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眉儿都觉着沈容和都未舒展过眉头,每日里忙进忙出,夜里回到府中静静一个人独处时,又总会不自觉叹息,不知为何。
眉儿百思不得其解,抬头看向对面,青衣素褶裙的女子为沈容和披上外衣,清冷的眸中氤氲开一片柔和,笑道:“你这模样,难怪家门口总有女子含羞以待。”
想到每日在家门外守着的女子,沈容和颇为无奈。
不论他走后门还是前门,总会有人沿途将他当猩猩一般围观。
“你不是说太师找你有事,再不走晚了。”绿芜掩嘴笑笑,眸光盈盈如水。
“嗯。”沈容和点点头
两年前绿芜就知道了他的身份,起初她还心有芥蒂,日子久了,关系也渐渐缓和下来。两年多过去,现在两人他们相处就好比兄弟姐妹般自在。不过,对外绿芜的身份依旧是沈夫人。
半年,还有半年。
沈容和的手缓缓蜷缩成拳。
看来,应当加快动作了。
马车就候在门口,沈容和悠然坐进马车。
坐在前面赶车的车夫压低了斗笠,马车缓缓前行,车夫眸光一闪,略略侧首看一眼垂下的马车幕帘:“公子,后面那人怎么办?他已经跟了公子好几日了。”
沈容和阖眸靠坐在软垫上,听见他的话,唇角掠过一抹轻不可微的弧度,淡然道:“继续往前走,看他到底想要耍什么花样。”
“是。”
这几日总有人在跟踪自己,沈容和发现的时候只挑了挑眉,便佯装什么也没发生。
他倒想看看,这人到底要作甚。
让车夫在外等着,沈容和抬头看着那块写有“含烟馆”的牌匾,无力扶额。
这些朝中大臣不管谈什么事情,都喜欢到这种地方来,对于这种癖好,沈容和深深不敢苟同。
魏商几人平时就爱流连在这地方,若是被碰到……
沈容和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他可以肯定,若是被魏商知道他进了含烟馆,不出一日,恐怕整个龙城都会知道。
但愿今日不要遇到他们。无力叹了口气,沈容和垂下眼帘,在老鸨的带领下走上二楼的一间厢房。
厢房中布置颇为清雅,一花一画,皆是素净雅致,连带着桌上焚的兰花香,都清新馥郁,全然没有楼下的浓郁脂粉味。
沈容和走进屏风后,柳意和几名官员正在棋盘上拼杀,看见他来了,招手示意他在对面的空位坐下。
“沈容和,你看这黑棋可还有救。”手指有意无意抚着紫砂茶杯杯沿,柳太师指着棋盘上的黑棋张口就问。
沈容和凝神看去,现在黑棋和白棋厮杀得已经快到末路。两者看似旗鼓相当,其实黑棋腹背受敌,全然不及白棋有优势。
“黑棋穷途末路,已到绝路。”沈容和如实答道。
柳太师闻言,一双小眼睛里不时精光烁烁,抚着胡须笑道:“确实如此……”
沈容和眉头一挑,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缓了口气,柳太师感慨道:“如今,我和董元卿那老匹夫……就如同这盘棋。”
“那么太师,谁是白棋,谁又是黑棋。”身边有人感兴趣地问道。
“我便是那即将穷途末路的黑棋。”不知是不是沈容和的错觉,他总觉得柳太师在说这话时看了他一眼,“不过……”
话锋一转,柳太师这次直接将目光定格在沈容和身上,继续道:“若是有一人肯相助,这黑棋必定能置诸死地而后生!”
沈容和眼角抽了抽,即使心知肚明,表面上也佯装不解地问:“太师这话是何解。”
“如今皇上只听董皇后的话,她在皇上耳边说几句枕边语,董元卿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老夫之所以幸存至今,是因为皇上信守先帝对我不杀不贬的圣旨。”
“表面上看,老夫与董元卿的确是旗鼓相当,不过这皇宫里的御林军,有大部分其实都是董元卿安插、进去的,他不可小觑。”话到这里,柳太师眯起眼睛,“沈容和,老夫是否成事,关键还要看你了。”
“太师有事吩咐便是,容和定当万死不辞。”沈容和垂眸道。
“表面上看来这朝廷如今是我和董元卿各分半边,其实……这里面还有第三人。那人你也认识。”柳太师饶有深意看一眼沈容和,“如今的镇军大将军,安豫王世子――龙祁钰。”
乍然听见那个名字,沈容和心底一阵凉意。
“太师的意思是,让沈大人去将那世子引到我们这方来?”礼部尚书胡允问道。
“不过,为何让沈大人前去?”翰林院士主薄看一眼眉目清雅的沈容和,眼中尽是怀疑,“可行吗?不如派另外……”
“你们这就有所不知了,沈大人当初与龙祁钰是同时进国子监的,两人还……”宗人府丞何大人看一眼沈容和,语带暧昧,“颇有渊源。”
这话说得别有意味,另外几人目光讶异地看着沈容和。
沈容和也不恼,任凭他们怎么看。
“这些题外话就不要多言了。”柳太师及时打断几人戏谑的眼神,抬头直视着沈容和,“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眸子里一片冷冽的寒意渐渐浮现,沈容和低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冰冷。
“下官明白。”
从含烟馆出来时,沈容和几乎是仓皇逃出来的。
那柳太师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非要送给他两名美貌舞姬,说是让他带回府上。沈容和还没来得及拒绝,身边有人就吃吃笑道,“太师大人,我看,该去采风阁寻两名清倌送给沈大人才是。”
此话引得其余人哄堂大笑。
沈容和本想忽视,结果柳太师竟真的要派人去采风阁,让他大澹芫骸跋鹿俣苑蛉艘黄忧椋坏霉几毫颂γ酪饬恕!
柳太师这才没有说什么。
徒步走近停在角落里的马车,沈容和正欲唤车夫,一道寒光倏地自背后袭来――
沈容和略略偏头,那道寒光避过了他的脸,斩断了他耳边垂下的一缕发丝,沈容和心中一阵寒意袭上。
这人,是当真要他的命!
车夫扶着斗笠的手紧了紧,却没有上前,眼看着那道从天而降的黑影再度袭向沈容和。
“受死吧!”一声凛冽的低吼,那人腾空而起,锋利的剑尖直接砍向沈容和的肩膀。
剑身带起的冷风拂过耳际,沈容和眼睁睁看着那剑朝自己砍下,竟忘了躲闪。
“叮――”
只听剑身相撞的声音蓦地响起,那人的剑在距离沈容和右肩只有一寸的地方停滞住了。
“你……”沈容和惊异地看着挡在身前的暗影。
那人颀长的身影挡在她面前,手中的剑及时架住了那个黑衣人的剑,才没有让他命丧黄泉。
“你没事吧?”清冷的嗓音传入耳中,沈容和看着那人徐徐转过身。
清俊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担忧,那人侧首,极快地看了他一眼,眸光最后落在了沈容和的背后。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沈容和浑身一震僵硬。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