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那年,她四岁。他成了她的师哥,从此,她想尽法子整他。
“师哥,帮我梳辫子!”小丫头拿着一把小木梳,一脸期待的看着耀哥儿。
耀哥儿头抬也不抬,专心的画着眼前的梨子,师傅说了,画画要专心,而且要细微的观察所画事物的每一处变化。
小丫头气呼呼的在后面转了两圈,她故意把辫子弄乱就是为了让他梳,一会儿娘看见了又要骂了。
“师哥,你帮人家梳头好不好?”小丫头趴着桌子上,嘴角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两个梨涡看起来特别可爱。
耀哥儿一扬手,“别打扰我。”
啪,一滴墨汁甩在了小丫头的脸上,小丫头扁着嘴,摸了摸脸上黑乎乎的墨汁,眼泪就在眼眶里面转悠,她强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恨恨的看着耀哥儿,又看向那颗梨子。脑子一转就想到了一个主意。
伸手抓起梨子,咔嚓一口,梨子被咬下了一大块,刚刚还黄澄澄,漂漂亮亮的大梨子,顿时变成一个沾着口水,有着牙印的半个梨子,而罪魁祸首正得意的看着耀哥儿。
“你!”耀哥儿气的站起来就想骂她,却看到她脑门上黑乎乎的一片,“哈哈哈哈,杨明月,你.....你逗死我了......哈哈哈....你个黑脸丫头......”
杨明月眼泪唰的下来,又羞又恼把手上的梨子砸了出去,正抱着肚子笑的耀哥儿一时没防备,被砸了个正着,捂着脑袋哎呦哎呦的喊疼,可是看见满脸墨汁的杨明月又想笑,这么别扭着的样子更是说不出的气人。
“何光耀,你就是个坏东西!”
“杨明月,你能再丑一点吗?黑脸丫头!哈哈哈哈.....”
小丫头含泪跑了出去,小屁孩在屋里捂着脑袋一边喊疼一边狂笑。
十二岁那年,她十岁。她被村里的野小子欺负,他站在一旁看笑话。
杨明月抓起旁边的石头砸向了一个男孩,没有打着,但是却吓了那男孩一跳,男孩气恼了,冲上去就踢了她一脚。她迅速的闪开,男孩又猛推了她一把,这次她没来得及,眼看着要被推到在地的时候,她反射性的想要抓住身边的耀哥儿,但是耀哥儿闪开了,她重重的摔倒在地。她怒气冲冲的抓起身边的石头胡乱的打了过去,耀哥儿忙闪开。
男孩子被打的抱头鼠窜,边跑边喊,“杨明月,你就是个小疯婆子!”
她坐在地上,狠狠的瞪着耀哥儿,耀哥儿双手环臂,一脸坏笑,“杨明月,你的表情不对劲,应该再狠点,对对对,就这样,这样就生动了,保持这个样子,我一会儿画一副你的小像送你哈。”
“滚!”她倔强的说,还在记恨他刚刚不帮自己。
耀哥儿啧啧啧叹了几声,“你呀,再不改改你这乱惹祸性子,以后就是个祸害,还是个嫁不出去的祸害。”
杨明月从地上站起来,伸手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从鼻子冷哼一声,“我要是嫁不出去,我就嫁祸给你!”
耀哥儿冷笑,“痴心妄想!”
杨明月不甘示弱,“咱们走着瞧!”
