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似玉本是有意想和苏禧单独相处, 故而让自己的丫鬟远远跟着,也稍微拦一拦苏禧的丫鬟不要跟得太近。她借口别处花草多,故意把苏禧往偏僻之处带过去。
她心思浅显,苏禧甚至不必动脑筋,便能轻易堪破傅似玉的意图。只是不戳破,任由她将自己带到远离人群的地方。苏禧同样想知道,她是不是该被牵累的人。
傅二爷、傅二夫人、谢婉莹及傅似锦之间的种种纠葛,傅似玉没有任何的过错。她和傅似锦一样,自己没有得选择。无辜却不意味着无害,因此需要进行确认。
一直到确定周围没有其他的人, 见附近安全的傅似玉冲背对着自己的苏禧开口。她手中紧紧捏着一张帕子,努力语气平静问道:“傅表小姐知道福善药堂吗?”
苏禧回眸望向傅似玉一笑,毫不掩饰回答:“知道。”
傅似玉嗓子发紧, 又问她:“近一个月来, 傅表小姐去过这个地方吗?”
苏禧颔首,依旧坦然的说:“去过。”
沉默一瞬,她似凝思回想,继而再次开口:“约莫是半个月之前了罢。”
时间对得上……何况她这样的态度, 根本没有奇怪自己冒冒然提出这么个问题, 仿佛早就知道会有此一遭。傅似玉心里晓得,这事定然没弄错了,是和她有关。
此时再想到眼前的人姓傅,不比以前当是巧合的想法,傅似玉心觉怪异。眼底闪过一抹晦涩不明, 她迟疑半晌,方才低声问:“能……透露一下你的闺名吗?”
苏禧低下头,垂着眼,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她视线落在袖口的繁复花纹,轻轻拢一拢衣袖,嘴角淡淡的笑意,唇齿开合轻轻巧巧地吐出三个字:“傅似锦。”
傅……似锦……怔了怔才反应过来的傅似玉惊得失态,一时间忙以手掩口,却挡不住眼底倾泻而出的震惊之色。傅似锦,傅似玉,来自扬州,没有这样巧的事。
“怎么了?”见傅似玉因为惊讶而说不出话,苏禧有意问了一句。
傅似玉努力缓过几息,艰难的开口:“你……我……”
发现自己思绪太混乱,她姑且停了下来,皱着眉,紧抿着唇,努力整理信息以及自己想要说的话。苏禧耐心的等,没有出声打扰,陪傅似玉一起变得安静下去。
如是过得了半晌,傅似玉又平静了许多,终于能把话说明白。她眼里的震惊已经褪去,换作些许镇静,平和出声道:“大约半个月之前,傅家发生了一件事。”
“福善药堂的人送了许多药包到成国公府,据说那些是五福安神汤,要给我父亲母亲。送药的那人说,到福善药堂去交待下这件事的人,留的傅家二小姐的名。”
“那天的那个人是你?”傅似玉拧眉看着苏禧,没有耍心眼,只是陈述自己心中不解,“恰好那天我在父亲书房,因而也很快发现不对,但我怎么都不明白。”
“你是从扬州来的,你我的名字如此相近,想来没有那么多的巧合。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你和傅家……有什么过节么?”傅似玉一字一句和苏禧在说着。
苏禧淡定反问:“为什么选择来问我,而不是问你父母?”
傅似玉说:“我只想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苏禧又问:“难道我说什么你都会信?”
