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天供应新鲜大白菜一天, 不要票,不要票。”
“限量供应精白面了,凭票购买,明天欲购从速, 欲购从速。”
提前一天,胡同里响起了热闹的广播声,居民们磨拳擦踵,准备买粮啦!
早上六点, 李蓁蓁就出门了, 自以为已经起得很早了,到了供应市场一看, 人山人海!
粮店、蔬菜门市、副食品门市前面全部排着长队,几辆大卡车停在路边, 车斗里装满鸡、鸭、鹅和一扇扇猪肉,车斗前面摆着案板,售货员们现割现卖,同样排着老长的队伍。
别人都是全家老少齐出动,有些甚至从半夜就开始排队了,老人裹着棉被,半大少年端着小板凳, 随着人群慢慢移动。
李蓁蓁只有一个人, 要是按照一个一个地点去排队, 恐怕还没排到她, 东西就卖完了, 怎么办?
突然一群小屁孩从她身边打打闹闹地走过去,李蓁蓁眼前一亮。
今天忙着买粮,全家人都出门了,小孩子们留在家里不放心,只好带出来了,太小的由大人抱着,那些四五六七岁的就在路边玩耍。
李蓁蓁跟上这群孩子,从空间里拿出一些糖果,诱惑地说:
“小朋友,想吃糖吗?你们帮姐姐一个忙,姐姐就给你们糖吃。你们谁想吃糖?”
“我!”……“我!”“还有我,给我糖!”
“那你们去帮姐姐排队,看到前面的队伍了吗?你们一人排一队,我先给你们每个人两颗糖,等排完队之后,再给你们每个人四颗糖,四颗糖哦,好不好?”
“好……”
“还有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狗蛋。”
“呃,狗蛋是吧,很好,你去帮姐姐看着他们,快排到的时候就来叫姐姐,姐姐给你六颗糖,好不好?”
“哇,六颗!好!”
“小朋友,想去排队的都到姐姐这里来,拿了糖就去排队哦。”
安排好这群小家伙,看到他们拿了糖之后果然乖乖去排队,李蓁蓁松了一口气,瞅着人最少的队伍赶紧排上去。
“大娘,请问这支队伍前面是卖什么的?”
“你不知道?卖精白面,要细粮票的,小姑娘,你要是没有,就不用排了。”
“嗯嗯,大娘,我有票。”
“那就好,一个人限购三斤,我家的闺女也像你这么大,从昨天开始就吵着要吃这精白面做的饺子了,你说她多娇气,好不容易……”
这位大娘逮住李蓁蓁,顿时开始滔滔不绝地数落起自家的闺女,嫌弃中又带着宠溺的无可奈何,说完她家的闺女,又开始说她家的小儿子,听得李蓁蓁只好不停 “嗯”“嗯呐”“您说的是”地应和着,可后悔刚才主动去问话了。
等到这位大娘买完精白面走了,李蓁蓁才终于解脱了,她掏出兜里的细粮票,“啪”一声拍在柜台上。
“2斤精白面!”
“交3毛4分钱!”
拎着2斤精白面挤出来,李蓁蓁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看,很白很细,跟空间里的面粉差不多,怪不得要限量供应。
“姐姐,原来你在这里,快排到小明了,你快跟我来。”
狗蛋从人群中挤出来,拉起李蓁蓁就跑,来到卖猪肉的大卡车前面,李蓁蓁先拿出四颗糖奖励给小明,又在狗蛋期待的目光中,先给了他一颗。
“喂,到你了,你要多少?”
“不限购吗?”
“高价猪肉,6块钱一斤,一年就国庆和春节两次机会。”
“要不要票?”
“哼,想用票买去肉铺,这会儿可没有,你到底要不要!”
“要,怎么不要,给我来2斤!”
“先交钱12块!”
“诶诶先别割,我要五花肉,给我割五花肉!”
“给你给你,这么麻烦!”
