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思源回到家时叶睿安已经被接走了,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随后问道:“季长宁来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没有,和和气气的,还和老爷说了会儿话。”
“我知道了。”扔了车钥匙在柜子上,拖着步子朝厨房走去,拿了一罐啤酒出来时看见叶鸿涛从琴房走了出来,他直接无视他回房去了。
晚饭时候,叶思源准时下来了,叶鸿涛不是一般的诧异。
叶睿安总是在晚饭的时候给叶鸿涛打电话,这一次他从阿姨手里把要递给叶鸿涛的电话要了过来,然后离开餐桌朝客厅走去。
叶鸿涛拍着桌子对着他的背影吹胡子瞪眼,气哼哼道:“我就知道你是有目的的!”
叶思源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下来,他清了清嗓子,问道:“安安,吃晚饭了吗?”
“没有,妈妈还没做好。”
“你妈妈今天心情怎么样?”
“我觉得妈妈心情很不错,她接我回来的时候还给我买了拿破仑。”
他沉默了,突然觉得自己追着一个小孩子问季长宁心情好不好有点儿幼稚:“我让爷爷跟你说话,好不好?”
“你不跟我说了吗?”
叶睿安失望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叫他有些不忍,他笑了笑,说:“那我跟你说好了。”然后他听叶睿安说了很多,直到那边传来季长宁喊吃饭的声音他才挂了电话。
他回到餐桌时叶鸿涛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怎么给挂了?我还有话要和他说呢。”
叶思源夹了一粒花生抛进嘴巴里,凉凉道:“我让安安和你说话,他没高兴。”
叶鸿涛不高兴地放下筷子,朝厨房喊道:“我不吃了,没煮的菜都留着明天煮。”他那意思差不多是他不吃叶思源也就别想有什么好东西吃了。
季长宁把米饭盛好放在叶睿安面前,随后去厨房把汤端了出来,她把筷子递给他时发现他正好奇地看着自己,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说道:“看着妈妈就能饱吗?”
叶睿安把筷子举在手里,倾着身子抵在桌沿上:“妈妈,你今天心情好吗?”
“很好啊。”她夹了一块鸡蛋放到他碗里,随后又舀了一碗汤推到他面前去,“为什么这么问?”
叶睿安不太利索地把鸡蛋夹到嘴巴里,天真地说道:“又不是我问的,是爸爸这么问的。”
她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起来,看到他正努力夹着和碗里的肉圆子,她递了一把勺子过去:“用这个吧。”
叶睿安头也不抬道:“我要用筷子。”他抵着手背在油乎乎的嘴巴上擦了擦,试了几下都没有把肉丸子夹起来,他舔了舔嘴巴,索性趴到碗口去用筷子把丸子推到嘴巴里了。
第二天,季长宁刚进公司就被老板喊到办公室去了:“昨天去跟张正谈合同了,怎么样了?”
季长宁尴尬地低下头,突然有点儿后悔昨天没给公司说一声就那么回家了,她局促地交握着双手,小声道:“汪总,昨天突发了一些状况……”
不等她说完,汪丰礼就打断了她的话,一改刚才平和的假象,怒气冲冲道:“张正是我们的大客户,我们公司百分之四十的业务都是接的他公司的,你倒好,让你签个合同,你合同没签成还把人打进医院了,让你办事你就给我办这样的事?”
季长宁听得一愣一愣的,有点儿摸不着头绪的感觉,就她昨天撞的那一下让张正进医院了?“汪总,我昨天也不是故意要……”
“现在张正让我把人交出来,你弟弟呢?让他立刻过来。”
“我没有弟弟,我只有一个哥哥。”
“我管你是哥哥还是弟弟,你马上把人喊过来!”
“我哥在米兰,一直没有回来。”
汪丰礼气得脸红脖组粗,他捶着自己的胸口很是恼火地看着她:“张正鼻青脸肿躺在医院我也没必要骗你,打他的人都说了是你弟弟了,那你说怎么办吧。”他深吸一口气,无力地挥了挥手,“要是你交不出人来,只能收拾东西走人了,不然我也不好给张正交代。”
“是。”季长宁朝他鞠了一躬,“感谢汪总这么多年的照顾。”
她没有一点儿犹豫和不舍,她回到位置上打了一份辞职信,和相处四年的同事说了一下道别的话就这么一身轻松地走出了公司。公司旁边有一家咖啡厅,她到里面点了一杯咖啡,然后给蚊子打了电话:“昨天去昌荣酒店了吗?”
