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龙三在一旁连连点头,现在他家凤儿说什么都是对的,他哪里敢有异议。而且他也看出来了,他家凤儿现在生气归生气,脑子却是清楚得很,还知道拿着龙家的权势压迫别人了,还明白要把龙二的支持也拉拢过来。
龙三有些伤心,该不会她是为了保护宝儿才不离开他,才不扭头就走的?她心里头是他比较重要,还是宝儿比较重要?又或者,是她肚子里的娃娃比较重要?
晓五又走了一会,终于停了下来:“你说得对。”
龙三一愣一紧张,他说什么了?难道他刚才的心里话不小心说出来了?难道他确是不如孩子在她心里重要?
结果晓五道:“我越想越觉得那个乔俐有问题,说不定我亲娘和我都被她害过,就算没害,那也一定是知情不报,要是我娘有了死念要托付孩子,没理由只托付一个给她。就算托付一个给她,把我托付给了别人,她也一定是知道的,她跟我爹说只有一个孩子,她心里肯定有鬼。”
龙三不说话,等着娘子大人给指示。晓五接着说:“我们一定要想法揭穿她的真面目。”
这不用她说,龙三也是会办的。但龙三很狗腿地连连点头,摆出一副娘子说什么都要听从的样子来。晓五没因为这个就消气了,又瞪他好几眼,发了好一会脾气,这才睡下了。
也不知是否是前一天闹脾气闹的,第二日,晓五醒来后便有些不舒服。这把龙三急得团团打转。好在晓五一向是身强体健,好吃好喝好睡,休息了几日之后总算是恢复了过来。
龙三找来了大夫再三确认,说是夫人没事,孩子也很好,龙三才算是放下心来。
这几日龙三加紧处理了手边的事,终是办理妥当,于是在晓五的要求下,带着凤宁和蓝虎,还有一众护卫手下一起上路,返回京城龙府。
另一边乔俐和凤卓君还有钟声他们,终是找着了藏宝之地。那是一个僻山里的小山洞,洞口全用泥土封上了,相当隐蔽。
这僻山上长满了百日草,所以当地的百姓唤其为百日山,山下的村子,就叫百日村。
原本凤卓君他们一直遍寻不到藏宝之洞的所在,在山上转了好几天,一无所获。后来听当地的人说,百日草常生,兄弟情常在。凤卓君心里忽地咯噔一下。
他没有着急再找了,在山下转了数日,听山下的农户说着百日山的传说。
传说很久之前,有两个兄弟,一个姓龙一个姓凤,他们相依为命,荣辱与共。那个时候世道很不好,流匪四窜,各村各乡总是会时不时被劫抢。两兄弟都是好人,常常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就是这样便惹上了麻烦。
一日弟弟救下了这百日村的一位老人,结果被一窝土匪报复追杀,弟弟寡不敌众,便往山上逃去。哥哥办事归来,听说了此事便急急要上山去救,可村子里的人都劝他,那伙匪类实在是人太多,个个高手,他此去必会丧命。但这姓龙的兄长却是不听,留下一句:我们兄弟虽非同年同月同日生,却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说罢,便拿了剑赶上山去。
后来村民们听说,在那山上,两兄弟与那群土匪斗了三天三夜,那山上血流成河,染了一地,土匪们最后都被杀尽,而那两兄弟也命丧于此。村民们再也没有看见他们下山,众人上山搜寻,也没有找到他们的尸首。但是第二年开春始,这光秃秃的山上,忽然开出了许多的百日草,百日草的生命力极强,花开不谢,一花支着一花,节节往上爬,似相互扶持一般,努力向上。村民们都说,那是龙凤两兄弟的魂常居于此。
从此,这山便叫百日山,村子的名字也改成了百日村,以此纪念舍命救了这个村子,重情重义的兄弟俩。
凤卓君听了这个故事,数日难眠。他在脑子里细细回顾了一遍父亲被冤害之后发生的事。老爷子愤怒无奈,憋屈忿恨,但他真的从来没有说过一句龙家老爷子的不是,以他这般火爆的脾气,若是被好兄弟陷害得家破人亡,他怎么可能这般认命的灰溜溜逃到乡下?
凤卓君心头打颤,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有想过其它的可能性,他一心认定是那龙家害了他们凤家,他一心想着要报仇。
龙二说过,那个举告的赵大人后来被龙老爷子寻了罪由问了斩,当时龙二说这也算是为凤家报了仇。可当时在他看来,更像是杀人灭口。
人的心便是如此,总希望事情是往自己想的那个方向走,不论发生什么,总有办法解释成自己想要的理由。凤卓君睁眼看着chuang帐顶,忽然觉得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想。
“阿俐,你说,会不会真的与龙家无关?”
“现在并没有找到宝藏,下结论还是太早。这年头为财为利,亲兄弟亲父子尚有翻脸夺命的,何况只是结义兄弟。”
“可是那个地图上,每一个线索都似这百日村一般,留有两个老人家的情义事迹,我走到现在,忽然觉得这不是地图,这是老人家留下的回忆。”
“凤郎,莫多想了,都走到了这里,离真|相只差一步,无论挖出什么来,寻着来源线索,凤家的冤屈,总能找出真|相的。”
“真的会是稀世珍宝吗?”
