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盛于成都府官职不高不低,故此,唐老太太的寿辰并不盛大,拢共就摆一日酒。
一大早,唐盛带着三个儿子迎接客人。
唐知府年方而立已官居四品,这官职,瞧着不高。但,相对于唐大人的年龄就不算低了,哪怕世家子弟出身,能在而立之年有此作为的都不多。更让人羡慕的是,唐知府非但仕途得意,连带着三个儿子也颇是出挑,尤其以往颇有名声的唐惜春竟然拜师上清宫,更叫人大跌眼镜。
以往,唐惜春就是全城纨绔的榜样,但凡成都府的家长教导孩子,必要以唐惜春做个反面教材,道,“好人不学,偏学唐大少!你就不能学学好!”如今唐惜春改邪归了正,浪子回了头,成都府的家长们依旧愿意依他为例,道,“连唐大少都能改好,你他娘的还不好好学!”
反正,唐惜春知名人物的地位,一时间是难以动摇的。
如今唐惜春跟着老爹迎客,兄弟三个,唐惜时内秀,生似铁塔,现在个头就与唐盛相仿,站在一畔不似唐盛的儿子,倒像唐府的侍卫。唐惜夏年纪尚小,而且,他自幼念书,是个斯文人,还不大会抢风头。唯唐惜春,五官与唐盛酷似,更兼他年少飞扬,修眉俊目,身量高挑,朝气篷勃,随便一站就能闪闪发亮,极是引人注目。
当下便有人悄悄道,“若生得唐大少如此俊俏,便是纨绔一二,也不叫人讨厌。”
尤其凤真大驾光临,凤真模样本就极是俊美,且又较唐惜春高大,这等光芒万照之人乍然登场,立刻如太阳光临大地,气场略略不足之人给凤真这奢华之色一衬,顿失光辉。唐惜春照样嘻嘻哈哈,竟别有一番气质,很是能撑得起唐家大少的场子。
尤其周湄一并前来,三人站在一处,当真是夺尽蜀中春.色。唐惜春亲热的拉住凤真的手笑,“阿真莫客气,阿湄,你多多照真师侄。”他还好意想做个红娘啥的,给凤真周湄二人创造机会。
周湄笑,“你就贫吧。”与凤真一道进去了。
让唐惜春意外的是,沈博也来了。
彼时,唐盛已带着唐惜夏到正厅待客,唐惜春与唐惜时仍在门口迎客。
经过唐盛补习,唐惜春现在已经知道沈家乃蜀中第一有钱人家。
而且,能转手将亲妹妹嫁给断袖凤真的人,唐惜春想着,相由心生,说不得是个恶俗暴发,张嘴满口金牙,举手黄金闪烁,佩金带玉,庸俗不堪之人。故此,一听说沈博到了,唐惜春瞪大眼睛连忙去寻,就见迎面走来个大肚子满脸油汗的中年人。那中年人生的颇是肥壮,一只肚子仿若女人怀胎十月,才五月天,便已是热的满脸油汗,时不时捏着帕子拭汗,捏着帕子的手上镶戴着三五只黄灿灿亮闪闪的宝石戒指。
来者皆是客,唐惜春现在颇懂接待之道,笑着一拱手,对那胖子道,“沈公子,欢迎欢迎。”
胖子脸色一窘,想说啥,张张嘴,露出三五金牙。就听边上一个清朗的声音,“唐公子,久仰大名。”
胖子连忙退后半步,唐惜春迷茫的看向胖子身边一位身着玄裳腰勒玉带的青年,惊,“咦,你是沈博沈公子?”
晃眼一看不觉什么,仔细看去,唐惜春倒抽口冷气,“你与阿真好像。”简直就是成年版凤真嘛。只是,凤真光芒万丈,沈博相貌极佳,却给人一种普通的感觉,真是奇怪。
沈博笑,“姑舅兄弟,自然是像的。”
唐惜春认错了人,笑道,“原来只是听人说起过沈兄,未能见得一面,倒闹了个笑话。沈兄莫介意才是。”
“唐公子说哪里话。你是阿真汝宁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沈博口气温和,亲昵的仿佛在说自家兄弟,“听说唐公子拜太妃娘娘为师,可惜当日我未在成都府,不然定要吃一杯水酒,贺上一贺的。”
唐惜春笑,话不过脑袋就脱口而出,“无妨无妨,沈公子未去,你家姑姑、姑婆、太姑婆都到了。心意到了就成。”
沈博平生头一次遇到唐惜春这等人物,竟是连句客套话都懒得说,还是故意讽刺他呢。沈博淡淡一笑,“此乃误会,日后有暇,我亲与唐公子解释一二。”
“不用不用,不用放心上。”你这么厉害,连凤真都不是对手,俺可不敢得罪你。唐惜春笑,“沈公子里面请,勿必多喝几杯。”
沈博一拱手,抬脚进去。
唐惜时看唐惜春一眼,心说,莫非唐惜春把沈家婆娘的仇记到沈博头上,即便如此,也不必当场给沈博难堪啊,这可是个狠角色。