事后,他无意中得知,她打那个男孩只是因为那个男孩乱说坏话,至于说的是什么坏话,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那个男孩很不喜欢他送给她的一幅画。
十八岁那年,她十六岁。他看着她拒绝了第一个提亲的人家。
杨明月把所有的礼盒全扔了出去,虎着脸把媒婆也赶了出去,然后一言不发的躲进了自己的屋里,任她娘在屋门口骂她胡闹。
耀哥儿什么话也没说,还是像往常一样去学习,去作画,他觉得自己无法理解杨明月这样的女孩子,眼看着慢慢的变得有点女孩子的温柔样了,翻起脸来还是让人觉得不可理喻。
只是听着师娘门外不停的唠叨,听着隔壁隐隐约约传来的小声啜泣,他没由来的有些烦躁。
二十二岁那年,她二十岁,她成了远近闻名的老姑娘,他和她之间的话也越来越少。
耀哥儿去了附近的一座山里住了些日子,只为了取景,他心里一直有个想法,就是画一副《山河壮丽图》,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这幅图应该怎么构架,可是具体怎么画,他心里一直没个谱。
他一边往回走一边想着山河图的事儿,没留神一下撞上了杨明月,“呀!”她往后缩了一下,然后快速的说,“对不起。”微微欠了欠身,她一脸不自在的躲回屋里。
耀哥儿愣住。
明明是自己撞上她了,怎么道歉的反而是她呢?耀哥儿有些怔忡,算一算,他们已经好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吧。
一进屋就明显的感觉到屋里的气氛不对,师傅一脸的心疼和无奈。师娘的态度有些冷,又有些失望,耀哥儿匆匆行了礼钻进自己的屋子,他又听到了隔壁隐约传来的小声啜泣。
不用说他也知道,肯定是为了她的婚事。她现在年纪越大,出落的越发好看了,只是人也越来越沉默。总把提亲的人往外推,外面有了不少闲话,偏偏她就是那般倔强,前两年逼急还会拿着剪子吆喝着要绞了头发做姑子,气的师娘撂了狠话再也不管她,师傅总是又心疼又无奈,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下山去买东西,却听见了山下村子有人正说着她,耀哥儿这才知道,原来她又推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京城的,还是个什么官员,总之是年轻有为的样子。暗暗叹了口气,她还是太胡闹了些。
二十五岁这年,她二十三岁,再也没有人上门提过亲,他经常去各地取景,她也时常扮了男装陪父母出游,两个人的交集只是留着家里的一张薄薄的纸片。
耀哥儿推开屋门,一眼看见了桌上茶杯下压着的纸片,“我们去宁夏找清风,勿念。”
他们现在的交流方式就是这种,耀哥儿经常出去采风,一住就是好几天,走时会留下一张交代去向和勿念的纸片。而最近一年,师傅和师娘也常出去,学着他,一张纸片就成了交流的渠道。
耀哥儿有些恍惚,有多久没见过她了,三个月?还是五个月?突然感觉像过了好久。自从二十二岁过了以后,姐姐也开始催着他成亲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在逃,每次回沈家看见那些姑娘,他总是没由来的烦躁,而且越来越常想起她,可惜却总是见不着。就是见着了,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重新收拾好包袱,还是回沈家看看吧,好久没回去了。
不出他所料,果然一回去,姐姐又开始催着他成亲,这次居然连姐儿那个小丫头也催了,只是小孩子怎么会懂,感情是要两情相悦的,他猜不透女人的心思,更不明白她的心思。
放下一切想法,还是先完成他的山河图要紧。
走了很久,眼前的这座山不大,但是景色却独特,只是这路忒难走了,他爬这座山已经很久了,周围没有见到一个人,反正他也习惯了,拳脚功夫他也会些,清风的拳脚功夫都习自师傅,耳濡目染,虽说他不爱,但是自保也是绰绰有余的。
采些野果,就着泉水洗了洗,再吃点干粮,喝些泉水,整个人也精神了。耀哥儿坐在一块大石上休息,今晚要在山中过夜了,耀哥儿擦擦汗,得赶紧找个能落脚的地方才行。
又走了段路,今天运气很好,前面有一个破旧的小茅屋,看的出是山里的猎户搭建的临时落脚地儿,屋子离地较高,是为了防止蛇虫鼠蚁,耀哥儿进了茅屋,一开门就有一股霉味扑面而来,耀哥儿皱着眉简单收拾了下屋子,找出一个破旧的炭盆,架好了一个火堆。
屋里很小,但是该有的东西都有,床上罩了一层布,掀开布,耀哥儿发现床上甚至还有一床旧棉被,看来这个小屋的主人很细心,知道日子久了会落灰,还在床上盖了布来挡灰。
他正翻看着,门突然被撞开,耀哥儿回头一看,一个瘦小的男子迅速钻了进来关上了门。
“这位兄弟.....”
他话没说完就愣住了,哪里是什么男子,分明就是杨明月。
“你怎么会在这!”耀哥儿心里冒出一股莫明的怒气!一想到她独身从宁夏跑到这里来,他就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一个女孩子,就算扮了男装也很容易遇到各种事情,只要一想到她可能遇到的危险,他心里竟是说不出的害怕。
杨明月摘掉了头上的帽子,任一头黑发披散下来,取出耀哥儿的水壶,沾湿了帕子擦干净抹的脏兮兮的脸,“我一直跟着你。”
“跟着我?”耀哥儿愣住,“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你离开山上,一直到沈家,再到这里,我一直跟着你。”杨明月的脸蛋总算恢复了莹润的光泽,她很淡定的说。
耀哥儿忍了再忍才勉强没有骂出脏话,“你跟着我做什么?你就不会叫住我吗!”