李蓁蓁买完猪肉,站在路边等了一会儿,狗蛋跑过来,兴奋地跟她说可以去买大白菜了。
李蓁蓁跟了过去,看到卖菜的档口里面堆满了大白菜,简直就是一座白菜大山!前来购买的人都是一麻袋一麻袋那样子买的!太吓人了!
难道白菜也是一年供应两次?
李蓁蓁还没意识到她已经把心里的疑问随口说出来,就听到旁边一个热心的老大爷说:
“小姑娘,你是来帮忙排队的吧?赶紧叫你家大人来买,什么两次?入冬前就这一次,过了今天就没有啦,什么菜也没有!哎呀,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知道冬天地里是不长菜的!世风日下呀……”
李蓁蓁囧囧有神地目送老大爷离开,在围观群众戏谑的目光中,硬着头皮买了一麻袋大白菜。
拖着麻袋出了门,又跟着狗蛋去买粮食。卖粮食的地方是隔壁的粮店,门面很大,七八个售货员同时开工,场面热火朝天。
“到我了,这是粮票。”
“购粮证呢?有没有带购粮证?”
“带了带了,给你。”
“粮票45斤,配35斤玉米面,10斤高粱面,玉米面3块5毛钱,高粱面8毛钱,一共交4块3毛钱。”
“啊?可不可以不要高粱面?”
“节约粮食,勒紧裤腰带!你这个小同志,哪里由得你挑挑拣拣!喜迎国庆,已经给你们往高了配,等下个月就要配谷糠了!”
“哦哦,你说的是,我们都要节约粮食!”
“嗯,这就对了!交钱!”
接下来,李蓁蓁又去了几个档口,分别买了一斤高价食用油、几个高价鸡蛋、几个高价大白梨和高价水蜜桃。
所有这些都买完,狗蛋才跑过来说快轮到她买鸡鸭鹅了,看来,排队准备买鸡鸭鹅的人是最多的,这么久了才排到她。
“国庆节特供,鸡鸭鹅了!按户供应,没有带户口本的都回去拿~”
一个年轻小伙子站在大卡车上,手作喇叭,大声喊着,果然人群里传来马大哈们“哎呀,我忘了带户口本”的懊恼声。
李蓁蓁连忙掏出户口本和副食本,递给面前的售货员,售货员翻开户口本看了一眼,在副食本上盖印。
“小户,供应鸡肉,一人2两,一共4两,交2毛钱!”
敢情排了这么久的队,就只能买这么点鸡肉啊,4两鸡肉,还不到一只鸡的十二分之一,还有,说好的鸡肉呢?
看着手里的鸡骨头,李蓁蓁哭笑不得。
等李蓁蓁从各个档口买完东西出来,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这个上午就像打了一场大仗一样,太累人了。
这还是让别人帮忙排队的结果,如果是自己去排队,真是不敢想象。
李蓁蓁已经决定,下次遇到粮食供应,就只按照自家原先的配额来买,反正别的东西空间里都有,那些粗粮自己也不爱吃,出来买粮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以后坚决不再凑这种热闹了。
刚才在市场里,到处都是人,提着几十斤重的东西真是要了老命。
看到街上依然人潮涌动,李蓁蓁逆着人-流,拐到一个偏僻处,把东西都放进空间。
一身轻松,李蓁蓁欢快地走回来,快走到家附近的胡同口时,看到前面有个男人推着一辆手推板车在运蜂窝煤,想起父亲的交代,连忙上前打听。
“叔叔,你的蜂窝煤在哪里买的?”
“呵呵呵,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学校老师让我们问的,要写学习心得呢。”
“小同学,买煤要到煤站,这个月的煤已经开始供应了,哦对了,天气变冷,以后每个月多供应100斤。”
“哇,是每户多100斤吗?那一共多少斤?”
“是啊,多了100斤之后就是400斤,你回家之后叫你家大人快去买,记得提醒你家大人带上户口本。”
“好的叔叔,这煤什么价钱呀?”