待一时,客人来的差不多,唐惜春与唐惜时便也进去了。
唐惜春一溜烟钻了厨房,待开宴时捧出寿面若干,然后羞羞的对唐老太太道,“祖母辛苦操劳大半辈子,孙儿没别的大本事,今天是祖母的寿辰,这是孙儿亲手做的,请祖母尝尝。为祖母贺寿。”
唐老太太欣慰感动道,“我这辈子,从不图你们有多大本事,你这样孝顺,祖母这辈子再无憾事了。”
祖孙两个互为吹捧夸赞一番,又有识趣的夫人太太们捧场,一个说,“唉哟,大公子实在贴心。”
一个道,“比我家的小子强多了。”
一个笑,“老太太真是好福气。”
总之,借着唐老太太的寿宴,唐惜春委实招了个好声名。
凤真道,“老一套。”在上清宫就用碗面条哄的蜀太妃喜笑颜开,即便凤真也得承认唐惜春对付女人颇有一套。
周湄笑,“可惜今天吃不到惜春烧的面了,他手艺委实不赖。”
沈博慢慢的抿口酒,道,“汝宁与他挺熟的。”
周湄悠然一笑,“惜春是个难能可贵的人。”
沈博道,“凤真,姑妈叫你有空回家一趟。”
凤真点点头。
一时,唐惜春过来敬酒,笑道,“真师侄、阿湄、沈公子,你们不是外人,付三、阿峰、少程,咱们是老交情,来来来,敬你们一杯。”
大家很给唐惜春面子,一起饮了一杯。
李峰打趣,“刚听周探花说小唐你好手艺,什么时候也做碗面给哥哥尝尝。”
唐惜春笑,“我这是彩衣娱新的绝技,岂能轻易施展?”
说笑几句,唐惜春坏笑,“阿湄,替我照应真师侄和沈公子。”
周湄当下便想直接一拳捶死唐惜春算了,这贱嘴!竟然讽刺他靠美色上位!nnd!老子真才实学一探花!
唐惜春跟着唐盛忙活了大半日,直待下晌酒宴散了,唐盛带着儿子们将大小宾客一一送走。不论是上官同僚或是士绅商贾,唐盛皆一视同仁,一样的客气相待,不曾有丝毫慢怠。即便与唐盛打交道不多的沈博亦觉着,唐盛颇有可取之处。
待将客人悉数送走,唐惜春脸上白里透粉,挂在唐盛身上,一个劲儿的蹭唐老爹的脸,花瓣一样的唇喷着酒气撒娇,“累得走不动了,老爹你背我进去吧。”
唐盛气笑,“惜时惜夏,瞧瞧你们大哥,可丢脸不?”
唐惜夏吐吐舌头,他是个小道学,自来奇怪大哥怎么就说得出这些话。他只要想一想,就觉着对父亲大人不敬,更兼浑身起鸡皮疙瘩。
唐惜时道,“义父,你也忙了大半日,先去歇着吧。我送惜春回房。”
唐惜春被唐惜春抓到身畔,张牙舞爪的大叫,“唐惜时,你敢拆散我们父子,你这恶魔!”
唐盛揉揉眉心,道,“赶紧,回去多给你大哥灌几碗醒酒汤。”
唐惜时掐着唐惜春的腰,直接把人往肩上一送就扛了起来,唐惜春正卡着胃,嗷的一声惨叫就把满肚子酸臭的酒水吐在了唐惜时背上。也就是唐惜时了,反正他生就一张铁面,平常没啥面部表情的人,只是两道卧蚕眉微拧,扬手给了唐惜春屁股两巴掌。
唐惜春干脆吐了个痛快。
唐盛喊一声,“惜春,你憋着点吐。惜时,你轻点打。”
唐惜时已经扛着唐惜春走远了。
待到了唐惜时屋里,唐惜春捏着鼻子大叫,“唐惜时,你快臭死了!赶紧,离我远些!”
“也不知是哪个狗嘴里吐得我一身。”唐惜时脱了衣袍扔出去,只胯.下一件大裤头,浑身赤.裸,露出一身钢浇铁铸的键子肉。唐惜春接过丫环送上的茶水漱了口,刷过牙,又喝了两碗醒酒汤。
唐惜时并不觉着如何醉意,也喝了一碗,就听唐惜春问,“惜时,可有女人喜欢过你?”
唐惜时道,“儿女情长,则英雄气短。”言下之意,没有。
唐惜春感叹,“也没人喜欢我。你说,我也不比阿湄难看过,怎么阿湄这许多人追,就没人对我表露情谊呢?”
唐惜时看唐惜春一眼,不可思议,“难道你是断袖?”当初唐惜春连他房里的丫环都勾搭,突然变断袖,这真是……唐惜时忙喊道,“阿一,给我拿件袍子来。”
“哎,一会儿就洗澡了,还穿什么衣裳,我哪怕是断袖,也不是断你。”唐惜春白唐惜时一眼,“何况,我又不喜欢男人。”
“我虽不是喜欢男人,不过,凭我这姿色,追求者起码也得堆山填海才正常吧。”唐惜春惆怅地,“大好青春,竟没有一点桃花运,岂不白活?”
唐惜时忽而口吐毒舌,“桃花运没有,菊花运倒是有一朵。”
唐惜春还他一个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