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梓年到水牛镇的时候，正是下午一点多钟，天气不错，正月里的太阳也挺大，感觉好像已经可以闻到春天的气息了。

“小伙儿，上牛王庄是吧？牛王庄上我这辆车。”赶车的人看到又有汽车进站，也不在那儿扎堆继续聊天了，纷纷招呼客人去。

“去牛王庄多少钱？”虽然已经在网络上听说在这边坐牛车就是两块钱的事，但于梓年还是多问了一声，毕竟这年头很多地方的民风都已经不那么淳朴了，提前问清楚总是没错。

“你要没卡，就是两块钱，要有ic卡，就能打七折。”赶车的倒是不嫌他问题多。

等到车上的客人上齐了，赶车人在空中一甩鞭子，牛车便缓缓向前开去，车上的乘客除了于梓年，另外还有三个年轻人，两男一女，其中那两个男的看起来是结伴而来，那女的倒像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

“你是第一次来水牛镇吧？”其中一个小伙儿向他搭话道。

“是啊，你们经常过来吗？”于梓年问道。

“也不是经常过来，去年十一的时候来过一次，这回听说老周这边要建医馆，我们也来碰碰运气。”另一个小伙儿说道。

“你们也是学中医的吗？”于梓年又问。

“不是，不过一家医馆里面，也不能光有医生对吧，总还要点其他方面的人才，像跑堂的算账的，也应该得要几个吧？”对方玩笑道。

“是啊，虽然现在老周还没放出这方面的消息，但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嘛。”另一人也说。

“但现在医馆还没建啊。”于梓年忍不住说道。这么快就跑来求职，会不会太早了点？虽然说他自己也来得很早就是了。

“没看彤城论坛里的帖子吗？规划图都出来了，再过几天就该动工了，到时候很快的。”对方说道。

“哦，我这几天没怎么逛论坛。”于梓年这些天光忙着辞职和整理东西了，他不仅把工作辞了，还把出租屋给退了，家里那点东西，也都打包好了搬去大伯家，随身只带了一点简单的行礼。

“喂，你呢？你是学中医的吗？”这时候一个男的问车上唯一的一个女孩道。

“跟我爸学了点，听说白老先生在这边，所以过来看看。”那姑娘说道。

“哇塞！中医世家啊！”车上几个年轻人都是一脸的羡慕。

“称不上，到我这儿才第二代。”那姑娘说话有点一板一眼的，但态度还算挺不错。

一行人说这话，牛车很快开进了水牛镇中心，一路往牛王庄的方向驶去。

“这镇子真不错，就是还有点不太方便，商店太少了，也没什么娱乐的地方。”

“等老周这个医馆开起来以后，说不定很快就会热闹起来了。”

“之前论坛里不是还有人说，要跑这里来开酒吧？”

“还有说要来开咖啡厅的。”

“希望到时候这地方别被弄得乌烟瘴气才好。”

“不能吧，其实设施的健全和环境的保护并不矛盾啊，很多欧洲小城不都那样吗，环境特别好，生活也很便利。”

“再说现在也不是□□十年代了，大家都已经有了环保意识……”

“……”

“从这里往上，你们就自己下车走走吧。”车子在牛王庄石碑前停了下来，那赶车的对车上几个年轻人说道。

“行，谢谢您嘞。”那俩已经来过一趟的年轻人很爽快地答应一声，便一前一后率先下车去了，于梓年和那姑娘也跟在他们身后下了车。

另一旁的马路边，这时候也等着几个挑着菜筐的村民，还有些村民干脆搬了板凳坐在马路边，一边聊天一边分拣蔬菜。

“有啥要捎带的没啊？”那赶车的把牛车赶过去问道。

“我这几筐菜，你帮我捎到车站去。”其中一个大婶说着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把一旁的几个竹筐往牛车上搬。

“地址都有吧？”那赶车的问道。

“都在筐里呢，总共四筐菜，可别跟人弄混了，上回就被别家拿走了一筐，打电话上来好一通抱怨。”那大婶说道。

“那筐菜被别人拿走了？”那赶车的问道。

“倒也不是白拿，钱是给了，就是原来那客户意见老大。”那大婶笑道。

“你们这些菜都不走啊？”那赶车的又问一旁其他几人。

“一会儿人家自己开车过来拉。”那几个村民笑呵呵道。

总共六筐菜，那大婶掏出ic卡在刷卡器上刷了三下，付了四块二，钱是不多，好在这活儿时日长，每天来来回回地捎带着点，也能增加点收入。

装好菜，赶车的又是在空中一甩鞭子，这回那水牛却不配合了，甩了甩牛头，打着响鼻不动弹。

“再走一趟吧啊，等下一趟，咱就到那牛王池歇歇去。”赶车那人说着又是一甩鞭子：“走嘞……”