“若不是,怎会让人动了杀机想据为己有?其实越是珍稀的宝贝越好,这样的东西,查出来容易,两个老人爷是怎么得到的,当时发生了什么事,说不定有什么约定或是事端,也许是因为这些牵扯出来的。”
凤卓君没说话,他想不明白。于是他又去了山上寻找藏宝之处,后来看到山腰一处的百日草长得特别好特别密,他想起山下村里流传的故事,于是便去仔细看了看,这一看倒是看出了端倪,这山壁上的土似乎与别处的不同,百日草也似乎是特意栽上去的,似有个洞口的形状记号。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动手去挖。这一挖,真挖出个洞来。
随行去的钟声严阵以待,正想说要进去就得一起进,万一这凤爷拿走了什么,他得盯好了。可凤卓君却站在洞口不动,只望着黑乎乎的洞壁发呆。
钟声点燃了火把,伸进去晃了晃,确定没什么危险,便催道:“凤爷,我们进去吧,早日把事情办完了,我也好跟大哥有个交代。”
钟声说着,放了个烟弹上天,山下候着的帮手和乔俐见了,赶紧拿了事先准备的箱子也上去了,这是准备转移宝物用的。
凤卓君呆立半晌,咬咬牙,带着钟声进去了。洞里的空间并不大,人勉强半弯腰能走进去,洞腹颇深,但空空荡荡,并没有太繁杂的东西摆设。钟声看到洞壁上挂着蜡灯,便都点上了。这一下看得清楚,整个洞收拾得干干净净,除了洞底一大一小两个箱子外别无它物。
钟声的人候在洞外,乔俐却是不等,一猫腰也进去了。她见凤卓君看着箱子没动作,不禁推了一推他。凤卓君想了又想,还是没动,却对钟声道:“你来吧。”
钟声可没什么犹豫畏惧的,他的责任就是把宝物找到,防止凤家使坏,并且保证把宝物原封不动送回龙家看管。所以他一听让他来开,便大步上前,仔细看了看箱子周围和箱口设计,确认没有暗器危险,便用大刀挑开了箱盖。等了一会,确实没暗器飞出,便探头过去瞧,这一瞧,”啊”的一声惊叫,惊得凤卓君也赶紧探过身去看。
哪里有什么宝物?
箱子里只有两件血衣,平平整整的摆在那里。凤卓君僵立当场,心中五味杂陈,似是松了一口气,又似有些失望。
乔俐站在他身后,见他半天没动静,忍不住上前观望,一看之下,大吃一惊,道:“这是什么?”
钟声眼尖看到衣服边箱子顶头放了一块牌子,便拿了起来,看清了上面的字,念了出来:“同生共死,以此为证。”
乔俐冷哼:“说得好听,同生共死,最后困死乡下的是我们凤老爷子,在京城坐享富贵是他们龙家。”
凤卓君忽然道:“我想起来了,我爹说的原来是这里。他曾说过,他与龙老爷子曾在一座山上欲与匪类同归于尽,结果当时程将军领兵路过,把奄奄一息的他们救走了。便是那个时候开始,他们加入了军队。我爹说,血衣他们一直留着。却原来,是留在了这里……”
钟声拿着那牌子,看了又看,又瞧瞧那血衣,眼眶热了:“两位老爷子,分明是兄弟情深,偏生你们要闹出两家仇怨来。”
凤卓君不说话,似陷入了沉思。乔俐在一旁却道:“怎么是我们闹出仇怨的,当年那些事,可是确确实实发生了。”她眼见旁边还有一个小箱子,拿剑挑开了:“这个箱子还没看呢……”她话没说完,却愣住了。这个箱子里更是空荡荡,只静悄悄地躺着两封信。
乔俐拿了起来看,看着看着,不说话了。
凤卓君回过神来,从她手里取了信瞧,信很简单,一封写着:“大哥,奸臣心毒,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此事我一人担当,不是我忘了当初誓言,也并非欲陷大哥于不义,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大哥家里老老小小几十号人,切勿与我一起受这无妄之灾,我与你断了联络,不是不惦记大哥,但事出有因,大哥一定会谅解小弟。故地重游,留下此信,以证我心,若大哥哪日得见,切勿相责。我绝笔于此,也算遵守承诺,我们兄弟,同生共死。”
凤卓君看完这个,手抖的厉害,他有点不敢看另一封信。他努力回想,有一段,他爹是离了家不见踪影,他以为是去报仇探消息,但他回来后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最后病死榻前。只是他一再吩咐他,那个宝物,是他一生最珍贵的东西。
难怪他从来不说报仇,难怪他从来不曾埋怨过龙家半句,难怪他只是一直说对不起他们母子俩……
钟声等了又等,看凤卓君不动,便把信拿了过来。第二封信再简单不过:“贤弟,为兄已为你报仇,绝笔于此,同生共死。”
凤卓君听钟声念了,终于忍不住落泪,哭了一阵,什么话都没有说,把东西又放回了原处,一切恢复原状后,转身走出了洞|穴。
待钟声与乔俐都出了来,凤卓君亲手将洞口照原样又堵回去了。然后一撩衣摆,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朝着洞口拜了三拜。
“爹、龙叔,孩儿错了。孩儿只认定心中猜想,盲了眼,聋了耳,没听爹的话,没明白爹的意思,一错便是错了这许多年。孩儿给龙叔家里找了许多麻烦,孩儿被成见蒙了心,孩儿错了。爹、龙叔,你们泉下有知,一定会责怪孩儿,孩儿如今没什么好辩驳的,待孩子百年之后,一定到地府里与你们二位老人家当面请罪。从今往后,孩儿再不会这般行|事,孩儿欠了龙家的,一定好好补偿。”凤卓君说了许多,言罢之后,又用力磕了三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