“这个你们都要问,好吧,1斤煤2分钱,那我倒要问问你,你能算出来400斤煤多少钱吗?”
“8块!”
“哎呦,你真聪明。”
“我又不是小学生了,叔叔,这车子是你家的吗?”
“不是,我家哪有这车,是我跟废品站的人借的,瞧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
“叔叔,你说的东西都很有用呢,谢谢你!”
“慢走啊,小同学。”
忙了半天,就要做午饭了,李蓁蓁想到那个买精白面的大娘说的话,决定煮饺子吃。
先把鸡骨头炖上,拿出一颗大白菜切丁,割一斤猪肉剁碎,跟菜丁混在一起,放上盐、葱花和麻油,从空间里拿出饺子皮,手脚麻利,没一会儿就包好了。
这时候鸡骨头汤也差不多了,趁热把饺子下进去,等饺子浮上来就可以出锅了。
分了两大碗,跟李秉文开吃,李秉文很高兴,直言很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饺子了。
吃完饺子,饭碗干干净净地就像舔过一样,李蓁蓁随便用水冲一下就算完事。
下午,李蓁蓁去了废品回收站,废品回收站在一个三角路口的一角,门口用篱笆和破木板圈了个很大的院子,里面左一堆右一堆地放着许多杂物,李蓁蓁小心地在这些杂物堆里走着。
一个穿着军绿色棉袄的五六十岁老大爷从里面出来,看到李蓁蓁,“小姑娘,你找什么呢?”
“老爷爷,住在剪子胡同的叔叔跟我说,您这里可以借到板车,我想去拉蜂窝煤,可不可以借给我?”
“那煤可重,怎么让你一个小姑娘去拉?”
“我爸爸病了,家里没有大人……”
“哦,这样,那你拉走吧,就在那边,用完记得给我还回来。”
“太谢谢您了!”
这时候,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看到李蓁蓁,笑了起来。
“李蓁蓁,你怎么在这里?”
李蓁蓁看着这个人,有点熟悉又叫不出名字,害怕是熟人,心里有点着急,嘴里应和着:“是你呀,你来干什么?”
“我家的桌子坏了一条腿,我过来找找有没有匹配的,你要去拉煤?走,我帮你去拉。”
“呃……你不是要找桌子腿吗?”
“找不着,这里没有。走吧,我带你去。”
“你怎么知道我成绩好的?”
“嗯、嗯……”
看着王爱民涨红了脸,李蓁蓁心里恍然大悟,真是,这也太早熟了吧,现在就知道要慕少艾了?原身才13岁!平时也看不出王爱民有多关注原身,李蓁蓁很无语。
“你家里不忙吗?要不把板车给我吧,我自己去拉煤就好了。”
“不忙不忙,让我来帮你吧,我家刚拉了煤,好几百斤呢,你一个人肯定拉不动。”
说完这些,两个人一阵沉默,李蓁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是肯定不会喜欢这种小男生的,就连原身,也只不过把王爱民当做一个普通邻居,得想办法打消王爱民的念头。
到了煤站,李蓁蓁很顺利就把蜂窝煤买好了,果然多了100斤,幸亏带了板车,不然在人来人往的煤站,400斤蜂窝煤也不可能有机会放进空间。
两人推着板车往家里走,一路上李蓁蓁都在想,怎么拒绝才不会伤了人家小男生的心,没想到王爱民就像听不懂似的,两人只好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到了李家,王爱民又很积极地把蜂窝煤堆放在杂物间,还打算帮忙去把板车还了,李蓁蓁手扶额头,忍不住了,盯着王爱民的眼睛,很认真地说:
“王爱民,我觉得我们都还小,应该要认真读书。我在家里也是要专心读书的,很专心的那种。你也是,应该要专心读书,不要为别的事情分心,你觉得呢?”
“好,我知道了,都听你的。”
王爱民笑得很开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连板车也不顾了,居然面带羞涩地跑了!
