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玄学氛围浓厚,上至王公贵族,下至仆役奴才,都知道会玄法的术士得罪不得。贾赦是能制伏尸怪的人,他换的锁,设下的玄法,岂是常人能够破解的?贾赦敢换了库房的锁之后一个留守的人都不留,大摇大摆的回东院,对此地必有布置。
想到这里,赖大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因为贾赦在两座换了锁匙的库房内外都布置了阵法,赖大的两条胳膊是生生被自己用力震脱臼的,他砸锁的时候用力越大,受到反震力就越大。
可是贾母和贾王氏满心满眼想的都是偌大的库房从此不掌在自己手里了,哪里还管什么玄法不玄法,贾母怒道:“给我砸,谁砸开库房赏银百两,不肯出力的都给我滚。”
有赖大的前车之鉴,剩下的人都多少有些内心发毛,但是无一例外的,上去一个震伤一个,上去一双震伤一双。后来,贾母和贾王氏带来的家丁小厮都只得跪下求饶。
贾母一气之下举起沉香拐敲了库房大门一下,都震得自己倒退几步,胳膊生疼。也亏得贾母年老力衰,才没将自己震得骨折脱臼什么的。
“去,去吧贾恩侯给我叫来!”贾母一边甩胳膊一边说。
现在只要不让砸库房大门,贾母让这帮家丁干什么都成。吴新登飞快应是,很快就到了东院,贾赦正站在东厢房门口指挥家丁安插新从库房取来的家具。
吴新登走上前去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才说:“大老爷,老太太请你去库房一趟。”
贾赦瞥了吴新登一眼,道:“吴总管没受伤?”
吴新登尴尬一笑。刚才砸银库大门的时候,吴新登见赖大伤成那样,就留了个心眼,拉开了大架势,吼得震天响,却留了力,因此他受的反震不重。饶是如此,他依旧丢下二锤大声呼疼,糊弄了过去。没想到此刻来东院报信,被贾赦一语点破了。
吴新登支吾道:“那个,大老爷,老太太还在库房等着呢?”
“胡闹!”贾赦突然呵斥一声,吓得吴新登不由自主的身子一颤。
“老太太上了年纪,要吃什么,用什么,打发个人去库房取就是,岂有让她亲自去库房的道理?你这个库房总管怎么当的?给我拉下去打二十大板!”
吴新登作为贾府的库房总管,管的是第三进库房,贾赦今日去取家具,原本该当吴新登去回贾王氏。但吴新登是个鸡贼的,当时听说贾赦要开大库,就捂着肚子说内急,溜了。倒是林之孝去回贾王氏,吃了顿挂落。
若是吴新登当真对贾母、贾王氏忠心耿耿倒也罢了,偏偏砸门的时候出工不出力,这种人天生就是软骨头墙头草,所以贾赦二话不说先将此人打了再说。
吴新登在贾府如鱼得水,在下人中向来有体面,哪里被打过板子,忙跪下求饶,贾赦并不理会他。贾赦今日在库房外收了一帮心中还向着贾代善的家丁,这帮人平日没少受吴新登的气,如今贾赦有命,几个家丁上来,拖着吴新登就要下去打。
贾赦一挥手说:“慢!”那帮家丁立刻停住了,只押着吴新登没放手。
吴新登以为有了转机,又忙不迭的求饶。
“我今日给琏儿布置屋子,莫要在东院打人,拖去正院行刑处打,让那起吃里扒外的东西看看奴大欺主的下场!”贾赦道。
几个孔武有力的家丁应是拖着吴兴登走了。贾赦才吩咐单勇去库房跟老太太说一声,自己忙完东院的事就去荣庆堂请安,让老太太早些回荣庆堂休息,要用什么,要取什么,打发人跟林之孝说一声。
为了避免单勇吃亏,贾赦又吩咐郑家树跟着单勇去。
贾母见贾赦只打发了一个下人来,气得浑身发抖。但是今日一早,贾母一茶杯砸不到贾赦身上,就深信贾赦梦中得了祖传玄法,今日库房被贾赦换了锁匙不说,还谁砸库房门谁吃亏,贾母也不吃眼前亏了,打发了单勇,回了荣庆堂。
贾赦将东院东厢房的家具换过,眼看既不简慢也不过于堂皇了,才命人将贾琏请来,问贾琏是否满意,还缺什么?贾琏看过之后,略改了几样小摆件,就对贾赦道:“父亲,琏儿觉得这屋子极好。”
贾赦点点头道:“如此,改明儿择个日子,你就搬过来住吧。每日来东院用个膳还得套车,蛮麻烦的。”
贾琏看着贾赦的眼睛亮了一下,垂首应是。
东院安排妥当,贾赦才去了荣庆堂。
贾母今日被沉香拐反震了一下,两个胳膊还疼,贾母歪在榻上,两个丫鬟拿着美人锤轻轻的为贾母敲着肩膀。
别看贾母刚才去库房的时候气势汹汹的,若是贾赦在跟前儿,仿佛要一拐杖敲死他的样子,如今贾赦真来了,贾母却提不起气势了。和贾赦斗了几次,贾母次次都铩羽而归,如今大儿子不卑不亢的站在跟前儿,贾母都觉得这个一向窝囊没出息的儿子有了几分渊s岳峙的先祖之风。
“罢了,你将库房的钥匙交出来,我什么都不计较了。”贾母叹了一口气道。
贾赦仿佛听见笑话般的笑了起来:“老太太在说什么?倒叫儿子听不明白了?”
