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恩典再临（3）

“妈妈，后来呢？你们在山海经里，经历了什么？”薄荷好奇至极，一个劲儿地追问道。

她十几岁时，曾经不小心翻开过一个古旧的本子，仔细一看，竟然是老爸从十岁开始写的日记。从那本日记里，她知道了一些关于奇异恩典的事情。只可惜，她才看了没多久，薄易就把日记抢走了，从此束之高阁，锁到了保险柜里。

奇异恩典，成了薄荷心中的一个谜题。她曾经试探性地询问过父母，父母却很快岔开了话题。但是今天，不知为何，妈妈竟然颇为主动地讲述起了过去的故事。

方岚优雅地吃着点心，但笑不语。吃完之后，她才缓缓说道：“就是看见了一些怪兽而已。另外，我还得知，骆思又进化了。”

在奇异恩典时，原来很多个恩典世界，都是陶夏一人独自完成的。这是因为，骆思只能进入自造的空间，无法进入那些客观存在的真实平行时空。

他的实验室里，挂着成千上万块大大小小的钟表，这些表有快有慢，代表着不同时空里或快或慢的时间。而对于骆思而言，他的时间是停滞的。

在他的小世界里，没有白昼与黑夜的区别。他是生活在时空夹缝里的人形怪物，他没有心跳，没有脉搏，没有食欲，没有性/欲，不会睡觉，不会衰老。他曾是第二代人类，天生性情冷漠，没有浓烈的爱恨，同时也智商超群，过目不忘。

骆思之前曾经昏厥过，还引致了受典人们的叛/乱。再度醒来之后，他曾经极度虚弱，但是虚弱持续了一段时间后，他发现自己反而变得更强了。他可以创造出更为复杂的、超越科学的世界了，非但如此，他甚至还获得了更为可怕的能力，距离传说中的超越万物的神明，希腊神话中的chronos更近了一步。或许有一天，他真的能成神，又或许，他已经是神。

“我想跟骆思聊聊天！我觉得他很有意思啊！”薄荷倚在母亲的肩头上，缓缓说道。

方岚推了下女儿的脑袋，说道：“你最好祈祷，这辈子都不要遇见像他一样变态的人。”

薄荷揉了揉脑袋，正要说话，便见妈妈缓缓站起了身，起身去为即将归来的大小男人们准备晚餐了。

今天是薄荷的双胞胎弟弟，薄山和薄风的十七岁生日。薄山和薄风邀请了一大堆好朋友来他们家的海边别墅里开生日派对，而现在，薄易正跟着这群小伙子一起在玩沙滩足球。太阳就快下山了，他们大概也快回来了。

佣人已经做了不少菜，摆了满满两桌。方岚指挥着佣人，忽地又有些出神。

她后来还有几次莫名生病，在梦中进入了奇异的空间里，又在空间里见到了骆思几次。在得知谢尔凡和陶夏的结局后，她询问过骆思上一代奇异恩典胜利者的结局。在兔子王国里时，谢尔凡曾经发现了一本上届受典人用瑞典语所写成的日记，只不过当那名叫做威廉的受典人进入最后一轮后，日记戛然而止。

骆思当时笑了笑，说道：“胜利者，就是威廉啊。他是个很有趣，很可爱的家伙，我很喜欢他，所以给了他极大的恩典。我花了很长时间，给他造了一个理想化的空间。我让他的父母再生，我让他变得非常有钱，我还让他所爱的女人主动对他告白。父母身体健康，事业有成，吃穿不愁，爱人也永远不会离开他的身边，难道这不是你们梦寐以求的人生吗？”

顿了顿，骆思笑容缓缓收了起来，道：“但是威廉他不领情啊。那时候，我才刚刚学会建造空间，可他却不喜欢我的礼物，这令我有些生气。威廉竟然察觉到了这个空间是虚假的，他隔空乞求我，让我把他放回真实的空间里，我没有答应。”

“他像疯了一样，用斧头砍死了他理想化的父母和爱人。这个空间，本来就是以他为主导的，由于他的情绪不稳定到了极点，这个空间也崩溃瓦解了。他并未回到他原本的时空，而是沦为了时空怪物。嗯……你知道什么叫做时空怪物吗？”

“在不同的维度里，生活着不同种类的生物。如果某个生活在a维度的生物，误入到了b维度里，它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会死亡，还有百分之十的可能会沦为时空怪物，我也是怪物的一种，只不过我比较幸运，保存了人的体态和意识，还有了可怕的能力。剩下的怪物，则比较悲惨。他们会扭曲成各种可怕的形态，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最后逐渐失去本身的意识，飘荡在各维度各时空中，不老不死――这就是我的好朋友，威廉?安德森的结局。”

说到这里，骆思悠然吹着自己的金色刘海，缓缓笑了，轻声说道：“方岚，不用想太多。你所在的空间，当然是真实的平行时空。因为我还没有喜欢你们喜欢到要为你们辛辛苦苦、劳心费力建两个完美世界的地步。”

