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提斯的确很快就发现了。

因为每一次他出去换水的时候，都能看见那些在甲板上辛勤劳作的水手们额头上不断增加的汗水。但他这样看着，却意外得觉得满足――就感觉像是他以前居无定所的十多年，都抵不上在这艘船上的十几天。

“看起来这的确是个苦差事。”蓝提斯回来的时候，对罗福斯感慨道。

“当然！我可是被安排过清洗甲板的。”

“感觉怎样？”

“说实话，不算很糟。”罗福斯道，“当你看见经过自己的劳动，整个甲板都变得闪闪发亮以后，你就会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我能理解。”蓝提斯点头表示赞同，“我也十分沉浸于成就感中。”

“清洗完船舱后，我们就得去采购了。”罗福斯道，“你想要些什么吗？我带了些钱，也许可以在采购的时候给我们自己也买点儿。”

“我就不用了，”蓝提斯摇头道，“英格兰可没有什么能吸引到我的地方，虽然我也是第一次来，但没什么兴趣的话，到处看看也就行了。我们需要买些什么？”

“不是我们需要，是船上需要。”罗福斯道，“顺便提一下，海上航行最重要的就是淡水和新鲜的蔬果，不然单凭肉类和面粉制品，可支撑不了我们需要的营养。”

“这我当然知道。”蓝提斯道，“我是说，除了这些食物之外。”

“应该没什么更重要的了吧？”罗福斯想了想道，“一些生活必需品的话，我们一般都是回西班牙再进行补充。毕竟那里是我们商队的总部所在，你难道不觉得如果我们在西班牙买东西，会比在这里要便宜得多吗？”

“这倒是没错。”蓝提斯点了下头，“我们会在这里停留多久？”

“不会很久。”罗福斯道，“等将货物全部交易完成后，我们就可以再次启程返回西班牙了。中途也许会在法兰西或者葡萄牙停靠一下，安德烈先生可能会想要与各地的商家都进行一番交流。”

“这可真是繁忙。”蓝提斯叹了口气，“上帝，这样日夜奔波，对身体可一点儿也不好。”

“你在担心安德烈先生？”罗福斯似乎觉得有些好笑，“我亲爱的蓝提斯，我们的船长今年不过才三十岁而已，正是一生中最有精力的一个阶段，我可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心的。”

“老兄，这世上多得是三十岁就重病缠身的年轻人。”蓝提斯反驳了他一句，看似不经意的问道：“你知道船长每天的工作量么？”

“不太清楚。”罗福斯道，“不过或许下次与凯瑟琳小姐聊天的时候，可以顺便问问。”

蓝提斯再次叹了口气，专心地擦起了门板。

做完所有的清洁工作后，已经将近黄昏。正午时耀眼万分的烈阳已经敛去了刺目的光芒，逐渐地沉入远方的海面，夕阳的余光将整个海面与天空照耀得一片鲜红，就仿佛是滚烫的血液，缓缓地渗进了海底。

老汤姆招呼着他们集合，准备前往集市。

这时候并不是集市最繁忙的时段。所以就算他们这一大群人一起涌进这条不算宽敞的小道，也并不没有十分拥挤。

“把这些东西都搬回去了！”老汤姆嚷嚷着，指着地上刚刚购买回来的一堆装着肉干的箱子。蓝提斯注意到他说话的时候眉毛似乎都竖了起来，“这可是你们的伙食，都给我小心着！”

“我们的作用永远都是搬东西啊。”蓝提斯叹了口气，小声地对罗福斯说，“这位老汤姆先生从来不做事么？”

“没错，从来不做。”罗福斯道，“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都觉得很奇怪船长还没有解雇他的原因。”

蓝提斯正打算说话，就听老汤姆又开始恶狠狠地叫道：“说什么悄悄话呢，混小子们！”

于是他们俩只得闭了嘴，搬着箱子迅速地离开了集市――老汤姆继续留在集市里，跟那些小贩商谈价格。

再次回到船边的时候，蓝提斯发现其他的船员们已经有些陆陆续续地回来了，手上和他们一样搬着一箱箱的食品和清水，“负责运送货品的那一批船员也要负责采购吗？”

“当然。一次航行需要的伙食量大得惊人，光我们这几个水手班可搬不完那么多东西。”

“可我们为什么不最后一天再采购食物？”蓝提斯疑惑的问，“现在买回来的话，更容易放坏吧？”

“那是蔬果。”罗福斯道，“我们现在买回来的，只是一些不易腐坏的肉制品和淡水而已，蔬果的话，的确得到最后一天再买。”

“把这些东西搬完之后呢？”

