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抽出捆绑着床帐的两条络子编成的绳线,将萧玉娘手脚绑了起来,打了个死结,又翻出条帕子卷成个团,塞进她的嘴巴里,一巴掌敲了她个闷棍。萧玉娘死死的瞪大了眼,失去了意识。而后寇仲拖着下巴想了想又把人给丢在了床上,拉开床帐子,随手套了个枕头,立在边上。从外面望去,活似有人挟持着萧玉娘。
“这样就差不多了,”寇仲满意的笑笑,“陵少开窗子。”
徐子陵偷偷摸向窗户,开了窗,望着背朝窗户站得笔挺的一排精兵,又检查了下锁紧的门:“仲少,按计划行事。”
寇仲将玉佩塞进怀里,示意徐子陵躲起来。徐子陵猛地跳进床帐内,而后走到桌子前拿起一颗果子往地上丢去。荔枝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很轻,然而守在门外的又岂是泛泛之辈,这点子声音敏锐的听在耳中,顿时有些骚动起来。
寇仲眼尖的望见一道颀长的身影低垂着头走到门口,轻叩门扉询问道:“主上?”
一连询问了三四遍也不见门内传来半点儿回应,那武将心头一阵不妙的预感,眉头蹙的死紧,焦急道:“主上?请主上恕罪,若是主上再不出声回应,属下先行入内了……”语毕,等了片刻,武将心急如焚的上前,用力一脚踹开了房门。
只听得砰的一声,武将手持兵戟带着一大帮子人闯了进来,几乎是在进门的第一眼他就将目光放在了寇仲身上,惊怒道:“你们是何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挟持主上!”
寇仲挑眉笑道:“咱们别的没有,就生了一颗熊心豹子胆。是吧,两位兄弟?”
随着他的出声,武将猛地转头望向床帐,长长的粉色纱帐内若隐若现的照出三道人影,他们甚至能够清晰的望见其中一道紫色衣衫的身影分明是他们的主上,而此时她正被一人紧搂在怀里挟持着,锋利的匕首紧紧贴着她脖颈间娇嫩的肌肤,而她低垂着头,显然已是失去了意识。
“快放开主上!”见此,武将不由上前一步,手持兵戟就要扑上前去挑开床帐!寇仲猛地上前一步,快速的拦在了武将身前,“唉,这位军夜切莫动手啊,刀剑可不长眼,万一我那兄弟一个不小心手滑了,你家主上的脖子可就要见血啦!”
“你……”武将怒目而视,却也因他此言不敢轻举妄动。
寇仲这才慢悠悠的得意道:“这才对嘛。这样吧,我们也不为难你们这些做下属的,我们兄弟三人自会留下一人陪着你们主上,待我们其中两人安全离开了,另一人自会放了你们主上的。不知军爷意下如何啊?”
武将恶狠狠的瞪着寇仲,半晌才咬牙切齿道:“让他们走,你们最好不要伤害主上一根汗毛,否则我定要尔等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我好怕呦!”寇仲作痛哭状,逗得武将气急败坏,方才嘿嘿一笑,“老二,没听到了,军爷让咱们先走呢!老三,你可看好了时间,等我和你二哥脱身了再来,老地方见。”
床帐内,浑厚的男声响起:“放心吧,大哥,小弟明白。”顿了顿又道,“二哥你跟大哥先走,我随后就来。”另一道身影立刻点点头,紧接着从床上掀开帐子,小心翼翼的挡在另外两道身影前面,谨慎的走下床,务必不让武将找到一丝机会偷袭身后之人。
待徐子陵走到寇仲身后,寇仲又道:“老三,我们先行一步。”话音未落,两人施展起轻功,如大鹏展翅,飞快的掠过屋顶,瞬间就消失在了茫茫视野中。
武将投鼠忌器,不敢阻拦,更不敢冒着萧玉娘生命的风险派人前去跟踪,眼睁睁的望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大恨道:“那两人已经走了,如今可以放了我等主上了吧?”
静。
寂静。
没有一丝回应。
“难道你还不想放人?”武将
床上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武将恨极,生怕劫匪动了玉石俱焚的心思,不禁大怒,却又无奈的望着萧玉娘,无能为力。只得站在床边上,心里更是咬牙切齿的不行,心里直把那劫匪千刀万剐了一万遍。
良久,一阵风吹来,卷起床帐飞扬,如波浪般层层扩散开来,细微的缝隙内,床上的情形转瞬即逝。
武将只觉有什么画面从眼前一闪,就在刚才的刹那他似乎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的萧玉娘,与紧挨着她脖颈寒光凛凛的匕首,以及一只……笔直倒立的……枕头?
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他几乎是铁青着脸,猛地一把大力的扯开床帐子,而后目瞪口呆的凝望着失去意识的萧玉娘以及那只枕头,额头根根青筋爆出,捏着床帐子的手死死的用力,力道之大似乎马上就要将床帐捏成粉末!