杨明月别开脸去,“我想洗澡。”
耀哥儿气恼,但还是说道,“你在这里别走开,我去打水。”他拎起屋里的水桶,出去的时候关好了门,用最快的速度提了水回来,可是屋里没澡盆,只有一个小小的锅,只能烧喝的水,烧洗澡水的话还不知道要烧到何年何月。
“我就着水擦擦就好了,怕别人看出来我一直都抹的特别脏,没事,这有火堆,也不冷。”杨明月大大方方的说。
耀哥儿瞪了她一眼,却也没办法,只好由着她就着凉水擦身子,“我去屋外等着,你好了叫我一声。”
他走出屋子,护卫般的站在不远处,听着屋里传来的水花的声音,心里纷乱如麻。
“好了,你进来吧。”屋里传来杨明月的喊声。
耀哥儿进去,提着她用过的水桶又出去,在一个树后就着这桶水擦了擦身子,然后把水泼掉,进屋后发现杨明月正坐在火盆前烤火。
耀哥儿烧上热水,翻出包袱,拿出干粮来,“吃点东西吧,”又拿出一件衣裳披在她身上,“山里夜深寒气重,别凉着了。”
杨明月拢了拢衣服,接过干粮小口小口的吃着,吃完之后喝了些热水,表情舒缓了许多,耀哥儿心里一直很乱,但也一直关注着她,见到她舒展了眉头,心里也稍微安定下来。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吧。”耀哥儿赶紧说。
杨明月看了一眼他,“我本来不想就这么跟着你的,爹娘去了宁夏找哥哥,我没去。可你刚回山就又走了,我只好跟出来。就这么一直跟到现在。”
耀哥儿沉默了一会儿,“你就不会叫住我。”
“我想看看你要去哪。”杨明月如是说。
耀哥儿叹口气,“你总是这般任性,接下来你要去哪,去宁夏还是回山上?”
杨明月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算了,今晚先早些睡,明天咱们下山。”耀哥儿再次叹气,指了指床铺,“你睡这儿。”
“那你呢?”杨明月问。
耀哥儿低着头,看着火堆,“我在这靠一晚就好。”
杨明月没再问,乖乖的躺在床上,盖上被子,她看着耀哥儿的背影很久,才缓缓闭上眼睛。
半夜,耀哥儿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他本就睡的不踏实,顿时惊醒了,仔细一听,似乎是杨明月粗重的喘息,他连忙回头,火光照着杨明月的脸,闪烁间透出不一样的红色。
耀哥儿起身靠近,看见杨明月的脸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伸手一探,入手滚烫,他大惊,“明月,明月,醒醒!”
杨明月睁开还有些迷蒙的眼睛,喃喃的说,“你来了.....”
耀哥儿还来不及问这句你来了是什么意思,就被一双玉臂勾住了脖子,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压在杨明月的身上,“明月.....”耀哥儿忙想阻止,可是那修长的双腿也攀上了他的腰,杨明月身子稍微一用力,耀哥儿整个人已经被压在她身下。
“明月......唔......”耀哥儿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与自己唇齿相触的杨明月,她双颊红晕,星目迷茫,一脸娇羞的笑意,边碰着他的唇,边轻轻的说,“我终于.....吃到你了。”
柔嫩的小手正在探往他的衣襟,耀哥儿又气又羞又恼,一把抓住她不安分的小手,用尽意志力才让自己微微偏过头,离开她柔软香甜的唇,耀哥儿咬着牙说,“明月,你在干什么?我们不可以这样!”
另一只小手抽开了他的衣带,耀哥儿和她抢了半天的衣服才勉强护住自己,一边要护住自己的衣服,一边又要阻止她自己脱衣服,真是让他手忙脚乱。偏偏他又不敢大的动作,怕伤了她,好不容易逮住她一只手,她另一只手又会从另外一个地方去拉扯他的衣裳。最可恶的是她现在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她玲珑有致的曲线让他的意志力几乎崩溃!