我了个去,这是怎么回事?我说错什么了吗?他到底在脑补什么!
李蓁蓁的内心是崩溃的,难道因为自己是穿越的,心里年龄比较大,已经跟现在的小孩子产生代沟了吗?!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李蓁蓁拿了两斤高粱面,推着板车去了废品回收站。
“老爷爷,是我,我来还您板车了。我爸爸听说您借了板车给我,很感谢,让我拿一点高粱面给您,真是太谢谢您了。”
“板车放在那里就好,高粱面你拿回家去,这点小忙,值不得什么。”
“对您来说是小忙,对我来说可是大忙,不瞒您说,以后要是还要拉煤,恐怕还得继续麻烦您借我板车呢。”
听到李蓁蓁这么说,老大爷才笑呵呵地接过高粱面。
“呵呵,没问题,你尽管来借。”
“老爷爷,您这里好多废品呀,都是别人不要的吗?”
“是啊,这些都是废弃的,送到我这里来,我给分好类,要是有用的就送到大厂子里去。”
“您真厉害,老爷爷,您这里有没有什么书啊报纸啊之类,我想拿回家里练字。”
“有,那边儿还有一堆,昨天刚送来的,你要不嫌脏就自己去翻翻。”
李蓁蓁非常兴奋,前世听说六七十年代的废品回收站里面卧虎藏龙,经常有人淘到好东西,她早就想来看看了。
这是一堆破破烂烂的书籍,里面还胡乱夹杂着一些陈旧发黄的报纸,李蓁蓁掀开这些报纸,顿时扬起一阵带着霉味的灰尘。
李蓁蓁毫无防备,冷不丁就被呛到了。
咳嗽了好一阵,李蓁蓁又回来仔细翻找,都是些没什么价值的课本和书刊,不仅破烂还发霉,里面最有价值的,可能就是一本掉了页还被火烧过的新华字典了。
李蓁蓁有点失望,又不死心地把四周的废品堆都看了一遍。
放金属的地方,只有生锈的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破铜烂铁,放木头的地方,都是些缺胳膊断腿的杂木桌椅,还是坏得不能用的那种。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黑酸枝做的椅子,已经拆了变成一条条木头了。
除此之外,就是废弃的日常用品了,什么破了个大洞的搪瓷脸盆,碎了内胆的热水壶,摔成八瓣的粗瓷海碗之类的。
这跟李蓁蓁想象中的,小人书按堆卖,青铜器论斤秤,名贵家具随便搬的场景大相径庭。
其实,李蓁蓁想多了,现在的生活条件不好,别说好好的东西不可能扔掉,就是损坏了一点儿,只要还能修好就能继续用,没看到王爱民就来这里找桌子腿回去修桌子么。
那些真正的好东西自然有它的去处,次一等的也能卖给旧货市场,能流落到废品回收站的东西,已经被有心人筛了许多遍。
也不能说就没剩下好东西了,毕竟也有人不识货不是,但相对来说很少,哪里有那么容易就让李蓁蓁遇见呢。
李蓁蓁很快就释然了,在这里没有收获也是正常的,看看天色还早,李蓁蓁打算到城西市场去逛逛。
城西供销社,布料柜台,一排高高的货架上,叠放着各色布匹,两个男售货员站在柜台与货架之间,正忙碌着给面前的大妈大婶拿布料,双方热烈地讨论着。
柜台前等待买布料的人还不少,一个个都把热切的目光投向货架。
李蓁蓁从后面看过去,毫不怀疑如果没有柜台挡着,那两个售货员就会被人群给包围了。
“这个不行,你再把那边,对,就是那边,那匹碎花儿的拿过来给我看看。”
“大姐,这已经是你看过的第五匹了,你还不满意啊?”
