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酥低头看在在, 见他先扭捏了一下，又往苏毅那里跑去，在苏毅面前停下，转个弯爬到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腿一翘一翘的, 听苏毅跟他讲话。

碰见会回答的, 就回答的很有劲儿, 碰见不会回答的，就“嗯”一声，低头玩自己的, 不理苏毅。

苏酥看见桌上的苹果，问苏毅：“爸爸吃水果吗？”

苏毅摇头，看了一眼手表，他三点左右的飞机, 如果提前一个小时赶往机场，那现在离走只剩四十分钟不到。

苏毅：“来之前不清楚有人来采访, 给你添麻烦了。”

虽然他说不吃, 苏酥还是拿出一个苹果，给他削皮。

“没有什么麻不麻烦的, 爸爸难得过来一趟, 我觉得挺好的。”

她说完抬头, 朝苏毅笑笑。

没想到苏酥会说这种话，苏毅怔住，片刻后才从失神中回复, 端起水饮尽，掩饰自己的失态。

苏毅想起他上次过来时的情况，那天苏酥对他的态度和今天天差地别。

那时她叫嚣着不要再来往，一句句对他说狠话，恍然过了这么久，终于……

苏毅眼角竟觉得一热，连忙伸手抚住额头，挡住自己的眼睛，用笑掩饰住自己的心情。

苏酥看他弓着腰撑住额头的样子，只觉得他是疲乏了，道：“去睡会儿吧，等会儿我喊你，而且我会开车了，可以把你送走。”

苏毅笑道：“嗯，我知道你会开车了，有没有想要的车型？爸爸买给你。”

苏毅是从顾劭嘴里得知苏酥学车的事，虽然不是苏酥亲自告诉的他的，但得知她学会一个新技能，他仍然会感到开心，和一点小骄傲。

他对苏酥的要求一向不高，小时候苏酥从倒数第一前进三名以上，他都高兴的个诶她买着买那儿，跟别提现在苏酥学会了开车这事，虽然现在她已经了。

苏酥：“现在还没想换新的，等我有看上的，再跟你说。”

苏毅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从苏酥来这里上学离家那天起，就不再接受自己一分钱，到今天说出这句话，他想他女儿是真的正在回到他身边来。

这样就好，慢慢来，这样就好了。

苏毅笑道：“嗯，有什么需要的就跟爸爸说，有什么困难也告诉爸爸，我比你多活那么多年，凡事都能给你参谋参谋。”

苏酥眼睛转了一圈，还真想不到有什么需要苏毅帮她的，有顾劭护着，她的生活遇不到什么苦难，每天都可活的很自在，想干嘛就干嘛，什么都不用担心。

对苏毅道：“我没有什么事，如果爸爸非要帮忙的话，可以照拂下顾劭，他天天忙这忙那的，陪我的时间都少了。”

苏毅：“.…..”有一种顾劭那小子抢了他女儿还不够，又迷得他女儿来奴役老子的感觉。

苏毅：“你不要总关心他，爸爸虽然是男人，但不得不说，男人都贱，你对他越好，他越不珍惜。”

苏酥心道你说的就是你自己吧。

想起顾劭离开前提醒她的那句“爸爸妈妈之间的事尽量不要插手”，她就硬生生的把挖苦苏毅的话憋了回去。

今天不生气。

“顾劭才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了解他就不要乱说。”

苏毅看苏酥被顾劭哄的都听不得别人对他说一句话了，干脆不再开口。

他还拎得清现在的自己没有顾劭在苏酥面前话语权高。

苏酥也看一眼钟表，“爸爸，你不是在电话里说你三点左右的时候走吗？现在去睡会儿吧，还能休息半个小时。”

苏毅抿一下唇角，这种不庄重不严肃的小动作他只有在想事情或心神不宁的时候才会做出来。

苏毅：“不用，没那么累，不用休息。”

……他还想见见苏酥的妈妈。

过来那么久了，她一直在躲自己，只在记者还在时，匆匆看到一眼。

苏酥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苏毅诧异，“谢谢。”伸手接过。

他叹了口气，想见苏酥妈妈，但这话不能在苏酥面前说出来，苏酥能这样对他不容易，他实在不能点燃苏酥的火药桶。

苏酥：“我得去睡会儿了，等你走的时候我起来送你。”

