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方凯文是在一次教育局举行的学术交流会上,那天他发表了一番深刻而又不失诙谐的演讲。
我坐在下面看着他竟有种惊艳的感觉,年近四十的男人,养尊处优,长相儒雅俊郎,不凡的谈吐更让他有种说不出的魅力。
深刻沉闷的学术问题被他用近乎于诙谐幽默的方式表达出来,那效果自是活跃到极点,会场的气氛更是空前高涨。
我温茜,一个刚参加工作不到两年的普通教师,我很憧憬将来有一天我也能站在主席台上,成为像他那样另人艳羡的人物。
我没有想到我们能很快再次见面,半个月后他来我们学校检查指导工作,那天我正匆忙下楼去收发室取快递,在拐弯处意外撞在方凯文的身上。
我惊慌地躲闪却险些摔下楼去,方凯文眼疾手快地抱住我,我惊魂未定,竟死死抓住他的手。他凝视着怀中的我,目光温和。
“咳咳……”学校的陈主任尴尬的咳嗽。
“对……对不起……”我慌忙松开自己的手,平日里的伶牙俐齿此时却在犯口吃。
“小心些,别摔着。”方凯文轻轻放开我,笑如春风。
我想此时我稍显苍白的脸一定是红得彻底。
陈主任似乎也想为我解围,他带着领导的标准笑容,“年轻人做事情是需要雷厉风行的,只是小温你穿着这么高的高跟鞋急跑是很容易摔跤的,切记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啊。”
我绞着手指,羞愧地低下头,“收发室快递。”
不是这份快递对我很重要,我才不会破天荒地撞在门神身上。
方凯文和蔼地提醒我,“快去吧,快递公司不等人的。”
我歉意地点头,稳步的与他擦肩而过。
我签收了快递,手捧着盒子翻看着,猜想里面会是什么?
收发室的袁师傅笑着摇头,“小温,是男朋友送的吧,这么宝贝。”
我故意瞪圆了眼睛,“乱说,哪里宝贝了?”
“别以为我老眼昏花了,那包装上的红玫瑰不是代表爱情代表什么?”
袁师傅戴上了花镜,还真想证实自己说的对。
在袁师傅爽朗的笑声中我快步走出收发室,唇角却在不住地上扬。
袁师傅说的没错,这的确是我的男朋友简涛送给我的礼物,他说会带给我意外的惊喜。
下午我迎来了我任职以来最重要的一次公开课,也许是简涛的礼物让我心情愉悦,这节课我超长发挥,从现场学生的反应和学习热情来看我知道我成功了,从方凯文与校领导的温言笑语中我不难看出他在表扬我。
下班后我回到家刚要开门,邻居王大娘就拎着两袋食品从隔壁走出来,“小茜,你爸他下午来过了。”
看到我表情木然,王大娘忍不住叹息,“唉,他知道你不愿意见他,所以把东西放在我那儿了。”
我伸出微僵的手缓缓接过食品袋,“谢谢王大娘,下次帮我转告他不要再送这些东西了,我是不会吃的。”
伴随着王大娘的叹息声,我打开门颓然地走进屋里,送来的东西一如既往地扔进垃圾筒,好好的心情也因为父亲的到来而布满阴霾。
我仰躺在床上,引起陈旧的木板阵阵异响,我望着有些斑驳的屋顶,莫名地伤感。
这间房子是母亲留给我的,尽管它早已破败不堪,而且离我上班的学校也甚远,但我还是舍不得卖掉它,因为这里有我和母亲的全部记忆。
我深爱我的母亲,虽然她早已过逝,但只要守在这里,我就会感觉到她还在我身边。
简涛电话来的时候,我正在小厨房里忙活着,他肯定地说,小茜,你一定在弄泡面。
我看了看纸碗里的面饼,有些鼻子发酸,“嗯,猜得真准。”
“旁边一定有一小碟儿咸黄瓜。”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
“外加一杯隔夜的白开水。”
我的眼泪砸落下来,“坏家伙,吃泡面,喝凉白开已经够可怜的了,你还这样嘲弄我。”
简涛的声音微顿,再次传来的话语溢满了心疼,“小茜,好好照顾自己,你这样我怎能放心得下?”
“不放心就快些回来,否则等我结婚了,新郎一定不是你。”我抹去眼泪,唇角勾笑。
“再坚持半年,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到时候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把你养得胖胖的,肥肥的……”
“嗯,嗯,像猪一样胖,一样肥……”我苦涩的心似乎粘了蜜,笑声不自觉地逸了出来。
简涛与我也算是青梅竹马,我俩的父亲都是医学院附属医院的医生。小学和初中我们都是在医学院的附小、附中度过的,到了高中我们又双双考进省重点一中。
报考大学志愿时,我听从了母亲的遗愿去了省师范学院,而他则是奔着他从小制定的目标,如愿以偿的进了省医科大。
现在我早已参加工作,而他还得等到明年夏天才能毕业,但这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相反我们会格外珍惜每一次的相聚。
晚上正在书桌前写教案的我被门铃所惊扰,我疑惑地跑去开门,站在门外的竟然是尚美。
我打量着她一身时髦高贵的装扮,又回头看看我颇为陈旧的寒舍,“美美,你确定你没有来错地方,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和你那些姊妹团们在某处happy享受吗?”