“你懂啥,这是给我闺女出嫁用的,我不好好挑挑能行吗?我说你个小年轻,让你拿几匹布,你就不耐烦了,你看看你身后贴着什么,为人民服务,我……”
“别介,大姐,我不没说什么嘛,那你看这个怎么样,这可是最近才从上海那边进的,大厂!你看这红色,多鲜艳,不掉色!这上面还有碎花儿呢,可时髦了!”
“嗯,这个不错,要我说,这结婚就要穿红的,我闺女还嚷着要穿绿的,这不是瞎闹吗?结婚不穿红的,这以后咋过日子,所以我说就买红的。”
“那你这是满意了?就这匹?”
“对,满意,就要这匹!”
大妈爱不释手地反复摸着布料,嘴里发出惊叹的啧啧声。
排在后面的几个大妈一直关注着他们,看见大妈买了,纷纷出声,这个“给我也来七尺”,那个“我要三尺”,都买了这种布料。
李蓁蓁凌乱了,这不是传说中的东北大红碎花布么,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原来它在六十年代就那么流行了。
不过,李蓁蓁可不打算赶时髦,用这大红碎花布做出来的衣服简直辣眼睛,来自后世的李蓁蓁知道,很快流行趋势就要变了。
到时候,一身绿色的军装才是最时髦的,那个大妈的女儿也是个能人,能提前预测到流行趋势,可惜被大妈的审美给糟蹋了。
排到李蓁蓁了,她问:“同志,你们这里有没有厚实的棉布?”
“你是说咔叽布?喏,最厚实的就这种。”
“嗯,给我看看,对,就这种,有绿色的吗?”
“有,你要多少?”
“给我和我爸爸各做一身,冬天穿的,我爸爸比你矮一点瘦一点,大概这样。”李蓁蓁手里比划着,“需要多少布料?”
“冬天穿的要放宽一点,两个人大概2丈3尺就够了。”
“那有没有比这个薄一点的棉布,也要绿色的?”
“有,这种,上海来的。”
“不错,挺柔软的,做被单需要多少布?我家的床大概这么大。”
“那要1丈2尺才够,同志,那咔叽布你还要不要了?不要我就放回去了。”
“要,我算算……咔叽布给我2丈3尺,这个薄的给我5丈。你算一下多少钱?”
“嗬!同志,你要这么多干什么?你有那么多布票吗?”
“我有布票,刚才不是说了吗,做衣服和被单,我家里人多不行吗,赶紧给我算算多少钱,我还赶着买其他东西呢。”
“交布票7丈3尺,钱71块5毛4分。”
“等一下。”
“我就说嘛,同志,你这买的也太多了,哪有人一次买那么多布的,要不要……”
“我只是想问一下附近有没有裁缝店?”
“呃,就在这条街的下面。”
出了供销社,李蓁蓁找了个偏僻的地方进了空间,刚才在布料专柜看了很久,她已经知道买棉花也是要票的,自己没有棉花票,只能到空间里面拿了。
李蓁蓁进了空间超市,看着超市里五颜六色的被单床单,好心塞,这些都不符合时代特征,不能拿出去用。
找了一床棉被,剪开后把里面的棉花抓出来,装进一只蛇皮袋,然后提着蛇皮袋和买来的布料出了空间。
找到裁缝店,居然也是国营的,里面就只有一个老师傅和一个年轻学徒。
“师傅,我要做三套军装,两套加棉的和一套薄的,布料和棉花我都带来了。”
“你是军人?”
“我不是军人,但我崇拜军人,不能做吗?”
“可以是可以,但做出来的只是相似,没有铜纽扣和红领章的。”
“没问题,你尽管做。”
“那你过来量下身子。”
“但是其中一套加棉的是给我爸爸做的,他人没过来可以吗?他大概这么高,比较瘦。”
“哦,我知道了。”
“这袋棉花和这些咔叽布,就做两套加棉的。”
“棉花多了。”
“做的厚一点,使劲加多点棉花。”
“那也用不着这么多,这些就够了。”裁缝师傅从桌子底下拿出个袋子,从蛇皮袋里抓了些棉花放进去,把蛇皮袋还给李蓁蓁。
“这些棉布除了做一套军装,还能做两套被单和两套床单吗?”