“守船。”罗福斯道，“晚上我们还得睡船上，就当是另一种形式的站岗。”

“船长他们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罗福斯耸了耸肩，“大人物们总是这样行踪不明不是么？”

“也对。”蓝提斯想了想，又问：“一般来说一次交易会持续多久？”

“最多两天。”罗福斯道，“安德烈先生向来雷厉风行，而且听说这次回去以后不久，船队就要准备前往靠近东方的一些国家了，需要很长的时间做准备，所以估计我们很快就会返程――真不知道该不该说你好运。”

“怎么说？”

“这种长距离航行比我们现在这种短距离航行要有趣得多，而且我们也不会一直在近海岸航行，你要知道，离陆地越远的大海就越漂亮。不过对于你这种刚上船不久的新人来说，那些越来越大的风浪，越来越难行的海路，可不是你能受得了的。”

“大概隔多久会停靠一次？”

“说不准。每次这种长距离的跨海交易，安德烈先生都会直接出动三十艘船，也就是一整支船队，尽可能携带更多的货物，船员也会增多。人多了问题就多，所以一般来说船长都希望尽早达到目的地，这样一来停靠的次数也不会太频繁，不过我想为了保证食品和淡水的充足，一个月至少会停靠一次。”

“船队前往远方国家的次数多吗？”蓝提斯问，“你经历过几次这种形式的航行？”

“由于这种远距离贸易需要的时间太久，一般的船队好几年都不会去一次，平时都是在邻近的这些国家内进行交易，”罗福斯解释道，“我也只有过一次经验，上次我们横跨大海，也失去了几个东方的国家，就耗费了半年时间，而且把我们的货物交出去之后，船长还只买回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货物，有意思的是那些长相奇怪的饰品居然还很受欢迎。”

“新奇的东西总是比较吸引人，这一点我倒是可以理解。”蓝提斯笑道。

之后的两天里，蓝提斯都再没看到过安德烈或者凯瑟琳，只看到船上的船员在陆陆续续地搬运东西回来，而他们的工作就是待在船上接货，顺便守船。

第三天的清晨，蓝提斯刚刚清醒过来，就听见了的号角声急促的响起。

“搞什么！”罗福斯怪叫了一声，“这是在搞什么？昨天晚上怎么没有人通知我们？”

蓝提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老汤姆猛地砸了几下他们的门，大声的吼道：“懒骨头们，起床了！赶紧去你们的岗位上站好。”

蓝提斯快速穿好衣服和罗福斯一起冲出去，一边小跑一边说：“我真是搞不懂为什么他能像个没教养的流浪汉一样嚷嚷，这可是个正规的商船队！”

“我跟你说过无数次了，我也觉得很奇怪。”罗福斯道，“我相信总有一天船长会把他扔下船的。”

他们很快来到了甲板上。蓝提斯迅速和其他人一起将船帆放下来，但还没等到他在岗位上站好，船就已经缓缓地驶出了港口，朝着海平线开始前行。

“上帝！怎么搞得这么匆忙？”蓝提斯小声地嘀咕了几句，悄悄地回头看着还离得不算太远的码头。

一群制服打扮的人正排着整齐的队伍，朝着这边张望。

蓝提斯愣了一下，疑惑的回过头。

吃完午餐后，蓝提斯和罗福斯一起前往仓库的时候，他听见罗福斯用受不了的语气抱怨着：“真不知道船长他们是怎么想的，一般来说出海的前一晚都应该先让我们收到通知才对，这次是怎么了？”

蓝提斯摇了摇头，“谁知道呢，你不是说了么，大人物们都这样，没人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这么说也没错，但这也太反常了。”罗福斯说，“你要知道，安德烈先生一向将时间安排的十分恰当，不会让我们太过懒散，但也绝对不会显得匆忙，这次却如此仓促，简直太奇怪了！”

蓝提斯想了想，向罗福斯问道：“你之前有看到一群站在码头上的人么？看起来像是军队的那群。”

“什么人？”罗福斯问，“站在码头上？”

“看来你是没看到了。”蓝提斯摇了摇头，“出航的时候，我注意到有一群穿着制服的人站在码头上往我们的方向看，你说会不会跟他们有关系？”

“制服？你是说军队的制服么？我们怎么跟他们扯上关系的？”

“我只是猜测而已。”蓝提斯耸了耸肩，“你也说了，这次的出航仓促得有些奇怪，所以我才想到这个的。”

“算了，别想了。”罗福斯道，“这些事情船长他们自己会处理的，跟我们也没多大关系，就算天塌下来，也得是他们先扛着，对吧？”

蓝提斯点了下头，暂时放下心里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