前,本世子数一声数,就切断他一根手指,两声就切断两根,手指切完了就切脚趾,指头若是没了,那就胳膊腿轮着来,身上能切的东西那么多,总是能挨上几十刀的。等本世子说停,那就把他还给对面的三王子做个纪念好了。”

韩司恩温和的话在双方心头刮起一阵风,这风冷的刺人骨,别说西戎那边了,大周这边也没人反应过来。

不过大周这边还是有人动了,那人提起一个西戎人,走到韩司恩面前。

白文瀚愣愣的看到有所动作的人是白书,而白书在看到韩司恩时,脑中控制不住的闪过自己湿了裤子时的画面,双眸顿时有些闪躲,脸颊也因此微微红了。

韩司恩则猛然皱眉望向白书,那双向来冷清的双眸中流露出一丝不可置信。

白书梦到和人欢怀,这并不是让人震惊的事,但韩司恩惊讶的是,白书梦里的人竟然是他。

韩司恩收回目光,整个人看似和往常一样,但他紧紧握在椅子手边的手,流露出他的心绪。他觉得今天的一切都让人很糟心。

而其中白书最甚。

作者有话要说:  长长的更~

谢谢大大们的地雷和手榴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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