“原来你看到我们了啊。”
季长宁揉了揉太阳穴,只感觉脑袋疼得像是要炸开似的:“我没看见,张正是你打的?”
“是呀。”蚊子爽朗地回道,“我打得他哭爹喊娘还叫我爷爷,别提多解气了。”
“是呀,你解气了,然后我丢工作了。”
“啊?不会这么严重吧?”
“你觉得呢。”她端着杯子啜了口咖啡,长长地叹息一声,“不知道有个词叫‘秋后算账’吗?”
“呵呵,我学问不高,这不正在补学问吗,老师来了,我先挂了啊。”
路边的一辆红色跑车上,蚊子摘下墨镜扔到一旁,迅速给叶思源去了电话:“哥,出事了、出事了,长宁被她老板给炒了!”
安静的办公室里,叶思源扬起了唇角,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光滑的桌面,眯眼看着办公桌上的相框,无限慵懒道:“这样不是很好吗?”
“好吗?她失业了,以后还拿什么养活安安?”
闻言,叶思源低笑出声,他倾身上前揭开水晶相框上的贴纸,现出趴在男人背上的女人的脸蛋:“要是她愿意,我可以帮她养。”
季长宁回去时阿姨正要送他去琴行,她给教课的老师打了电话,把时间改到了下午。
叶睿安好奇地围在她身边转着,担忧地扯着她的衣摆:“妈妈,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生病了?”
季长宁把他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妈妈想你就回来了。”
叶睿安高兴得搂住她的脖子,很大方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那你不用上班了吗?”
“安安,要是妈妈以后不上班了在家里陪你,好不好?”
叶睿安想也不想道:“好!”
下午的时候叶鸿涛让人来把叶睿安接走了,季长宁本想送他去学琴的,但是想想自己临时改了时间也没跟叶鸿涛说清楚,也就作罢了。
叶睿安肚子里藏不住东西,季长宁上午才跟他说不工作了,他下午就告诉叶鸿涛了,叶鸿涛不放心还特意打了电话过去:“听安安说你没去上班,好好的怎么不去上班了?”
“辞职了。”
叶鸿涛还是不放心,再次追问道:“是不是被领导欺负了?”
“不是。”
叶鸿涛暗自在心里把她辞职的利弊权衡了一下,呵呵笑道:“辞职了也好,我让思源给你找个更好的。”不等季长宁开口他又说,“安安没几天就要开学了,这两天让他在我这里好了,你现在不用上班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好好休息。”
叶思源回来时,叶鸿涛正带着叶睿安在院子浇水,他倚在车门上静静地看着他们,直到叶睿安抬头朝他笑了他才走了过去。
“爸爸。”
他摸了摸叶睿安的脑袋,笑着问道:“是不是今天不回去了?”
叶睿安惊奇地看着他:“你怎么会知道?”
“猜的。”
叶鸿涛放下洒水壶,慢慢地直起腰来,他先是把叶思源打量了一遍,随后故作轻松地清了清嗓子:“长宁想换个工作,你帮着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工作给介绍介绍。”
叶思源挑眉看向他,漫不经心地:“她没工作了你操什么心?”
叶鸿涛强忍着骂他的冲动,只胡子一翘一翘道:“她是儿媳妇我能不操心吗?”
叶思源撇了撇嘴巴,越过他直接回屋去了,叶睿安手里还提着菜篮子,仰头看向叶鸿涛,满怀好奇地问道:“爷爷,爸爸是不是不高兴了?”
叶鸿涛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眯眼瞪着叶思源的背影,哼哼道:“他老子都没不高兴呢,能轮得到他吗?”
