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病的事, 林靖一推六二五。
反正又不是他死皮赖脸的要做太子伴读, 他最多担个命硬的名声。名声算啥?不当吃不当喝的,顶多郁闷几日。
郁闷又要不了命!
总不能因林靖命硬就让他去死。
林靖自己郁闷, 他还找唐赢分担了一回。
把唐赢闹的……
看唐赢微微色变, 林靖那心里啊, 顿时郁气全消, 如饮凤醴龙浆一般,别提多舒坦了。
唐赢不痛快,林靖便痛快。反正他自生下来就没少被人说命硬,他与太子又没啥深厚感情,管他真病假病病从何来呢。转眼间, 林靖就将此事抛到九宵云外,高高兴兴的在家随舒静韵学起功课来。
因太子玉体不适,伴读们也都放了假。
关小二就来寻林靖, 大诉苦水,“好容易歇两天,父亲还一个劲儿的考我功课, 答不出就是一顿打。这才两天,我挨了三回揍。林小四, 我在你家住几日,可好?”其实, 他是避难来着。
“好啊。”林靖笑,“自从念儿走了,我一个人也怪无趣的。你只管住着, 就打发人回去跟关叔叔说,你跟我在一处,俩人一处学功课,彼此更能有进益。”
林靖虽然以往跟关小二很不对眼,俩人掐架不只一回,不过,后来关小二跟他服了软,林靖也就大度的不与关小二计较了。现在,俩人也是不错的朋友。因林靖惧冷,他这屋里修了地龙,暖和的很,关小二已经去了身上的棉衣,只着一件薄薄的夹袄。林靖依旧是大棉衣裳抱着手炉,脚下还踩着脚炉取暖。关小二摸摸林靖的手,说,“你穿这么多,抱着手炉,还不如我手热呢。”
林靖伸手拿个黄澄澄的桔子,递给关小二,“我怕凉,你吃吧。”
关小二接了,顺手剥开来,搁一瓣在嘴里,笑,“还怪甜的。”
林靖笑,“我就不信,你家里还能没桔子吃?”
“这怎么一样。要是以前,哪里敢想能吃到要林小四的桔子啊?”关小二笑嘻嘻地,晃晃胳膊,道,“按理,这会儿虽然没啥玩儿的,其实出去庄子上打猎也好?”
林靖大眼睛斜斜的瞟他一眼,道,“你可真会点眼,怪道关伯伯揍你。”太子殿下玉体不适,伴读霍霍的跑去庄子上行猎玩耍。二百五才会干这种没眼色的事。
关小二说是直率些,这个道理也不会不懂,道,“所以父亲才押我在家读书啊。”叹口气,关小二道,“可是闷我个半死。”
林靖嗔道,“不就是叫你念书么?以往跟着太子殿下做伴读,不也是一坐半天,看你也没这样怨天怨地。”
关小二瞪圆了眼睛,道,“难道我是没念过书的人?只是不知为什么,这两天父亲总寻我的不是。”
林靖忽然坏笑,挪挪屁股离得关小二近了,伸出手指戳了关小二屁\\\\股一下子,关小二立刻跳起来,喊道,“你戳什么!”
林靖笑眯眯地,“看你屁股上的伤好了没?”
关小二与林靖年纪相仿,不过,他性子宽阔豁达,并不似林靖小小年纪,就死要面子。关小二呲牙咧嘴,“还没好呢。”
林靖调侃,“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才不用,你只知笑话我。”
林靖笑,“我笑话你可怎么了?你还不许人笑啦。笑一笑又不会少块肉。你既然伤还没好,中午叫他们做清淡的菜给你吃。”
“也别太清淡,我喜欢吃肉。”
林靖笑着去拉关小二的手,“过来,给你看我的小白。”
关小二见林靖神秘兮兮的,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呢。待林靖小心翼翼的揭开半盖在竹篮上的棉布,关小二见竟是一窝三只乳白色的奶猫,顿时笑喷。
“笑什么?”林靖伸出手,轻轻的摸了一回熟睡的小奶猫,说,“这是庄子上的庄头送来给我的,好看不?”
