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捷报
看着对岸热闹的景象,项应轩突然转头对下首的苏长风笑道,“长风,朕突然忆起你当年的那场琼林宴,也是这般热闹。那时你举着一枝杏花满苑的溜达,最后却将杏花给了你那五岁的庶妹,可伤了不少少女心。如今秉文又来了这一出,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陛下还是莫要取笑微臣了,您当时不也一样?”某人当年可是比他还狠,直接把花给了尚在襁褓的荣华公主。
“哈哈哈,你不说朕都快忘记了。”想到年轻时的趣事,项应轩不禁大笑起来。笑过之后,却又怅惘。“唉,一转眼我们都老了。”
“陛下正当壮年,如何会老?”苏长风回道。
“朕如今都有三个外孙了,你再过不久也该做祖父了,如何不老?”项应轩很感慨,尤其是看到苏秉文,俨然就是年轻时的苏长风啊!想当年他还抱过这孩子呢……
“陛下,您的四皇子半个月前才出生。”苏长风冷静的选择用事实说话。
“哈哈,”想到白白胖胖的小儿子,项应轩得意的笑了,“在这边待着也无聊,走,我们也上那边凑热闹去!”
皇帝走了,陪坐的宗亲大臣自然也得跟上。
“儿子,回神了!”肩膀被重重一拍,项应麒倏然转头,却见自家父王正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喜欢人家小姑娘就去追,光看着有什么用?”
“父王,您别胡说!”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那么……那么古怪的女孩子!他只是纯粹看不顺眼嬴介安那张妖孽脸上志得意满的笑容罢了。不就是送了根树枝嘛,有什么好得意的?心里是这样想,手上却不着痕迹的将某物往身后藏了藏。有些心虚的转过头不去看项承鹏戏谑的眼眸,却正好瞥见捧着枝花凄凄惨惨戚戚的李逐演,项应麒顿时心情大爽。
看着明显反应过激的儿子,项承鹏笑的像只狐狸,“好好好,本王不说,不说。但以后小姑娘若是被人追跑了,你可别来找本王哭鼻子。”
“……”项应麒决定不再理自家不着调的父王,快步追上前方队伍,与几个皇侄一路说笑着往对岸行去,只是白皙耳尖上微微泛出的粉红色透露出他心头的异样。
傻儿子这是害羞了?项承鹏眼尖的发现那根被孤零零遗弃在坐席上的无花树枝,笑得揶揄。挑了挑眉刚要迈步,耳边突然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敢在这个时候于琼林苑中跑马的会是谁?他回身望去,只见一戎装男子正扬鞭拍马,直到离前头一行人只有十步远时才吁声立马。翻身下跪,甲胃摩擦间发出铿锵声响。而男子的声音也是直板而刚硬的掷地有声,“陛下,蛮州捷报!”
“快呈上来!”项应轩闻言,立刻止了脚步。接过内侍呈上的奏折快速浏览了一遍,“哈哈哈,嵩程干的好!”
陆丞相闻言,带头下跪高声恭贺。其余人也连忙跟着附和,一时间整个琼林苑都回荡着唱贺之声。
云嵩程得高人指点之后一路高歌凯进,正月里的土河一战更是逼得项应驰狼狈不堪的与剩余十五万残军一道退入红树谷内龟缩不出。如此僵持了近一个月,半月前的某日正值东风大起,云嵩程当机立断采取火攻之法,终于将叛军逼出谷外杀了个片甲不留。至此,蛮州战事终于尘埃落定。战事虽了,却还有诸多善后之事需要商议,因此今次的琼林宴就在一片恭贺声中提前散场了。
项应轩领着几名心腹大臣一进御书房,就听太监来报朱家家主朱常禄身负长荆跪在宫门外。项应轩冷笑,“他倒是消息灵通!”之后项应轩就像不知道这回事儿似的,继续与几位大臣该谈什么谈什么,丝毫没有要招人进宫的意思。
大约两个时辰后,又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到了御书房外。总管太监韩斯听完其禀报的内容之后片刻不敢耽搁,进房对项应轩转述道,“陛下,朱大人撞宫门自裁了。”
“让太医过去看看,断气了没有。若是断气了,就让朱家人领回去;若是没有,就将人提过来。”听项应轩的语气,仿佛他要处理的不是皇商朱家的家主而是一只微不足道的畜生。房内数名大臣包括苏长风都不禁觉得一股寒气自脚底升起。
片刻之后,韩斯捧了一封血书回来了,“陛下,太医赶到时朱大人已经气绝。这是他忍着最后一口气写下的……”
“嗯?念来听听。”听到朱常禄已死,项应轩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反正他就算此次不死,也绝活不过秋后。
“是。”韩斯展开血书,照着念了起来。随着太监特有的尖利嗓音传入耳中,御书房中的气氛越发沉凝起来。
“哈哈哈,”项应轩怒极反笑,“朱常禄不愧是我大楚最杰出的商人,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是响亮!他那些私藏的金银财宝本就都是朕的,如今竟然用朕的东西来跟朕谈条件,真真可笑!”
