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再试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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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宁被他好汉一声吼收了脚,笑侃问:“改变主意了?”

迎z挠挠耳朵尖:“跟昨天一点也不像。”

初宁没明白:“嗯?”

“你昨天很正经的。”迎z小声说。

初宁两手搭在胸前,她放松的时候,眉眼尤其柔顺。“喂。”她朝他勾勾手指,尾音拖得长,“你怕我啊?”

“……”迎z跟抓包的小贼似的,一脸正气:“我才不怕你。”

初宁双眉微耸,手机震动,是小六打来的。她边接边转身走:“来了。”这地儿音响太猛,估计那端没听清,初宁提声:“――来了!”

迎z站在后面,这一回没犹豫,化身成牛皮糖。

“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他跟上去。

“问。”初宁总爱吓唬人:“我答题是要收费的。”

“你为什么不选我?”

“我为什么要选你?”

“我们的专业很棒,是国家的重点学科,每年还有特批的经费用以研究学习。而且我查过资料,我国的航空产品需求在逐年递增,增幅特别理想。”迎z故作老练,“你不想吃这块肥肉吗?”

初宁看向他,微笑着说:“不想。”

迎z:“都是能为公司企业挣钱的事情,为什么就不能青睐我们呢?”

初宁并不想多言,径直朝前。

“而且你那天说的‘等不起’其实根本就不是事儿。在整个核心组机研发的过程中,可以衍生出许多副产技术,相对简单通用,比如空中摄影、大地测绘、地质勘查,都是需要航空工业支持的。”

迎z说得气喘吁吁,缓了口气,继续嘎嘣嘎嘣:“边搞大事儿,边赚钱,到时名利双收,你要发财了。你、你慢点儿,g,我再做个自我介绍吧,你如果改变主意,随时可以来找……”

话没说完,手臂又被她拉住。初宁把人往边上一拽,“看路。”

一个酒保端着酒与迎z擦肩,晚半秒,两人就会撞上表演“碎碎平安”。

迎z愣了愣,初宁就要松开他的手,这会子反应过来,迎z一把将她反握住。初宁胳膊细,被他箍得疼。

两人紧紧印合在一起。

亢奋与冲动渐渐冷熄,迎z可怜巴巴地说:“你考虑一下我啊。”

“……”

初宁悯默片刻,今天是撞了什么邪,碰上个这么强力胶水。这种近乎无奈的情绪一旦产生,就会让原本坚定的想法介入一个临界点。

初宁心里一声幽叹,到底是软了语气,“你跟我来。”

初宁把迎z带出了酒吧。

旋转门一动,室外的风就呼呼往人脸上扑。有点儿冷,初宁拢紧了外套。

迎z还穿着那件短袖,抱着胳膊瑟瑟发抖,“没,没事,不用管我,我从小就不怕冷。”

初宁淡淡收眼,这个男生的内心戏,总是有点点自作多情。

言归正传。

初宁问了一个在她心里,稍微还有那么点价值的问题:“你这么想赢,图什么?”

迎z被这秋风吹得怀疑人生,牙齿打颤,但还是身冷志坚:“这个项目是我教授推荐给我的,我不想让人失望,我要做,就做到最好。”

少年心气尚在,好听热血的字词顺手拈来,热血,通常建立在以自我为立场的角度,它宏伟、遥远、梦幻,仿佛伸手可碰,实则远在天边。

初宁静静望着他,没有打断。

迎z拢了拢自己的勇气,继续表态:“而且我很认真,我和我搭档花了四天四夜,做模拟构建,哦,就是上次ppt上展示出的那个小模型,是我做的哦!”

见初宁没什么表情,迎z小声说:“你可能已经忘了吧。”

“我们学校还有一个项目组,它们被挑中了,然后我跟他打了一架,他可以对我冷嘲热讽,但是不能鄙视我在做的这件事。至少在我这里――它是有意义的。”

迎z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让全世界看懂他的心路历程。

听了这么久,初宁已然有了判断,她说了三个字:“不服气。”

“啊?”

“你只是不服气。”

“……”

恰好有电话进来,初宁扬手接听:“我在外面透气,门口,嗯,行,出来吧。”

电话刚拿离耳畔,迎z急着追问:“我哪有不服气?!”

这些字眼仿佛是离经叛道的谬论,他想反驳,想以示清白。

有风吹起缕缕头发遮住初宁的眉眼。

不知为何,迎z突然就爆了,他猛地伸手,想拨开挡住她的那些头发。他想直视她的眼睛,一股燥热与愤懑莫名其妙而来――

你凭什么说我只是不服气!

初宁很平静的一句话:“就像现在。你跟我红脸,不就是不服气吗?”

迎z怔然,心里的气球“砰砰砰”地扎破,那股燥热,又莫名其妙的走了。

他突然好丧,都懒得抱臂取暖,直接垂着头装死。

初宁不由自主地暂停打击,迟疑片刻,“……你哭了啊?”