叶睿安在叶家呆了三天,季长宁就在家休息了三天,经济来源没了,加上自己又在家里,她很委婉地让阿姨暂时不要来了,这三天里面她除了睡觉就是吃饭,期间接到了顾晓薇和赵贺鸣的电话,一个个都问她为什么要辞职,她不好把蚊子打了张正的事说出去,就随随便便地找了陪儿子的借口把他们敷衍了。
叶睿安回来那天是下午,她正穿着睡衣在客厅里看电视,头发乱糟糟地像是很久没有打理的样子。
叶思源静静地站在门外不动声色地把她打量了一番,看着眼前颓然的女人他不由在心里冷嗤一声,说不出理由来的生气,她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会过得很好,而他也信了她五年觉得她真的会过得好,可是现在看看,她这叫过得好吗?真是一点儿生气也没有。他略微烦躁地把落在她脸上的视线收了回来,越过她迳自朝屋里去了,把手里的装着各种零食和玩具的袋子放在了地上,随后插着双手在裤子口袋里,闲闲地打量着屋里的摆设。
季长宁站在门边愣愣地看着他,单手搭在门犹豫着要不要把门关上。叶睿安纯澈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打着转,他嘻嘻一笑,突然走到门边,双手推着门把自作聪明地把门给关上了,想起爷爷交代的话,他把季长宁晾在一边,乐呵呵地走到叶思源身边:“爸爸,我带你去看我的房间。”
叶睿安鞋都没换,叶思源是没鞋可换,季长宁面无表情地站在门边,眼睁睁地看着叶睿安拽着叶思源的裤管把他拉到了自己的房间。
“妈妈。”叶睿安进去没多久又从门里探出脑袋看她,吱吱唔唔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脸说,“你以前帮我拍的照片呢,我要拿给爸爸看。”
季长宁无奈,回房去把相册拿给了他。
叶思源坐在床边翻看着叶睿安的照片,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厨房,那个女人换了一身衣服正在厨房里做饭。他看到她从米缸里舀了一碗米到洗米盆,不知为什么又倒回去一点儿,后来又往篮子里加了点儿。唇角不自觉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他招收唤来叶睿安,小声道:“你妈妈做的饭好吃吗?”
“好吃。”叶睿安觉得就算不好吃也不能告诉爸爸,不然爸爸嫌弃妈妈做饭不好吃不要她了怎么办?他蹦蹦跳跳地跑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陀螺和拼图放在床上,然后又跑到墙角的箱子里把自己的遥控汽车捡了出来,献宝似的拿给叶思源看,“我妈妈帮我买的。”
叶思源在叶睿安房间里呆了很长时间,季长宁把晚饭做好了就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去喊叶睿安来吃饭,喊了叶睿安是不是就要喊叶思源呢?她还没决定好,叶睿安就拉着叶思源的手往厨房过来了:“妈妈,我和爸爸都饿了。”
叶思源头一回厚着脸皮没有自动消失,叶睿安拉着他坐下他也乐得配合,挑眉看着还愣在厨房门口的人,漫不经心道:“不会是没煮我的饭吧?”
季长宁收敛了心神,一脸平静地去厨房把菜端了出来,三菜一汤。
一顿饭吃得很安静,就连一向聒噪的叶睿安也觉得这里的气氛诡异得很,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桌上的其他两人,暗想着原来和爸爸妈妈一起吃饭也不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饭后,季长宁把桌子收拾了,正洗着碗时叶思源走了进来,斜斜地倚在流理台看着她的背影。季长宁被他盯得不自然了,回头看了他一眼,询问道:“有事吗?”
他摇了摇头,说:“我让浩南给你在他们公司安排了一个职位,你……”
“我自己会找工作,不用你管。”
闻言,他脸上的表情僵了僵,整个人犹如沉浸在冰底一般:“你自己能找什么样的?签个合同签到差点儿被人上了,这样的工作是你想要的?”
她紧紧地握着手上的筷子,克制着把它们砸到他脸上的冲动,不住的安慰自己他就那样不要跟他计较,他可以和别人客客气气地说话却唯独跟自己是嘴巴上淬了毒的。平复了心情把盘子冲洗干净了一一放到沥水架上,拧上水龙头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叶睿安正在看电视,见她出来只抬头看了一眼,随后又专注到电视上了。叶思源跟在她身后,有点儿不耐烦地抓住了她的手:“我说了我给你找了一份工作,明天去上班。”
季长宁冷冷地甩开他的手,不顾叶睿安投过来的疑惑眼神,淡淡道:“我说了我自己会找。”
“你非要跟我把界线划得那么清吗?”
“是。”
叶思源扬手指向叶睿安,嘲讽道:“你觉得我们能划得清吗?别忘了安安是你跟我的儿子,有他在一天我们就永远清不了。”
“妈妈……”叶睿安绕过沙发,轻手轻脚地走到季长宁身边,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服,“你们在干什么?”
季长宁拉着他护到身后,昂首看向叶思源:“我们协议上说好了的,离婚以后各过各的。”
叶思源的声音不自觉高了起来:“那也是你拟的协议,我他妈答应了吗?”
“可是你签字了。”
他冷笑出声:“季长宁,那也是你聪明知道把孩子当最后一张王牌,我不签能怎么办呢?看着你一尸两命?然后再搭上我们家老头子的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