“你家的床多大?”
“大概这么大,大概从这里到这里。”
“哦,一米八的床,多了多了。”
“有多的就再做两个枕套,再给我爸爸多做一条裤子,够吗?”
“嗯,那就差不多用完了。”
“师傅,一共多少钱?什么时候能做好?”
“四天后来拿,收你十五块钱,我给你开票,到时候记得把票拿来。”
李蓁蓁爽快地付了钱,拿着票出了门,没想到八十几块钱,就能做三套衣服和两床铺盖了,六十年代的物价真给力,要是自己会做衣服,还能再节省十几块钱呢。
天刚蒙蒙亮,李蓁蓁就早早起床了,简单的洗漱过后,套上一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破旧棉袄。
回到六十年代,京城的天空还是碧蓝碧蓝的,像一块澄净通透的蓝色水晶。
不过天气是真的冷,才九月份就要穿棉袄了,不然冻得人瑟瑟发抖。
在后世,全球变暖再加上城市热岛效应,京城刚入秋还挺凉爽的,有些火力壮的男同学只穿一件短袖就可以了。
虽然空间里有很多漂亮的新衣服,但是李蓁蓁不敢穿在外面,只好贴身穿着保暖内衣。
整个六七十年代都是很压抑的,对美的追求尤其压抑,鲜亮的颜色、修身的款式、甚至崭新没有补丁的衣服,都会惹人侧目。
李蓁蓁作为“资本家”的女儿,而且长着一幅惹眼的相貌,暗地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当然不敢贸然做出改变,什么肥大破旧打补丁的衣服也穿得。
甚至为了掩人耳目,还用空间的化妆品把皮肤调黑些,做到尽可能低调。
后世去看病一般要求空腹,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这个要求,因此李蓁蓁也没做饭,扶了父亲出门,坐上公交车直奔协合医院。
协合医院成立于1921年,擅长治疗各种疑难重症,在华国乃至全世界都享有盛名。
在李蓁蓁看来,华国的医疗有一样最好,至少那些专家名医,不会只给权贵看病治疗,只要去的早,普通老百姓也看得起名医。
到了医院一看,果然人还比较少,大厅里站着几个护士,穿着白大褂,戴着护士帽,除了没戴口罩,跟后世的护士打扮差不多。
李蓁蓁让父亲在休息区等候,自己跑去挂号,找了一个面相和善的中年女护士。
“你好,护士同志,我给我父亲挂号。”
“过来登记,病人的姓名?生了什么病?有什么症状?”
“名字叫李秉文,喏,就是坐在椅子上那个,是我父亲,他咳嗽得很厉害,看着挺严重的,我想着,咱医院不是最好的么,不知道有没有这方面的专家?”
“这你就来对了,要说我们医院,专家多的是,我看你爸爸这个病找张主任比较好,他是这方面最好的专家。”
“太好了,那您能帮我挂他的号吗?”