迎z别过头,不看她。

“真哭了啊?”初宁向他走去。往前一步,迎z就退后一步,直到后背撞上大石柱子。

初宁一手环腰,一手轻轻撑着下巴,挑眉望他:“你再跑啊。”

迎z倔强:“我是男人,我才不会哭呢。只有女人才哭。”

初宁笑得淡,“我也从来都不哭。”

迎z自控情绪的能力倒是不错,一扫阴霾,他也看得开,站直了说:“没关系,你是女生,你可以偶尔哭一下。”

气氛到了分叉口,初宁方才的片刻动容,如这夜风一样,吹来得慢,消失得快。

“宁姐!”门口稀里哗啦一大堆人走了出来。小六声音脆亮,十分有存在感,他眼儿一亮,“哦哟哟。”

迎z回望这边,十来双眼睛都聚在他身上。

初宁往前两步,不动声色地挡住了迎z。她走过去,融入他们。一串串的笑声偶尔飞起。

迎z用鞋尖蹭了蹭地,目光追着初宁的背影飘。

侍者把车依次开了过来,一拨人陆续上车。初宁坐的是一辆白色奥迪。这车迎z熟悉,她姐姐迎晨开的也是这个。

初宁开过迎z身边时,窗户滑下一半,她的脸在霓虹闪烁里浸润,柔和白皙。

挺漂亮的。

迎z心里默默地想,“就是再温柔点就好了。”

人走后,他才回魂,颤颤抖抖地抱着胳膊,肚子疼似的弓着腰,牙齿哆哆嗦嗦打架:“扛不住了,我要回去穿秋裤了。”

零点前翻墙回学校,一进宿舍回了暖,他又把穿秋裤的事儿抛于脑后。

四人宿舍,另外两个室友一个周末回家,一个去异地见女朋友。迎z一回来就开电脑,小板凳一搬,坐得笔笔直直。

“……你干嘛?”祈遇觉得他最近有点儿抽。

“我要改点东西。”迎z从一堆书的最下面,翻出一本祈遇十分眼熟的封面。

祈遇一怔:“不都结束了吗,你还看这项目书干什么?”

迎z翻阅目录,用铅笔把重点部分打上标记,头也不抬地说:“当时时间匆忙,我们没能校正,其实涡轮片连接的那几处,可以更加圆润一点。”

对,是事实,熬夜那几日,他们有对流程做过大概的分解列式。只是这个时候……祈遇懵懂:“学校又推荐我们去别处了?”

“做梦。”

“那你为什么还……”

“再试一次。”

迎z拧头,眼睛里像是刚点燃的烟花引线,滋滋滋地冒着火星。他掷地有声,字字清晰:

“让我再试一次。”

―――

一周后,星期五的晚上。

关玉下午就给初宁打电话,“宁儿,咱们晚上去吃刺身好不好?”

初宁开了一下午会,腰酸背疼,边揉颈椎边说:“今天真不行,赵家姑姑生日,我得回去。”

关玉问:“哪个姑姑?”

“西边儿那个。”

“哦,”关玉记忆了一番,“和你大哥关系最好的那位吧?”

初宁说是。

“那你得上点心,她在赵家的地位挺高的,你礼物选好了没?她好像不太喜欢金器,你可千万别买。”

“你跟我妈一个德性。”初宁打断,“改天约。”

关玉一头雾水没整明白,“我什么德性啊?”

事事周到,谨慎克制。

在对赵家的态度上,几乎所有人都在这样说教初宁。

她四点从公司往回赶,就已接到母亲陈月一个接一个的电话。无非是问她,礼物贵不贵?一定要选贵的不能太寒碜。一会又嘱咐,今天赵家人聚得齐,姐妹兄弟都会来,你到时候要热情点,别笑得太含蓄。

哦对了,还有,

“你大哥前阵子去法国出差,今儿下了飞机就直接往宴会厅赶,连时差都不倒。他这人的习惯你知道吧?睡眠不好,起床脾气特别大,刚回国,睡眠肯定不足。你可别去惹他,他要说你,你就随他说,别去顶嘴。”

顿了会,陈月莫名其妙:“没信号了?咦,没挂啊,那怎么不出声?喂,喂?!”

“听见了。”初宁淡淡应答。

陈月还有话未完,初宁摁断电话。

恰遇红灯,她没留神,脑子空白半秒,就这么一脚油门轰过了线。后知后觉,她猛踩刹车,把车生生停在了人行道上。

初宁一背冷汗。

她用力甩了甩脑袋,垂头闭目,埋在方向盘上深呼吸。太阳穴一瞬间胀痛,疼得她用指甲捏自个儿,掐出了道道红印。

搁在副驾的手机“叮”声一响,把初宁的三魂六魄拉回一半。

一个陌生号码,简短明了一条信息――

“宁总你好,我是迎z。”

似是怕她不记得,那头又补了一条:

“就是上回被你打击到想死的人〔滴血〕〔滴血〕〔滴血〕”

连着三个滴血菜刀的表情,一扫方才阴郁,让情绪神奇回甘,初宁向车背轻仰,嘴角淡淡上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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