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的生的路就在眼前, 但老爷子是却选择了求死。

周围忽然响起低低的抽泣声, 是家中的女眷, 大老爷们感情比较内敛，但此刻也红了眼。

晏十九感觉到手被轻轻拉了一下，低头去看，是雅雅小姑娘, 她抱着棕色玩偶熊，看着老爷子摇了摇头, 而后视线落在旁边的楚辞身上。

这里人多, 她不能说话, 但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表达自己的意思。于是微微皱起眉头, 露出纠结的表情来。

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过了片刻之后, 就听楚辞忽然沉声道, “南庭，让你的人动手。”

楚辞现在的神情, 看起来就像是孤注一掷的疯狂。他听到了老爷子的话，也知道老爷子的意思, 但是他不想让老爷子如愿。

人都是自私的。

楚辞也不例外。

晏十九闻言, 一瞬间就明白了雅雅刚才的纠结，她肯定是在老爷子身上看到了某些跟楚辞有关的未来。

“你确定？”晏十九看着楚辞，之后视线又落在病房里的其他人身上，每个人脸上多多少少带了些惊讶的情绪, 但是最终，没有谁阻止。

人都是自私的。

这些亲人也不例外。

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至少所有人的想法都是一样的，他们不想让老爷子离开，但是自己又一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如今楚辞站了出来，他们自然不会反对。

“你跟我说过，遗迹世界即将开启，里面有无限可能，对吧？”楚辞不答反问，声音愈发的冷静。

晏十九点头，“我能感觉得到，很快了，半年之内，遗迹世界一定会开启。”

“让你的人动手。”楚辞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老爷子曾经说过，他想要看着我，还有楚薇成家，想要抱孙子，抱曾孙，如今什么都没实现，他不会甘心离开的。”楚辞继续说着话，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我会陪着老爷子的，带着他去看这个全新的世界！”

19事务所地下室一角的镜子牢房，他是亲眼见过的。而现在，他显然是想仿照那个，将老爷子送进镜子世界，而后把镜子随身带着。

不同于普通人，他是异能者，又知道镜子世界的存在，满足这两个条件后，他就可以和镜子世界进行交流。而对于老爷子来说，有一个人可以说话，至少不必忍受无边无际的孤独。

“老爷子，你觉得呢？”晏十九视线落回病床上的老人身上。

刚才那些话，还有晚辈们的表现，老爷子都看在眼里。他艰难的撑着眼，眼底情绪复杂难辨，“小辞，你……”

不等老爷子把话说完，就被楚辞打断了，他看着老爷子，脸上露出倔强的表情来，“爷爷，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开口求过你什么事了，这一次就让我任性一回，你再纵容我最后这一次，好不好？”

他说话，已经红了眼眶。

老爷子闻言，沉默的看了他许久，又看向病房里其他人，最后叹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

没有拒绝，就是默认。

“小悦，过来。”晏十九招手，将站在边上努力装透明人的乔悦叫了过来。

一面镜子，一只手，闭上眼感受空气中游移的灵力，而后使用能力。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病床上的老人便整个消失了，小小的镜子失去支撑，掉落在床铺上。

一瞬间，原本压抑的抽泣声，变得清晰起来。

楚辞只觉得脚下仿佛灌了铅一样，每一步都走得无比的艰难，到病床边也不过几步的距离，他却几乎花光了身上所有的力气，颤抖着手，去捡起床铺上的小镜子。

镜子像是一个窗口，外界的光线透过这个窗口，照进镜子里面那个无边黑暗的世界，老人穿着病号服，静静的躺在那里，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楚是难过还是无奈。

楚辞将镜子握在掌心，贴着心脏的位置，“爷爷，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一定……”

……

自那以后，楚辞仿佛变了一个人，这一点他身边的人感受得最明显。

他从前一贯沉默寡言，如今却总是独自一人在办公室里自言自语。他从前喜欢安静，如今手边备了一个小小的收音机，没事的时候，总是在收听各种新闻。

他甚至还养起了鸟，动作笨拙，却始终坚持着。

贺弘文和姜远他们试着找他说话，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事，但结果都是无疾而终。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五月初。

在连续下了半个月的雨后，天气终于放晴，万里碧空如洗，明媚的阳光从天际洒下。这一天的午后，楚辞一如既往的‘自言自语’，忽然放在书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基金会的号码。

电话里，是机械的女声，不含半点感情，言简意赅的说明了情况。就在不久之前，‘女娲’在东行政区以东的无人区域内，检测到强烈的异常能量波动，比起六年前的莫拉迪耶尔天灾以及去年的黑街异常区域加起来都要强烈。

具体的情况，已经通过邮件发送到管理者后台，请尽快查看。

几乎是一瞬间，楚辞就想到了晏十九说过的遗迹世界。

电话挂断后，他甚至顾不上去查看管理后台的邮件，而是第一时间给晏十九打了电话。

嘟嘟两声后，电话接通，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电话那一头的晏十九，轻描淡写的说，“遗迹开启了。”

……

一天后，东区以东。

这是一片真正的无人区域，一望无际的丛林，巨木参天，伸展开来的枝桠与绿叶交叠，遮天蔽日。即便是在阳光最灿烂的正午，丛林之中光线依旧很昏暗。

藤蔓，灌木，有毒的植物，毒蛇，毒虫，野兽……

这里，不是人类能够轻易踏足的地方。

偌大的一个星球，似乎从很久以前就注定了，只有四大陆一岛屿是属于人类生活的领地，就连明确的界限都似乎划分出来了，除此之外，都是禁地。

……

因为有晏十九之前的提醒，楚辞此前做过一些准备，所以在这一次‘女娲’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以后，他是最快赶过来的一批人。

而晏十九也在感觉到异常后，直接给周淼淼徐柔乔悦三个女孩，再加雅雅和赵平，一共五个人办好了请假手续，而后打包把人都带了过来。

说起来，晏十九帮忙请假那天，除了周淼淼以外，另外两个都有课，甚至已经抱着课本走到了半路，忽然接到电话，被告知假已经请好了……

那种神奇的感觉，简直酸爽。

黑色的越野车直接开到学校门口，把她们带走，然后一路畅通无阻，到了位于敬南城郊外的军部基地，乘坐专机，直接被送到了二十一区的风明城，稍作休整后，又从风明城直飞东区以东的无人区域。

当初在知道超能力的存在，在进入19事务所之后，周淼淼她们就隐隐有一种感觉，原本过了二十多年的平凡生活，大概维持不了多久了。

而今，预感成真。

像极了那些影视动漫作品中，隐姓埋名的高人或英雄，在世界遇到危险的时候，被国家找上门，而后从容的去拯救世界……

就像是梦一样，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飞机在离无人区域最近的地方降落。这一片，一直由联邦军部派兵驻守，如今发生异常情况，更是提高了戒备等级，远远看去，全是穿着作战服的士兵，手里抱着武器，站如松，目不斜视。

相比起来，上次在黑街那边的情况，都可以说是小打小闹了。

因为这一次，是整个基金会的高级员工，都收到了征召，除了重伤未愈以及正在执行紧急任务的人员以外，必须在三天之内赶到东区以东。

晏十九一行人下了飞机，便有两辆越野车开了过来，载着他们往异常区域方向开去。

“这一次的异常能量波非常强烈，从‘女娲’的初步检测结果来看，波及范围至少有一整个二十一区那么广。因为有上次的例子在前，这一次总部不准备把自己人投进去探路，而是从各大区的监狱系统里，提取死刑犯和重刑犯出来，让他们作为第一批探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