于是那水牛便慢慢迈开步伐，往镇上的方向走去。

牛王庄这边，老周正跟人讨论建造医馆所需材料的购置问题，这家医馆他打算采用钢筋混凝土配合木材和青石条的结构，起码从外表上看，要尽量做到古色古香。

“……地基这两天就可以开挖了，你也不打算建高楼，也不用请专业的施工队，只要能有几个懂行的，其他活我们自己这些人就能干。”

说话那人看起来四十出头的样子，这时候他手里拿着一张设计图，两手翻转，利落地把它卷成一个长长的圆筒形状。

“那咱这家医馆，可就麻烦你们了。”罗蒙说道。

这一次这家医馆的建造，彤城论坛的这些坛友们，也把能动性发挥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再次发掘出了不少相关专业的人才，这些人的积极性很高，罗蒙决定干脆就把这件事交给他们去弄，当然，工钱方面该多少还是得给多少。

“放心吧，还有你刚刚说的医馆侧前方的那个八角亭，晚一点我再找人画一幅设计图过来。”对方说道。

“行，那亭子里得要有两个锅炉，还得有一个可以架蒸笼的大锅，然后靠边还得有个放功德箱的地方，地方稍微弄宽敞点。”罗蒙嘱咐道。

“我知道了，不过老周啊，凉茶和开水也就算了，那包子馒头什么的，不要钱地给，你架得住啊？”那人问道。

“也不是啥值钱东西，这年头一般谁还能挨饿？也就是那些个被病拖得没了办法的。”那点东西对老周来时确实不算啥，就他现在这牛王庄，每天都要多少嚼用呢，实在不行，到时候就多盘几对核桃卖钱去吧。

说到核桃，也就他家猴娃子最有毅力，到现在还坚持着，老周自己早就已经过了那兴头了，肖树林倒是还时不时会雕上一两对，但也没有了最初的热情，说起来，他俩倒还不如一个孩子呢。

不过少了罗蒙帮忙，猴娃子盘出来的核桃就不咋值钱了，头一回卖出去一串自己盘出来的核桃的时候，看着换回来的那点钱，那孩子差点没哭出来。

说话间，院子外面走进来几个年轻人，来的是三男一女，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

“都是学中医的吗？”罗蒙看到后便问了。

“他俩是学中医的，我俩不是。”其中一个小伙儿回答说。

“哦，那你俩找陈管事去吧，叫他给你们安排，这俩学中医的，一会儿跟我去一趟打铁铺，咱先去见见白老头。”罗蒙说道。

“眼镜仔不在吗？”那年轻人问道。

“眼镜仔也被白老头给抓了壮丁，往后可能就要到医馆那边去了。”罗蒙回答说。

眼镜仔这两年跟陈建华学得还不错，那孩子灵性，人缘也好，罗蒙打算把他安排到医馆那边去当经理，虽然年纪还是小了点，不过还有白老头他们在呢，只要这些老家伙肯带，眼镜仔自己肯学，那就没啥别的问题。

原本陈建华才是最好的人选，他更有管理经验，罗蒙跟他提了一次，被他推了，他不愿意整天在医馆里跟病人打照面，就乐意待在四合院这边。

“那咱陈管事这边，还缺帮手不？”这两个家伙马上就凑准了空档。

“缺着呢，能不能叫他看上眼，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老周笑道。眼镜仔走后，陈建华这边也确实是需要再找一两个帮手的。

“明白了！”这两个年轻人都是一副斗志昂扬的模样。

打发走了这两人，罗蒙带上剩下的那一男一女，开上他的皮卡车，往打铁铺那边去了，对于中医上的事，他是一点都不懂，也没得话语权，这方面的事情得白老头说了算。

三人到了打铁铺，罗蒙直接把这两人交给白老头去考核，自己往旁边的凳子上一坐，打算也跟着涨涨知识。

“树林呢？树林咋没来？”白老头问道。

“你找他干啥？今天上永青去了，公司那边有点事。”罗蒙说道。

“这个给你，我帮我给他们骂回去。”白老头把自己的手机给罗蒙递了过去。

“您老能给自己寻点别的娱乐不？”

罗蒙认命地接过手机，同时也接下了白老头给他布置的光荣任务，这两天猴娃子又上幼儿园去了，这老头没事又开始上网找人掐架去了。

一旁的于梓年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也凑到罗蒙身边去看了一眼，见那手机上开的是一个中医相关的论坛，这种论坛他从前也逛过，里面确实有高人，但更多的还是那种对中医一知半解的，还有不少沽名钓誉的家伙，总之是鱼龙混杂。

刚开始的时候于梓年也很认真跟人辩论过，后来见得多了，也懒得跟人去争论了，总觉得那是愣头青们才做的事情，没想到这个传说中很了不起的白老先生，平时竟然也在论坛里跟人掐架……