“不会。”傅似玉说,“真相为何,等了解起因经过后,我会有自己的判断。”
苏禧认真观察此刻傅似玉脸上的表情,低眉一笑:“好。”沉吟半晌,她对傅似玉开口,“傅二爷是你爹,也是我爹,我比你长半岁,我娘因你的爹娘而死。”
傅似玉一刹几乎快要相信苏禧说的话,然而她又绝不敢相信真的存在这样为她所不知的惊天秘密。大脑忽然变得空白,她努力想要思考,此时却有些无能为力。
“回去问问你爹,还记不得记得一个叫谢婉莹的女人。”
苏禧丢下这句话,转身往回走。
“表小姐。”丫鬟看到了苏禧,连忙迎了上来。方才被傅似玉的丫鬟缠着,不好随便动手,却也发觉不太对劲,唯恐发生什么事,是以丫鬟多少有点焦急。
苏禧摇摇头示意丫鬟自己无碍,丢下斗草这一茬,回去桃树底下。傅似玉被她丢在了身后,却是久久站在那里,任凭她的丫鬟从旁追问,都没能开口说一个字。
和傅似玉离开了一阵子,苏禧再回到桃树下时,不少小姐已经各自去放风筝和荡秋千去了。也有几个动作迅速围在桃树下斗草玩,不时传来一阵一阵欢声笑语。
注意到苏禧空手而归且不见傅似玉人影,有人无疑要问起怎么了。苏禧答一句说傅似玉似乎临时有些事,也没有人追问,转而邀请她过去凑热闹,她便围过去。
少女心缺失的苏禧对斗草这样的游戏实际提不起多少的兴趣,无非不好扫人兴,加上来了这里能玩的游戏单单这么一些。是以安安分分待着,瞧着很像老实人。
众人玩得兴起之时,她余光瞥见忽而了个什么东西,无意识又看过去一眼,才发现是个蹴鞠。有位小姐正背对着,眼看是被砸到了,她眼疾手快伸手过去了挡。
飞来的蹴鞠速度颇迅猛,苏禧直接拿自己手臂去挡,一时无疑吃痛。其他人等到被挡下来才发觉这件事,见她疼得蹙眉,连忙关心起苏禧的情况来。
因为她是有意识的去挡,加上力道还没有太过可怕,稍微动了动自己的胳膊,不至于骨折了,苏禧也就恢复镇定。她和众人说无事,当下有公子哥儿往这边来。
“砸到人了?”有位少爷在一众小姐们身上转一圈,最后视线落在苏禧的身上,愣了一下才紧着出声道,“傅小姐,那蹴鞠砸人疼得厉害,该叫大夫瞧一瞧。”
苏禧站起身,与这位说话的少爷柔柔一笑:“不碍事,多谢公子关心。”那少爷原是望住她,复被她笑容晃了晃眼,立时间变得痴傻,眼神直勾勾又俱是呆滞。
黎简这会也过来看情况,正看到这样一幕。见苏禧笑一笑,那平时看着挺机灵的少爷便是变得傻模傻样,也不知该笑这少爷心性不定,还是恼她长得太过勾人。
有人去将蹴鞠捡了回来才折过来的,那个人满头大汗,想是玩得尽兴,将一只蹴鞠抱在怀里,红着脸不住道歉:“没有留神惊扰了各位小姐,当真不好意思。”
苏禧听这声音耳熟,一时看了过去,果真是个认识的。
她轻声打了个招呼:“梅公子。”
梅鸿知平素便为人内敛,在这样的场合,和男子们一起玩蹴鞠之类尚且无碍,碰到这样多的小姐已只顾着低头。乍听见熟悉的声音,他抬头,脸一下子更红了。
“傅……傅小姐……”梅鸿知磕磕巴巴说。
苏禧走到他面前,含笑道:“月余前一别,未想会以这种方式同梅公子见面。”
梅鸿知傻笑看她,颔首说:“是啊,不知这些日子,傅小姐可好?”
苏禧:“挺好的,多谢梅公子关心。”
两个人语气熟稔,俨然往日便互相认得的。不少人多看一眼梅鸿知,面生得很,不免好奇他是个什么来头。因而等迟一些,梅鸿知反而成为了焦点,遭了盘问。
“梅公子和傅小姐如何认得?”
梅鸿知老实,问什么答什么:“在扬州时,两家正巧挨着,便说过两三回话。”
“傅小姐说的月余前一别……是什么意思?”
梅鸿知交待:“先前来邺城,和傅小姐顺路,相互有照应。”
“你和……傅小姐,两个人?”
那语气暧昧,梅鸿知忙摆手:“怎么会两个人,自有旁人。”
众人一种心知肚明般的表情,梅鸿知觉得这是要被误会了,连忙又说:“傅小姐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你们莫要如此。我同傅小姐,便说是萍水相逢也不为过。”
黎简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盯着梅鸿知,却不是听不到他说话。他想到她在他面前的样子,比对一下她对梅鸿知的态度,当下由不得紧拧了眉。
后来,傅似玉没有再出现过。
夕阳西斜之际,苏禧也和黎简如来时一般回了定远侯府去。
两人一路无话。
直至回到侯府,垂花门外,绷着张脸的黎简没头没脑开口。
黎简说:“梅公子是个老实人。”
“所以呢?”苏禧转头看向他,好整以暇问。
憋了那样半天就憋出这么句话,苏禧觉得这人当真是不行。
黎简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不清楚。”苏禧笑笑,“少易哥哥,你自己说过的,无关的事情不要多嘴。”
黎简:“……”
作者有话要说: 黎简:谁不行???Σ(`д′*ノ)ノ
苏禧:科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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