楼下忽地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

方岚一听，不由得露出了微笑来。她缓缓下楼，刚走到一半，便被男人骤然抱了起来。

“都四五十岁的人了，也不怕孩子们笑话。”方岚吓了一跳，又羞又恼，捶打着男人厚实的胸膛。

也许是保养得当，又或者是某种力量的作用，虽然他们已经一个四十多岁，一个五十多，但从外貌看上去，好像也就只有三十多岁。

薄易浑身是汗，深深吻了她一会儿后，总算是放下了她。方岚催他去冲个澡，薄易一笑，把方岚也拉了进去。

亲热一番后，方岚站在玻璃隔间外，隔着布满水雾的玻璃板，凝视着男人年过五十仍十分结实健美的身材，欣赏了一会儿，忽地叹了口气，说道：“我告诉女儿关于奇异恩典的事了。她竟然觉得很有趣。”

水声戛然而止。

男人洗完了澡，迈步出来，方岚正帮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忽地又被他单手搂入怀中，但听得男人安抚似地沉声说道：“不准多想。薄荷会安全归来的，就像我们一样。”

这么多年了，每每听到他的声音，无论他说的什么内容，方岚都会瞬间变得安心而笃定。

就在前不久，她又在梦中进入了一个离奇的空间。骆思说，他会进行一个新的多人实验，形式与奇异恩典类似，只不过受典人会变少，且不再是每百年举行一次，可能近些年就会开展。他还说，会选择她的女儿薄荷作为新一届的受典人之一。

方岚立时起了杀心。

骆思也立刻便看出来了。他微微一笑，眼神中流露出了些许不屑与怜悯，声音和缓地说道：“方岚，你一直很聪明理性。你知道的，如果我要做什么，你不可能挡得住我。我现在愿意提前通知你一声，已经是额外的恩典了，你必须感激涕零。”

他拍了拍方岚的肩，说道：“不要直接告诉她，但是可以暗示。我很喜欢你。不要让我失望。”大约是见方岚眼中隐隐有了泪水，骆思顿了顿，又冷声补充道，“放心。我会照顾她的。陶夏就是某个受典人的后代，我不是把她照顾得很好吗？”

“妈妈，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晚餐结束后，薄山和薄风与他们的小伙伴们一起玩着桌游，薄易也想玩，但方岚却一把把这个孩子心的半百老男人拽了出来，他也不看看，他一坐在那儿，其他孩子都无所适从了。方岚本想和薄易一起沿着海边散散步，结果薄荷又追了出来，一个劲儿地拉着妈妈继续问。

问题？

方岚这才想起来，薄荷之前问过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所在的空间完美得不真实，以及会不会有罪恶感，毕竟是抢占了另一个自己的人生。

“薄荷，怎么不问爸爸问题啊！”薄易忽地沉声说道，强硬地揉了揉女儿的脑袋。

薄荷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方岚见状，扑哧一笑。女孩子啊，长到一定年龄之后，和老爸的关系就渐渐疏远了，而薄易呢，他和儿子们玩得好，和女儿则不知道该怎么相处，总是摆出一副严厉的样子，常常管教薄荷，薄荷更不愿意和他接近了。

方岚拧了拧薄荷婴儿肥的小脸，笑了笑，柔声说道：“因为我毕竟只是个普通人，我所渴望的，是一个明亮干净的大房子，一个永远爱我、包容我的好老公，还有几个有点调皮，但很懂事的孩子。我只活这一辈子，我只活在当下。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薄荷愣愣地看着方岚，没有说话。

方岚摸了摸她的头，问道：“你呢？薄荷，你渴望什么？”

薄荷脸微微红了，想了想，笃定地说道：“我想要有趣的、与众不同的奇异人生。”顿了顿，她好似忽地想起了什么，激动地说道：“差点儿忘了！今天晚上有肉眼可见的彗星爆发，据说一百年才能遇见一次，要去东北方向看！”

方岚微微一笑，道：“我们就不看了。你不要一个人乱跑，记得叫上你哥哥一起。”

薄易挑了挑眉，正要再遵嘱两句，薄荷却已经迈着大长腿往东北方向的海滩跑了。

入了夜后，海风微凉。薄荷在海滩的礁石上坐着，等了好久，不但没见着彗星的影子，反倒还被冻得浑身发抖。她舒了口气，摸了摸鸡皮疙瘩，利落跳下了礁石，正打算转身回别墅加件衣服，却不由得钉在了原地，动了不敢动一下。

距她不远处，半明半暗间，立着一个……人？

说是人，但那人身上似乎还长着毛，且少了一根胳膊。他的皮肤似是被火烤灼过，大半已呈焦黑色，看上去无比惊悚可怖。

“方……方……”那怪物喃喃说着什么，逐步向她靠近过来。

薄荷格外镇定。她用余光扫视了一圈海滩，并未发现什么可以利用的武器，于是打算赤手空拳，搞定眼前这个怪物。她甚至还打算生擒怪物，抓回去研究研究。

“方岚……我是厉赫……”怪物口齿不清，却反复念叨着一句话，薄荷听了半天，总算听清了他在说些什么。

厉赫？

自称厉赫的怪物忽地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薄荷眯了眯眼，紧抿双唇，缓缓抬头。但见在厉赫倒地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持枪的男人。白色月光照映在他金色的短发上，光华在他完美无瑕的英俊脸庞上缓缓游走，薄荷瞳孔一缩，脑中立时出现了一个名字――

骆思。

少女的心跳瞬间加速，前所未有的快。

恩典再临。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