“咳咳。”白老先生轻咳了两声，端正了一下自己的形象，然后便开始对两人进行考核，他问的问题都很细，十分具体，开始的时候还比较粗浅，在大致估摸了两人的水平之后，问题才逐渐加深。

相对来说，同来的那位姑娘的药理水平要比于梓年高些，没办法，人家老子就是中医师，教自家娃儿，自然是倾囊相授。

于梓年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这几年东学一点西学一点的，拼拼凑凑，这时候回答起问题来，也显得比较吃力，甚至还在说起一个药方的时候，挨了白老头一顿臭骂。

“真是胡闹！这是哪个庸医教给你的方子？这虎狼之药，还能随便乱用？这帮孙子！现在真是越来越乱来了……”

白老头骂够了，这才道：“你们两个的根基还太浅，坐馆是别想了，先从学徒工开始干吧，罗蒙，你给他俩讲讲学徒工的待遇。”

“学徒工没待遇，管吃管住不管工资，每个月就给二百块零花钱，医馆里面的一切杂活都归学徒工去干，咋样，你俩是走是留？”罗蒙一边说着，一边手里还飞快打着字，这丫什么破中医论坛啊，中医大夫们骂人也这么厉害吗？

“吃住都在牛王庄吗？”于梓年这时候已经决定要留下来了。

“住是在咱中医馆楼上，到时候会有宿舍，一日三餐都是从牛王庄这边配送。”罗蒙说道。

“那在医馆建成之前呢？”那姑娘问道。

“你们可以选择先回去，也可以留下来帮忙，或者是在镇上找个地方住下，每天到白老头这里旁听也成。”罗蒙顿了顿又道：“也不用着急做决定，今天就先住牛王庄上，咱那儿还有几个跟你们差不多的，到时候你们年轻人之间多交流交流。”

“咋样，把那几个瘪犊子给骂歇菜了没有？”白老头问道。

“双拳难敌四手，你究竟咋弄的，一下子招惹这么多人？”罗蒙说道。这哪还能算是掐架啊，简直就是群殴，白老头就是被殴的那一个。

“哪个论坛？我们也去帮忙吧？”那姑娘问道。老周不走，她跟于梓年坐这儿也没事干，干脆也上网凑凑热闹去好了。

“没错，没错，就是那个xx论坛，你俩也都上来帮帮忙。”又多了两个帮手，白老头很高兴，他的那些徒子徒孙们，早就对这种骂战失去了兴趣，个个都把自己忙得跟陀螺似的，已经很少有人会愿意专门抽时间出来跟他一起混贴吧论坛了。

罗蒙把手里的那个手机还给白老头，然后又从口袋里把自己的手机给摸了出来，这一骂两骂的，他还骂出火气来了，这场骂战要是打不赢，接下来这一整天的心情大概都好不了。

于是这四个人就这么坐在屋子里，没老没小的，一人拿个手机，手指翻飞，飞快地在屏幕上打着字，那打出来的内容，也都不那么文明礼貌。

“奶奶个熊！对方的人数好像也不少啊？”

“这也是组团来混贴吧的吧？”

“就是个卖狗皮膏药的团伙，说了他们几句，还缠着我咬上了。”

“这种人不能忍！”

“狠狠骂，不用跟这些瘪犊子客气。”

“他们人数好像比我们多呢。”

“我喊几个帮手去！”

“海梁啊！蓝燕啊！还有云开！快来快来！”白老头探头到门口去喊了一嗓子。

“咋？又骂上了？”蓝燕好像正在洗衣服，一手的水珠，进屋以后，把手放在衣服上擦了擦，拿出自己的手机，熟门熟路地进了网站，很快就找到了他们几人所在的那个帖子。

随后是李海梁，最后进来的是燕云开，屋里那姑娘一看到燕云开，就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把视线集中在自己的手机屏幕上……这么好看的人，就算是在网络上都很少见啊，更别说是在现实生活中了。

“云开啊，快来快来，还得是你跟树林两个人最靠得住。”白老头热情招呼道。

“我爷说再这么骂下去，将来指定娶不到媳妇，长得好看也不顶事。”燕云开一边掏出手机，一边在嘴里这么说道。燕云开搬来这里也有日子了，也学了一口当地口音，没事也会跟人耍耍贫。

“别听你爷瞎说，就是在网络上骂骂，谁能知道呢？”白老头嘿嘿笑道。

“那倒是。”燕云开点点头，拿出自己的手机，手指翻飞，很快也加入了战局。

“……”刚刚还差点被对方的美貌闪瞎了眼睛的某位姑娘。

“怎么样？幻想破灭了吧？”蓝燕抬头瞄了这姑娘一样，笑着问道。

“哈哈。”那姑娘干笑两声。

“不止会骂人，还是个养鸽子的，每天都要打扫鸽舍，弄一身的鸟粪味。”蓝燕她男人李海梁也这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