她说着站起身，抱着也昏昏欲睡的顾在上楼，把苏毅一个人丢在客厅里。

苏酥想着半个小时后就要起床，就没去看菀菀，抱着在在进了自己房间，娘俩倒床上就睡。

苏毅却一直看着她的背影，待看不到，又等会儿了，也默默起身上楼。

他知道曲青玮该在菀菀的房间里，也知道菀菀的房间在哪里。

走过去敲门。

曲青玮以为是苏酥，就让人进来。

不曾想一抬头看见苏毅，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只觉心里一窒，眉头皱深了。

阿姨识趣离开，把空间留给他们。

曲青玮转过头，当做没看见他。

时隔一年半又见，苏毅的心情也极度复杂，他还记得他们离婚前吵得不可开交的日子。

低声道：“你还怨着我。”

曲青玮希望苏毅出去，否则她每一刻都坐如针毡。

她沉默了会儿，道：“你来看苏酥我不反对，但我们两个没有见面的必要。”

“离婚都离婚这么多年了，人生也走过了一半，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旧事不要重提，就当我们对彼此的尊重。”曲青玮道。

“你真这么想吗？”苏毅问。

曲青玮嗤笑一声，语速极快的回道：“我这样想有什么不对吗？”

明明苏毅是过错方，但他倒显得比曲青玮还淡定，道：“不是不对，我感觉你有点紧张。”

曲青玮又想嗤笑，但考虑到不要在这个男人面前表现的太反常，收住自己表情，不再回话。

苏毅给她个台阶下，“是我感觉错了吧，结婚二十来年，分开了八年半，都那么相熟了，你怎么会紧张呢？”

这话说的曲青玮想暴打他一顿，但她一直以来就脾气好，除了离婚前和苏毅撕破脸那会儿，别的时候都没跟谁吵过架，这会儿也只是气红了脸，所幸不回话。

苏毅抬头看她，看见她脸上的窘态，不忍心再说什么。

他知道她心地一直很好，去年生病想见她，给她打电话，她明明那么气自己，还是跑过去照顾他一天。

结婚那几年也是，只是碰上自己，终归是遇见了错的人。

苏毅：“我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对不起。”还有一句后悔了......

曲青玮不想再和他纠缠，只想让他越快离开越好，就烦躁道：“我接受了，你走吧，以后不要再见面。”

“我......”现在苏酥对他态度好转，他局势正在向好，以后肯定还会再过来，所以应该不存在不再见面。

苏毅见曲青玮看他，抬手摁了摁心脏的位置，低声道：“昨晚没睡，前天晚上睡了四个小时不到，有点累，正好来s市了，想来这里坐坐，没想到今天家里忙。”他说的家里就是指顾劭家里，这样显得亲密些，就像他也是这家里人一样。

曲青玮几乎要脱口而出“你那么大把年龄了，还那么折腾自己干嘛啊，是不是嫌命长啊。”

可这话显得有几分关心，她不能这样说，最终只是道：“我说了，你来见苏酥我不反对，但我们两个见面不好看，别有下次了。”

苏毅看向曲青玮，看曲青玮却不看他。

她在闪躲，利好。

但也不能着急。

苏毅再低头看一眼手表，原来才几句话的功夫时间已经过去十几分钟，在这边待着时间过得可真快。

是因为他的家人都在这里吧，他太想要这样的生活了，最亲近的人陪在身边，而不是一回家就面对空荡荡的屋子。

没有再开口说话，一会儿看看窗外，一会儿看看小孙女，一会儿看看曲青玮。

右手始终握着左手腕上的手表，只剩十几分钟了，想让时间过得再慢些，让他在这样安心的环境中多待一分都是好的。

和他的安心不同，曲青玮都快暴躁了，最终忍不住，冒着吵醒菀菀的风险也要把他赶走。

皱着眉压低声音道：“赶紧出去，我这儿不欢迎你，我已经表达的够清楚了！”伸出食指指向门口。

苏毅最后看一眼手表，站起身，定定的看曲青玮一眼，那一眼有点长，点头，“好。”转身离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样曲青玮更气了，深呼吸一口，慢慢抚平自己的心绪。

妈的，她知道为什么苏酥那么喜欢骂人了。

......

苏酥定了闹钟，半个小时后准时起床，穿好衣服下楼，苏毅正在客厅里坐着。

苏酥看他一眼，发现自己上楼前他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真不用休息一下吗？”苏酥问。

苏毅拿起衣服，“走吧，你今天是第一次送我呢，我可得好好享受享受。”

苏酥笑一声，“走。”

在家里没时间聊那么多，但范婧安的事苏毅一直没忘记，就在车上提了两句，“你出那事之后的第二天，范婧安去世，真是她吗？”

“我不知道啊。”

苏毅扭头看向她，看她认真开车的样子，先是笑了笑，后叹口气，罢了，那么大的事，苏酥会对他撒谎了。

苏毅：“苏酥，你不知道你出生的时候爸爸是什么心情，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爸爸对你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