关小二骄傲无比,“我有一头海东青,还是玉爪,那才叫威武,现在就能捕鸡捉兔了。”
“早说过一千八百遍啦!”这小子跟他炫耀过好多回,林靖斜着眼睛看关小二一眼,“真个蠢材,海东青除了打猎,除了显摆,有甚用处?你看这帝都纨绔子弟,多是养这个的。还不如养两只猫,猫还会捉老鼠呢。”
关小二不服,道,“你知什么,海东青是男人该玩儿的东西了!哪有男人养猫崽的,那都是女人玩儿的东西。”
林靖拍拍自己小胸脯,眼里带了三分火气,问,“我不是男人?”
关小二见林靖脸有些臭,扑哧就笑了,一个劲儿的摆手,“我可没这么说。小四你是男人中的男人,要不怎么养猫啊!”说着哈哈大笑一通。
林靖气个半死。
若不是他现在少玩伴,非把关小二撵出去不可。
关小二拉着林靖的手,道,“林小四,人各有好,像你喜欢养猫崽,就不兴我喜欢海东青啦。咱们谁都别说谁,好不?”
林靖翘着嘴巴道,“我是担心你玩物丧志,变成纨绔子弟。”
关小二知道林靖好强,不与他再较真,道,“别说这个了。小四,来,咱们别在屋里闷着了,我大哥教了我套新拳,我耍给你看好不好?”
林靖也不是粘乎脾气,笑,“外头冷,披上厚氅再出门。”
关小二道,“你穿就成了,我一会儿耍拳,定会出一身汗的。”
丫头已经捧来两件厚氅,林靖的是湖蓝缎子绣花面儿白狐狸皮做里,颈领一圈儿软软的白狐狸毛,关小二瞧着,不禁道,“小四,别人穿的厚,只显着蠢笨,你穿得圆圆的,就格外招人喜欢。”
“这还用说。”林靖呶呶嘴,“快把厚氅披上,等你耍拳时再脱了就是。”
林家校场弓箭是不缺的。
关小二生于将门,自幼习得弓箭拳脚。其实,林家也是军功出身,林靖的爹老承恩公就战死沙场,林翊也是自幼习武,倒是林端林飒都改了文职,林靖生来七病八歪,更不必提习武之事。
关小二先是耍了一通拳脚,林靖很是捧场的连连叫好,于是,关小二耍得更带劲了。过一时,关小二又跟林靖嘀嘀咕咕的,林二便叫家下仆人弄些活鸡活兔过来,关小二张弓引箭,仆下放一只,关小二射一只。他箭术相当不错,转眼射翻十来只鸡兔。
林靖笑,“唉哟,关小二,不得了啊,以前我都当你吹牛哪。”
关小二挺直了腰,将弓箭背在肩上,道,“这算什么?别说这些被养的蔫蔫的鸡兔,就是外头的野鸡野兔,我也能射着几个。等以后有空,我请你到我家庄子上去,说不得能给你射只老虎养养!”
林靖听他吹牛,笑,“老虎算什么?你没见书上说,人家后羿都射太阳来着,你有本事,射个太阳给我开眼界,才算本事。”
关小二讪讪,“小四,你这嘴也忒刻薄。”
“还不是你吹牛!”林靖还记得方才关小二笑话他养猫崽儿的事,道,“你才几岁,就敢说去打老虎!哼!吹的都没了边儿!”