“没问题,小姑娘,你挺有孝心的嘛。”
“谢谢护士同志。”
人不多,很快就轮到李秉文了,进了诊断室一看,张主任是一位面容清铄的中年男子,戴着眼镜,看上去倒像大学教授,光这气质就让人心中信服。
李蓁蓁站在一旁,看张主任对李秉文又是询问又是听诊按捏,检查完之后面色沉重。
“你的病有可能是……”话未说出口,张主任反应过来,掩饰性地咳了咳。
“现在不好确定,我看还需要安排机器检查,比较贵,你是劳保医疗,也要将近100块钱,这个……”
张主任有些为难,这个病人的病情确实需要使用机器做检查,但是100块钱对于普通人来说很高昂,因为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过三四十块钱,何况李秉文并不是工人,只有劳保医疗,估计收入更低。
李蓁蓁抢着说:“要检查,张主任,我们有钱,需要做什么检查就做什么检查。”
“那好,我开个单子,你跟护士去交钱,这个检查要到后天上午才知道结果,结束后你们可以先回去,到时候再来找我。”
李秉文有点着急,连忙问:“张医生,我到底得了什么病?我是不是……是不是快死了?既然快死了,就不用做检查了,蓁蓁,我们回家。”
李蓁蓁急道:“爸爸,您别胡思乱想,人家张主任是认真负责,才安排做检查的,来,我们快去交钱,待会人多起来,不知道要排多久队呢。”
李蓁蓁半哄半骗地把李秉文拉去做检查,一整个上午就在各项检查中悄悄过去了,需要验血、尿、粪,还要照b超和x光,还有一些李蓁蓁也不懂的检查项目。
李蓁蓁跟着跑上跑下,心里其实很忐忑不安,这些检查的内容看上去就不像小病。
前世的父母就是生病死的,李蓁蓁有一段时间经常往医院跑,对各种检查项目心里有数,禁不住害怕了。
回去之后,看到李蓁蓁忧心忡忡的样子,李秉文反倒安慰她:
“蓁蓁,别担心,要看开点,人总有一死,爸爸也不能永远陪着你。你答应我,要是爸爸真的不好了,你一个人也要好好活着,知道吗?”
“爸爸,您一定会没事的。”
“自家人知自家事,我是不行了,可你还小,爸爸的蓁蓁以后该怎么办哟。”
“爸爸别说这样的话,我们都要好好的。”
“蓁蓁啊,你长大了,应该学着管家了,衣柜里有个袋子,你去帮我拿过来吧。”
“爸爸,这是什么?”
“是我们家的购粮证、副食本,还有各种票证,今年剩下的都在这里了。票一年发一次,你看,上面有月份呢,每个月对应一张,用的时候撕下来。这个月已经领过了,从下个月开始就由你去领,过期就不能用了。别忘了带上钱,没有钱也是领不到的。如果有临时发的票,一定要记得去领。对了,这是购煤证,很快就要领煤炭了,你记着。”
李秉文这话像是在交代后事,恨不得事事灌输给女儿知道,让女儿马上就能学会如何生活。
李蓁蓁芯子已经换了,小小的管家当然不算什么,只是担心李秉文交代了后事,心中了无牵挂,更萌生死志。
“爸爸,我还小,需要爸爸的照顾呢,您一定要尽快好起来。”
李秉文看着女儿天真孺慕的小脸,心里一阵沉痛,捂着胸口,盯着女儿的眼睛,严肃地说:“蓁蓁,听话!爸爸累了,以后就由你当家。”
为了避免刺激到李秉文,李蓁蓁只得答应下来,接过当家的重任。
李秉文见李蓁蓁答应了,忙不迭把当家的事务都告诉她。
原来,李秉文给街道办工作,负责打扫大街和公厕,干着又累又脏的活儿,一个月的工资却只有25块钱,每个月能分到30斤粮票,再加上李蓁蓁的15斤儿童粮票,全家人一个月的粮食就只有45斤,还都是粗粮。
这种粗粮,可不是后世提倡的养生杂粮,而是高粱面、玉米面,甚至是谷糠,非常粗糙,难以下咽,吃一口特别卡嗓子眼儿。
就这种破烂货,要应付一日三餐,还不能管饱,做饭时还要混进一些野菜啊草根啊树叶啊之类的东西,做成菜糠团子、糠窝头,一不小心就散了,能吃成五分饱就算吃饱了,至于好不好吃这种问题压根没资格在意。
李蓁蓁刚穿过来的第一天就领受了菜糠团子的威力,再也不想尝试第二口了。
45斤粗粮都不够一个壮劳力吃的,更别提李蓁蓁这个“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了,父女两个人常常饿得头脑发昏。饿极了也只好使劲勒紧裤腰带,勒在胃部那里,希望把胃部勒得萎缩了就没那么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