她无可救药地白了我一眼,熟门熟路地绕过我直奔冰箱取了罐可乐悠哉地爽饮,
“嗯,是在happy了的,只是今晚很扫兴,你家这个城区的警察大检查,搅乱了我们的好兴致,所以大家就都散了。”
原来如此,我就说她没这么好心特意跑来看我,原来只是顺路而已。“快元旦了,非常时期当然要严打了。”
我重新坐回书桌前继续给教案收着尾,“美美你先随意啊,我马上就弄完。”
尚美那张妆容精致的俏脸欺近我的脸,“温茜,你先告诉我,我的生活在你看来是不是很无聊,很没营养?”
“怎么会?”
我惊讶地抬眸,“你的生活堪称完美,身心愉悦本是人类毕生的追求,我们这些劳苦大众为了能达到吃喝享乐的高度不惜成了金钱的奴隶,而你尚大小姐却轻松的让钱成为你快乐的奴隶,你说你的生活多有革命意义呀!”
我的双眉微蹙,认真的表情足以证明我的话有多诚恳。
尚美失望地直起身子,“酸,真酸!温茜你竟敢暗讽我。”
“哪有?”
我无辜地摊开手掌,笃定地强调,“我这是羡慕,绝对地羡慕。”
“羡慕?”
尚美怀疑地端详着我的脸,忽然妩媚一笑,“那好啊,下个月我生日你一定要来哦,我介绍给你几位含金量高的商业才俊,给你找个金龟婿。”
我胃痛地捂住腹部,“那种场合让我去纯粹是谋杀我。”
想起那些养尊处优的娇小姐们,面带高雅得体的笑却问着足以杀伤我脑细胞的问题,我就会头痛,胃痛,神经痛……
尚美人柳眉一竖,“温茜你胆敢像上次一样不来,我就拆了你这民居。”
我把教案整理完放在一边,小声地嘟哝:“官大压死人,你就欺压百姓吧。”
“你既然看得明白,为什么不早些弃暗投明?”尚美又开始发扬媒婆精神,一脸的跃跃欲试,
“我上次给你介绍的区政何主任不是挺好的,年轻有为,仕途不可限量。你如若嫁给他就会一辈子吃穿不愁,哪用得着像现在这么辛苦?”
我想了想,貌似有些印象,“你是说那个海拔不高的文弱书生嘛?他是不是矮了点,勉强才和我平齐。”
“海拔的确不高,可是人家智商高耶。你既然喜欢个子高大的,那我父亲那儿的陈秘书不是个子挺拔吗?怎么也不见你动心?”尚美慢条斯理地引导,试图让我开窍。
我的胃似乎更痛了,“大小姐,我年经轻轻的干嘛非得找个二婚?再说他前妻不是还留给他一个儿子嘛,我这人对当后妈没兴趣。”
“人家孩子有专用保姆,又用不着你照顾。”尚美小声地嘀咕着。
“尚美,你再不安好心,小心简涛回来杀了你。”我压低声音恶声恶语道。
“哈哈……那个穷书生?”尚美不盈一握的小蛮腰笑得前后烂颤,我还真怕她闪了腰。
我不置可否地摇摇头,我也知道在你尚美的眼中简涛就是一穷人,可是找未来的夫家,我们不是更应该注重人品和感觉的吗?
尚美的父亲在本市身居要职,母亲又经营着本市最大的医药公司,她打小娇生惯养造就了她虚浮现实的一面。
但她却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现在的工作都是她父亲帮我安排的,对于她我一直都是心怀感激。
尚美临走时提到了潘子博,她说:“我今晚遇见了你表哥,那个呆子看到我居然一脸的惋惜,竟然还告诫我,多做些有营养的事儿,不要无聊的跑到那种地方去浪费时间。”
这话我相信,对于我那正直憨厚的警察表哥,尚美的玩乐精神就是玩物丧志的最佳体现。
“怎么这么巧?每次他突击检查都能碰到你。”
我都能想像得到潘子博那浓眉绞在一起的痛心表情。
“算了,不提他了,想想就扫兴。”尚美潇洒地摆摆手,发动车子驶离小区。
我站在路灯下,望着远去的车影喃喃自语,“能让你尚大小姐扫兴的人还真稀有,会不会是你太在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