本来贾母隐隐猜到自己占不了便宜,都决定省下发火的力气了,谁知叫贾赦这轻蔑的态度又将火拱了起来。贾母打发了下人,只留贾赦夫妻和贾政夫妻在房内,才怒道:“贾恩侯,你以前游手好闲、讨小老婆喝花酒也罢了,不成想你竟然做起了贼!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还不快将库房钥匙交出来!”
贾赦依旧不卑不亢的,甚至还慢慢呷了一口茶才道:“老太太这话说得,谁是家贼?难道有人动了老太太的嫁妆?老太太说出来我帮你打他。至于库房钥匙?老太太要知道,我才是荣国府的袭爵人,父亲的库房就该我继承,这叫物归原主,我愿意给谁保管就给谁保管。”
听到‘物归原主’四个字,贾母的气势就短了一半。贾赦又问贾母的嫁妆有没有短,这就明白的说了,荣国府的东西,只有贾母的嫁妆她才有绝对的控制权。
“这家十几年都这样过来了,一直好好的,也不缺你什么,短你什么,你又闹什么?若是你屋里有个能掌家的人,我也不说什么。以前张氏在的时候,库房钥匙不是她拿着吗?你素日没个成算,拿着库房钥匙,岂不没几日一个荣国府都叫人哄骗了去?将钥匙给我,今日之事我也不和你计较了。”贾母自认为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也很软和了,贾赦再不将钥匙给自己,就是大逆不道。
贾赦却冷哼一声道:“原本我上次在老太太房里说清楚了祖宗规矩,也没想着就收回钥匙。但那日说得好好的,以后大房的用度比二房高两成,我一个一等将军只比一个六品主事用度高两成,已是爱护幼弟,就算拿到礼部说,也称得上‘兄友’二字。只是贾存周怕是忘了‘弟恭’二字怎么写。
这才过了几日,我不过是想给琏儿挑两件像样的家私,竟要兄弟媳妇把着我的库房不给!兄弟媳妇管到大伯子房里,我向来是个没好名声的混人,我是不怕的,就是不知道这叫人笑掉大牙的事,传出去二弟受不受得住?”
“胡闹!闭嘴!”贾母气得什么似的。其时对女子要求严苛,这话都相当于骂贾王氏不检点了。别说贾母,贾王氏都气得满脸通红,贾政还没消肿的脸颊本来就是紫的,现在也看不出来是否变色。
“怎么?做兄弟媳妇的管着大伯子的库房十几年都管得,倒说不得?”贾赦反问贾母。略顿一顿,贾赦接着道:“母亲不必生气,儿子收回父亲留给我的库房,但儿子依旧是儿子,以后老太太要吃什么,用什么,只管告诉邢氏。
邢氏是老太太替我千挑万选的媳妇,进门之后晨昏定省,风雨无阻,比我这个做儿子的还孝顺,必然不会怠慢了老太太。邢氏进门也有十年了,向来贤惠,将东院打理得也极好,我已经定了让她掌家,老太太不必再说。”
邢夫人万料不到贾赦这么信任自己,脸上微微一红,颇不自信。
“胡闹!”贾母正要骂邢氏小门小户的出身,做不得当家主母,但贾赦已经把邢氏自己千挑万选的话说在前头,如果这时候否定邢氏,岂不是承认自己给大房续弦的时候别有用心?贾母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摆摆手让贾赦走了。
贾赦刚走出荣庆堂,就见郑家树远远的飘来,兴奋得满脸青光:“法师老爷,我得手了!”
贾赦双眼一眯,有了贾王氏放印子钱的证据,这次掌家权之争干脆给他来个一撸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