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天还没亮,这――算是什么事?
宁博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过去,她练武不过三年,哪怕自觉资质不坏,三年已略有小成,内功练得不错,轻功也不算糟糕,但要论武力,恐怕也只是力气大一些罢了,若是碰上一个成年男人或许还无妨,若是三四个五六个,恐怕她也要吃亏。
毕竟,她才是个六岁的小朋友。
好奇心通常是要害死猫的,于是她相当果断地转身就走。
“我有点不明白,怀禹,我是有哪里对你不好吗?”
咦,怎么听起来也是个小孩子的声音?
宁博容停住了脚步。
“咳咳……郎君你……自然是……好的……但,杨昭仪却容、容不得……”
宁博容只觉得头皮都是一麻,杨昭仪?
卧槽,这是神马宫斗戏码。
“哦,真是可惜,我原不确定你是何时背叛于我,现在看来,却是早已如此。”这声音清冷却稚嫩,明显是个小男孩儿。
“郎君――你!”原来只是诈他,他就说郎君怎可能会知道……
“就当我是从地狱爬出,前来找你们这些吸我血食我髓的恶鬼索命的!”
明明应该是阴森森的话,但用清脆的童音说出来,一点威慑力也没有好吗?
呃,这年代就有地狱的说法了?
还有,少年,恶鬼已经是鬼的话,应该是没命了的,你这句话有语病啊!
宁博容吐槽了一下,想想还是往那个方向挪了两步。
因天色还没亮,宁博容身上的衣服太过显眼,她只敢探出头悄悄看那么一眼。
拜内功小成眼力不错所赐,她看到了那个穿着深色袍衫的男孩子,他背对着自己,只瞧身高怕是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宁博容只能看到他乌发漆黑的后脑勺,有一个高大的男人就站在他旁边,瞧着应当是护卫之类?当然,从这个角度能将他对面的那个青年看得很清楚。
那青年面白无须,这时候倒在山石上,身边的鲜血已经开始漫延。
宁博容敏感地发现,这应该是一个陷阱,虽然还有些粗糙,但那人身下尖锐的荆棘和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很像是弩之类的武器造成的。
幸好,那边只有三个人,一个人还重伤瞧着就快不行了,宁博容还是有很大信心能够逃走的。
“怀禹,最后一个问题,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我不会真的杀你?”
“……郎君若、若是杀我……有些事便永远也不会……知道……”
宁博容就听到那男孩儿笑了起来,笑得她都有点寒毛直竖!
这绝壁是个变态啊!
“真可惜,你说的那些,我都已经知道了,现在的我不知道,二十年后的我,却通通都查得一清二楚呢,所以怀禹,你可以去死了。”
冷冰冰的话没有半点儿起伏,就好似刚才那没有温度的笑声一样。
“阿昭,杀了他!”
宁博容瞪大眼睛,看着三支弩直接刺进了那个青年的胸膛,而他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
她猜,这个怀禹很可能是个……太监?
不能再看下去了,被发现了就糟糕了,这男孩儿不仅是个变态,还很可能是……重生的变态。
算了,都有她这个穿越的了,出现个把重生的也不用太奇怪。
正想跑呢,忽然那男孩儿猛然间转过身来,狠狠吓了宁博容一大跳!
卧槽,直接对视了啊!
……长得倒是……挺好看的……
宁博容转身就跑,有轻功加持,很快就不见踪影。
叫阿昭的高大男人追了两步又犹豫了一下回来了,他几乎要认为那是一只树林里的白色山妖了,小小的一只,跑起来快得惊人。
“算了,阿昭,我知道她是谁。”
沉默的男人看了一眼自己的小主人,依然安静不语。
他从不说话,这辈子也说不了话,从一生下来他就是哑巴,既然阿父让他跟着小郎君,那小郎君就是他的天。
他说什么,即是什么。
宁博容的心跳得飞快,尼玛一点武林高手的风范都没有啊!
等到回了屋子爬到床上去了,心脏还在“咚咚”地跳。
然后吧,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虽然知道隔得那么远,那男孩儿又肯定没练过内功什么的,眼力必然是比不上自己的,天色还没亮,多半是根本看不清自己的脸。
这么想想,宁博容就有些安心。
但是,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待到早上起来,阿青给她梳洗,坐在妆台前看向铜镜的时候,宁博容才猛然间跳了起来。
“小娘子,怎么了?”阿青被她吓了一跳。
卧槽!宁博容简直想敲死蠢呆的自己。
她、的、蓝、眼、睛啊啊啊啊!
简直蠢死了!