“该、死!”他几乎是一字一顿的从喉咙口沙哑的咬出咒骂声,枉他自诩身经百战,智计过人,谁知终日打雁,今儿却叫雁啄了眼,任是被两个初出江湖、武功平平的毛头小子给耍了,以这般拙劣的金蝉脱壳从他眼皮子底下溜了出去,当真是奇耻大辱!
若是此事一旦传出去,武将用脚趾头也能想象自己声名一落千丈的情形,这令他越发坚定了非要抓住两毛贼不可!“立刻关闭城门,派遣精兵卫全城缉拿劫匪刺客,我要抓活得,若是抓不到活得,格杀勿论!”
“是。”身后的护卫噤若寒蝉的低垂着头,领了命急忙退了下去。
寇仲与徐子陵片刻也不敢担搁,除了李阀行馆一路东行,忽而两人脚步一顿,如滑溜的泥鳅一般窜进了一条黑巷子里。下一刻一队官兵小跑着赶向城门,“关闭城门,上头有令即刻关闭城门,不准出入!”
同时,早有守在门口的官兵应声接过令牌,仔细查探一番后,领头者手一挥,下一刻只闻得吱呀一声,城门缓缓的关闭了。而后,几个身披盔甲、迥异与官兵打扮的护卫从怀里扯出一堆儿的画像贴在了城门口,望着围在城门口因城门关闭而不得出入的百姓大声道:“有通缉犯偷盗了李阀宝物逃窜,若是有人看见了赶紧举报,提供通缉犯线索了赏银千两。”
寇仲偷偷探头一看,立刻缩了回来,“陵少,咱们成通缉犯了。话说那美人究竟是个什么来历?不过拿了她块玉佩而已,要不要这么大张旗鼓的?这下可好了,咱们连个落脚处都找不着了。”
他们一直栖身的破院子就在扬州城城郊,这城里认识他们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难保官兵不会搜到那儿去。至于客栈,如今可顶着通缉令呢,他们又不傻才不会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去客栈投宿呢!
“那女人肯定大有来头,等会子怕是连她那些精兵都要出动了。这么在大街上瞎逛可不是个好办法,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才行!”徐子陵叹了口气,沉思道。
寇仲一拍掌心道:“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不如咱们再混入李阀行馆躲躲?”
“也只能……”这样了,话还没有说出口,徐子陵眼角的余光忽而瞥见城门口一道熟悉的身影,他猛地跳了起来,“娘亲……我看到娘亲了!”
“哪里?”寇仲顿时也激动起来,“美人娘亲在哪里?”他顺着徐子陵的目光望去,却见几步之遥外,淡金色长袍的女子悄然而立,而她对面则是个书生打扮的男人,面容俊秀温润如玉。
即使在这人群中祝玉妍却依然有种令人惊艳的美丽,举手投足间气势非凡,气质清贵,令人不自觉将所有的目光都投注在她身上。
寇仲喜形于色,他忌惮的望着祝玉妍身边来来回回窜梭的精兵与官兵,犹豫道:“怎么办?咱们这么出去肯定会被发现的。”
徐子陵心头一颤,一股子又欣喜又复杂的情绪油然而生,他难以抑制孺慕的目光望向祝玉妍,不知为何却又有些‘近乡情怯’之感,种种情绪端得是难以辨明。忽而他想起武功到了祝玉妍这一层次之人,听力好得惊人,说不得就能听见他的呼喊,他可不想与祝玉妍错身而过。
“……”娘亲,徐子陵张了张口,却不知为何,平日里早已喊过无数次的‘娘亲’二字此刻却是如何也喊不出,一张口便红了眼眶,偏生喉咙口像是被塞了层厚实的棉花,怎么也喊不出声音来。
“我来。”寇仲看得抓心挠肺的急啊,徐子陵喊不出来他看着都急得不行,干脆推了他一把道,“陵少,你再磨磨蹭蹭的,美人娘亲都要跑哩!下次都不知道上哪儿找人!你喊不出来我来喊!”
说罢,也不管徐子陵是个什么表情,伸长了脖子跟长颈鹿似的,一副畏畏缩缩的表情,一手手卷成半圆弧状,朝着祝玉妍的方向提着嗓子,拼命的想要在不引起官兵的注意力下尽量大声喊人,生怕祝玉妍听不到似得:“娘亲,美人娘亲,看这里……”
低沉焦急的嗓音穿透过嘈杂纷乱的人群,飘渺的落入祝玉妍的耳中。
祝玉妍微微一动,敏锐的听觉很快从各种各样杂乱的声音里分辨出了熟悉的嗓音,她蹙眉怔了片刻,下意识的循声望去,几乎是在同时,如乌龟似得缩头缩脑的身影映入眼帘,那人见祝玉妍的目光望去,顿时欣喜的挥舞手臂,又蹦又跳的吸引她的注意力,“美人娘亲这里……这里!”
“寇仲?”祝玉妍很快认出了人,当下讶异的微微睁大了眼,“他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话虽如此,脚下的步子却是转了方向朝他走了过去。
同一时间,石之轩也望见了寇仲,不由挑了挑眉,不喜的看着这个全没好感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