“不过,你箭术拳脚是很好。像我认识的年纪差不多的,都没你好。”林靖笑眯眯的,“以往在宫里陪太子练骑射,你肯定是藏拙了吧。”
“谁敢真赢太子殿下啊。”关小二悄悄说一句,又谦虚起来,“再说了,我本出身将门,自幼学的这个,以后就靠这个吃饭的,比别人强是应该的。”
俩人玩耍了半日,中午一道用过午饭,林靖惯要午睡的,关小二倒没这个习惯,不过,他也就客随主便的一道午睡了。
侍女铺好被褥,温好汤婆子,又将床幔放下合拢。林靖才打散头发,脱去棉衣,只着里衣的钻被窝里去,关小二也有样学样的进了被窝。
关小二躺了片刻,便不老实起来,一只脚伸到外面,道,“小四,你热不?我被窝里的汤婆子好热。”
林靖睁开眼睛,内心十分嫉妒地,“我还没暖和过来呢。”傻小子就是火力壮。
关小二立刻把脚钻林靖被窝里,一踩林靖的小腿,果然凉凉的,半点不似他的脚热哄哄的。关小二将手也伸进去,林靖手倒是温温的,关小二道,“你盖两床被子都这样。唉哟,怪道你吃的饭里都是药味儿。”
“那叫药膳,你别不懂装懂了。”
关小二直接掀开林靖的被子钻进去,两臂抱住林靖,俩人身挨身,林靖扭了下,换个舒服的姿势,道,“怪挤的。”
“我不比汤婆子暖和。”关小二两腿夹着林靖的脚,道,“小四,你可真瘦。”本来年纪一样大,林靖比他矮半颗头不说,这样抱在怀里更觉着瘦小。
林靖道,“操心的人都胖不了。”
关小二问,“你才几岁,能操什么心哪?”
“我才不跟你说呢。”
林靖中午睡惯了的,跟关小二迷迷糊糊说了几句话,又有这么个人形暖炉,暖烘烘的没一会儿就睡了。
关小二平日里并不午睡的人,可能是被窝里暖和,床间光线昏暗,他不知何时也睡着了。
以往,林靖都只睡半个时辰,因有关小二这人形暖炉,林靖足足睡了一个时辰方醒。林靖刚睁开眼睛,就听到关小二喜悦的叫了一声,“唉哟,林小四,你可醒了!快,动动你那大头,把小爷的胳膊都压麻了!唉哟,我这半身都酸啦!”
林靖听这一通报怨,状似无知的问,“唉哟,关小二,你什么时候跑我被窝来给我暖床啦!”
关小二见林靖放刁不认,直接一指捅林靖肋条骨,林靖立刻哈哈笑起来,关小二道,“再叫你装!”
俩人又玩儿了一通,还是林靖院里掌事的张嬷嬷在外道,“哥儿既然醒了,就起吧。再睡下去,天就黑了。”
林靖说,“嬷嬷,把我的衣裳递进来。”
关小二高高兴兴的在林家住了几日,若不是关家大哥来接,他还想继续住下去呢。关小二怪依依不舍的,只得与林靖作别,再三道,“小四,过几日我再来瞧你。”
林靖笑,“等我去看你吧,也捎带脚看看你的海东青现在如何威风来着。”
关小二拉拉林靖的手,“这可说定了啊。”
“你看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过?”
关小二又去辞了越氏与舒静韵,林靖亲自送他出二门,关小二道,“小四,你赶紧回去吧,外头风凉,别冻着。”
林靖道,“放心吧,冷不着。”
关小二对着林靖挥挥手,这才跟自家大哥走了。
关家大哥看自家弟弟那舍不得的模样就好笑,道,“这才几日,你跟林家小四倒越发好了。”以往他可没少听弟弟骂林小四。
关小二与兄长一道骑马,道,“我们本就好。”
关山笑,“不过,估计他没空来找你了。”
“为啥?”
关山瞧弟弟一眼,道,“荣将军缫匪不利,陛下命荣将军暂回帝都,着林翊率兵去山东缫匪。”
听到荣将军三字,关小二不由撇嘴,倒也没在外出口不逊。要说林家,虽为外戚,亦是将门出身,就算林老公爷当年战事失利,但,战死沙场,也算一代名将,没有辱没林家声名。再者,关小二的父亲,现在的关尚书,昔年就是林老公爷手下将领,故而,林关两家极具渊源。
荣家算什么?
不过是因为昭德帝生母姓荣,荣太后死后,昭德帝便百般抬举母族。但,荣家这等一无功绩二无出身的人家,颇为帝都世族豪门不耻。
关小二听到林翊要带兵缫匪,道,“希望林大哥一帆风顺才好。”也杀一杀荣家的威风。
林靖在晚上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他第一反应是:先时昭德帝防林家如同防贼一般,如今怎么倒大方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我的心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