这么明显的标志,要是对方再见到她,肯定会知道就是自己……
于是,等阿青给她换好了丧服,一路去了宁府,宁博容都觉得心塞得厉害。
她觉得好奇真的要害死她了。
四月的洛州还是春寒料峭的天气,宁盛昨夜里便去了宁府一直未归,崔氏早晨便给他炖了热汤带过去。
这道汤,也是出于宁博容的创意。
事实上中国人食用菌菇的历史相当久远,却大多用在中药药方里,例如茯苓、灵芝等等,这个年代,汤羹本就少见,银耳、黑木耳之类虽然已经有了,却很少有人去食用,蘑菇之类的食用菌菇也只有一些乡下人才会采摘来吃。
这道汤便是很简单的枸杞红枣银耳汤,材料在这个年代很常见,宁博容在无数的影视剧小说里看到过主角炖银耳汤喝,于是知道这个年代居然连银耳汤都没有,说实话当时还相当惊异。
如今银耳汤已经是宁家常见的汤食了。
马车缓行,从城郊到洛州城中的宁府也花了小半个时辰,比起崔家至少表面上主人亲迎的隆重,宁府对待崔氏和宁博裕、宁博容兄妹的轻慢之意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
只得一个下仆来接罢了。
崔氏一身素服,牵着宁博容下车,宁博裕神色端肃,俨然就是一副大人模样了。
入了内宁博裕去找宁盛,崔氏带着宁博容入内,这才见到宁盛的长嫂林氏,当年宁盛出生,他的长兄宁丰都已经娶妻生子,长子都两岁了,二兄宁润也已成家,是以林氏的年纪已经相当大了,反正就宁博容看来,几乎比崔氏的母亲章氏还要苍老些。
宁府到处都拉着白幔,内堂的布置却依然很是奢华,就是旁边的博古架上,就有不少好东西。
正如崔氏说的,这宁府里的幺蛾子必然不少,这一堂人站得满满当当,宁博容看着都有点儿眼晕,这才知道比起宁家,崔家是多么的人口简单啊!听着林氏介绍更是绕口,单单她自己所出就有三个儿子,当然,女儿都是已经出嫁了不在堂中,宁丰的妻妾生下的庶出子有五个,这八个儿子又早已经成家了,于是生下的嫡嫡庶庶少说也有三十来个儿女!幸好很多女孩子都已经出嫁了,再加上老二宁润家的,老三宁硕家的,老四宁实家的……
这个堂中站着的不过十之一二,宁盛的几个兄长都没来,单单是这些“晚辈们”的数量却也让宁博容觉得大开眼界。
不过,宁丰的曾孙都已经一岁半了,让年仅六岁就成了姑婆的宁博容整个人都不好了。
卧槽,这个宽敞到足有崔家正堂两倍大的堂中,偏偏这时候人人穿孝,男孩子女孩子全是清一色的衣服,反正让宁博容认……她是压根儿分不清谁是谁!
“来了便好,”林氏一笑满脸都是皱纹,一头银丝已经黑发都不见几根了,“阿母之前还总是念叨你们呢,只是住得远,来往却是不方便。”
这话说得极客气,安氏能念叨宁盛夫妻才叫奇怪了。
“祖母,这便是容姑姑吧?果真漂亮呢,怕是比十九娘还要长得好呢!”一个小姑娘脆生生地说。
宁博容抬起头来,看到坐在林氏身旁的一个女孩子,瞧着不过只有十一二,要说宁家人的长相都还不错,比崔家要高一个档次,只是宁盛遗传自母亲的那部分使得他的长相比宁丰等宁家人又要高一个档次,不过,单就看林氏身边的小姑娘,年纪不大,却已然有几分艳光逼人之态,十分漂亮。
林氏慈爱地说:“怎么,我家十娘可是嫉妒了?”
“才没有呢,祖母!”
宁博容挑挑眉,看着堂内立刻一派温馨,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到身旁崔氏冷冷道:“我家阿容父为我大梁陛下钦点状元,正三品致仕的名士,书院一山之长,母为庆和世族崔氏嫡女,听闻宁氏十九娘父为大伯庶子,母为外室淫奔之女,却不知十娘拿我家阿容与十九娘相较乃是何意?”
堂中一瞬间鸦雀无声。
这时却有一公鸭嗓子低声道:“有甚了不起,也不过是胡姬之子……”
偏生此时堂中极为安静,这一句莫说是宁博容了,就是耳朵不好的林氏,恐怕也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这便是洛州宁氏所谓名门的教养,长幼尊卑亦是不分,”崔氏微微一笑,姿态优雅地行了一礼,“庆和崔氏女,领教了。”
要论家世,宁家这个真土豪伪世族哪里比得上数百年传承的庆和崔氏?
这一句,当真是讽刺意味十足。
宁博容这时却抬起头来,颇为“天真”地道:“阿娘,为何他们先是骂我,再骂阿爹?”甚至还故意抽了一下鼻子,以她这副楚楚可怜柔弱可爱的长相,这样一来若是再大个七八岁,估计得让男人们心都碎了,“阿娘,原来宁家这样讨厌我们吗……”
崔氏一把搂住了她,沉默不语。
却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是谁敢骂我父亲阿妹?倒是说给我宁博闻听一听!”
宁博容的眼睛一瞬间睁大了。
咦,宁博闻?
卧槽,从未露过面的传说中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