“陛下息怒。”陆丞相上前一步,躬身说道,“陛下,朱常禄资助叛军,罪无可恕,暗律的确应该满门抄斩。只是他今日在宫门外先是负荆请罪,后又血溅宫门,这血书之事恐怕已经传到百姓耳中。臣以为,陛下不若网开一面,将九族改为三族,以示天子仁德之心。”其余大臣也觉有理,纷纷附和陆丞相的提议。
“不可,此例绝不能开。”项应轩毫不犹豫的否决了这个提议,“若是在宫门口演出戏就能减轻罪责,那国法还谈何威严!依朕看,非但不能从宽,还得从严处理。来人,传旨。朱常禄勾结叛军,罪大恶极,虽自裁而难免其罪,判鞭尸三日再挂上城门示众十日。其三族之人统统押入天牢,秋后待斩。三族之外九族之内男子充军燕州,女子收为官妓,朱氏家产全部充归国库。”
“陛下,这处置未免太重了些。”苏长风忍不住站出来说道。在传出齐王造反之后,朱家就被监控起来,各处生意也都受到或多或少的限制。朱家唯一的念想就是盼着齐王得胜,夺回皇位。只可惜千盼万盼盼来的却是叛军覆灭,齐王被擒的消息。想来朱常禄也是被逼到绝路了,才会想出这么个法子。只是他低估了项应轩对他,准确的说是对齐王和潘太后的恨意。感情上苏长风能够理解项应轩,但理智上他更倾向于陆丞相的提议。新皇登位未久,蛮州又叛乱初定,此刻正是安抚民心的时候。如此严刑酷法一下,少不了要得一个残苛的名声,这于社稷不利。
“长风,谁都可以觉得朕处罚重,只你不行。”当初朱家给了他们多大的麻烦,在座最清楚的除了他就只有苏长风,可他现在竟站出来说他处罚过重!项应轩看向苏长风的眼神多少有些失望,“若没有朱家的资助,齐王哪能掀起这般大浪?这次蛮州叛乱我大楚损失了多少将士?朕若是姑息了朱家,如何能面对这些将士的英灵?”
“可是陛下……”苏长风还要再劝,却被项应轩挥手制止。
“什么都不必说了,朕意已决。韩斯,即刻去派人宣旨。”项应轩扫了眼房内大臣,最后落在欲言又止的苏长风身上,心头突然涌起一股烦躁之感,“你们先下去吧,剩下的明日再谈。”
苏长风随其他人一起出了御书房,与陆丞相对视一眼,彼此都不自觉叹息出声。陛下近些日子以来戾气越来越重,这于国于君皆非幸事啊!
回府时已是傍晚,用过晚膳,苏长风本来要去书房,却被王氏难得的出言挽留了。跟着自家夫人回了房,待两人坐定之后,他开口问道,“霜儿可是有事要找我商量?”
“老爷,对于文儿的亲事,您可有什么看法?”夫妻之间自不用那些弯弯绕绕,王氏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夫人如此问,可是心中已有好人选?”苏长风不答反问。自从儿子游学回来,就常有说亲之人往来府上。自家夫人可能从中挑到好的了,这才想要问他的意见。
“妾身觉着陆丞相家的长孙女沉稳端庄,行事大方,是个不错的。”王氏答道,“而且听陆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愿意与我们家结亲的。不知老爷意下如何?”
“陆丞相府上家风清正,与他们家结亲我自然没有异议。”陆府累世为官,在朝中根基颇深。且还出过几位皇后,与陆家结亲,算起来还是他们苏家高攀了。“但还要问过文儿的意思才是。”
“妾身醒得。今晚先问过老爷的意思,若是老爷也觉着好,妾身明日便叫文儿过来问问。如果文儿也同意,妾身过几日就与媒婆亲自上门提亲。”不是她心急,实在是儿子的年纪不等人。文儿此次中了状元,再过一个月官职就该下来了。若是运气不好被外放为官,又得耽搁两三年,到时儿子可就过二十了。
“霜儿看着办就好。”挑媳妇这种事本就是妇人该操心的,只要王氏所挑之人家世并无不妥,他不会扫了她的兴致。
说完大儿子的事,王氏又道,“另外,武儿也不小了,亲事也是时候该张罗起来了。”
“霜儿先留意着,此次大军凯旋,武儿也会一同回京,到时再问问他的意思。”苏长风说道。
“武儿也会回来?”王氏一听,顿时喜上眉梢。她得赶紧物色人选才是,最好趁这次二儿子回来将亲事也一并定下。有媳妇拴着,也省得他一直待在边关都舍不得回来。
看着兴致勃勃的王氏,苏长风不由感慨。两个儿子都已经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他果真如陛下所说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