“我在吃你.....”她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柔软的唇不经意间碰触着他的耳垂,让他该死的起了不该有的反应。
“你戳我....”她似乎有些委屈,微微抬起头对着他控诉,然后又对准他的唇印了下去。
耀哥儿对自己不能控制的反应有些羞赫,他屈起腿,想借着腿力躲开她的身子,可是她紧紧的贴了上来,不但如此,她的腿也缠了上去,某处硬物碰上一块柔软的地带,两个人同时闷哼了一声。
杨明月是被顶疼了,而耀哥儿则是......
耀哥儿脸颊绯红,两个人这番纠缠,他和她的衣裳早已凌乱不堪,她穿着的大红色肚兜已经隐约能见,两个人的肌肤不时的接触。
“该死的!”耀哥儿暗骂一声,他索性任她拉扯,腾出双手用力钳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开了一点,盯着她的眼睛怒吼,“杨明月,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杨明月的眼神似乎有一瞬间的清明,但是很快又恢复的迷蒙的样子,她的脸上露出一种痛苦的神色,似呢喃的说,“你总是不喜欢我,躲着我,不理我.....我等你这么多年,你为什么就是不开口呢?难道真的要让我绞了头发做姑子吗?今年我再也拖不过去了,娘说今年一定要把我嫁出去,他们去宁夏就是因为哥哥替我相看了一门亲事,我心里好痛.....何光耀,你是有多混蛋才看不出我的心意?你若是不喜欢我,就看着我绞了头发吧,反正我死也不愿嫁给旁人!”
两行清泪从她脸上滑落,她的神色痛苦又无助,耀哥儿愣住了,他对她的感觉是最近一年才开始的,但是没想到她已经等了他这么多年。
就在他愣神的那一刻,杨明月像是要发泄自己内心的痛苦一般,挣开了他的双手,抱着他的头对准唇吻了下去,两个人很快就□□了。
温热娇柔的女体抱在怀里,耀哥儿甚至不敢轻碰,但是杨明月只亲吻他的唇,身子却僵直着不敢动,像是实在忍耐不住了,耳边传来她压抑又羞恼的声音,“下面该怎么做嘛.....你老是不动.....春宫图上又没画.....”
耀哥儿汗颜。
他微微叹口气,手抚上她柔软的腰身,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掌握了主动权。
柔抚舔吻,美人轻吟慢哦,喘气不已。两个大汗淋漓的折腾的半宿,耀哥儿用手指纾解了她,也压抑住自己,到底没有突破最后那道防线。
在她仍然娇喘不已,还神游在外的时候,耀哥儿轻轻在她耳边说,“这个地方不好,我舍不得你受委屈。”
杨明月微愣,转而轻轻环住他,眼角有泪滑落。
这一夜过去,很多事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两个人一路游山玩水到了宁夏,耀哥儿跪在师傅师娘面前,求娶杨明月,几乎没什么多余的话,耀哥儿就顺利得到了成墨居士夫妻的同意。只是成墨居士夫妻的表情很奇怪,杨清风的表情也有些怪异。
直到成亲后,耀哥儿有天想起这件事忍不住问起杨明月,“那年那个小茅屋,你到底是真的不舒服,还是装的?”
彼时杨明月正看着大儿子何宗洛写字,二儿子何宗润画画,三儿子何宗清玩玩具,怀着小儿子何宗鸿,根本没空理他,“有空多教教儿子,你看看老大这个字,都写成什么样了,还有老二那个笔法也不对,想那些陈年旧事干嘛。”
到了很久很久以后,耀哥儿的大舅子杨清风某天喝多了,兴奋的拍着耀哥儿的肩膀,“我爹当年说你要待我家一辈子你还不信,果然成了我妹夫吧,说来我还是很佩服我妹妹的,那么多年都忍着不出手,确定你有点喜欢她了才出手,果然一招就制服你了,她这叫什么,对,就叫谋定而后动!哈哈哈.....厉害啊......”
耀哥儿把喝多了的杨清风送回了房间,自己回房后一脸不高兴的看着杨明月,“我怎么从来没发现你这么聪明?”
那是因为你笨。杨明月腹诽,但是面上却不敢流露出来,她脸上堆满了笑容,搂着耀哥儿的脖子轻声说。
“那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才能聪明。”
番外《光耀明月》完,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