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含之是将那个少年带去了一座山谷之中, 依山傍水, 水草茂盛,偶有鸟兽行过,其中甚至还有不乏高阶鸟兽, 吓得健气少年心神一颤。
不过,那些鸟兽见着袭含之却是十分欢喜亲昵, 半点没有敌意, 蹭大腿的模样,看着一点没有高阶鸟兽该有的霸气。
健气少年一开始还没明白什么情况, 但随着渐渐往里走,才约莫猜到了原因。
若说, 鸟兽对袭含之是喜爱亲昵,对眼前冷凝肃穆的俊美青年则是伏首畏惧。
不愧是,妖域太子,万妖之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梵冥。
此时, 他只是端坐在一处石凳上, 倚在旁边的石桌上,随意翻阅着手里的竹简,似乎对两人的到来视而不见。
但健气少年观他面色红润,印堂发亮,不像是身体出了毛病。
可自家主人却是这么说的,还神叨叨地说什么。
“估摸着时日也差不多了。”
他可是知道的, 自家主人压根不会卜算。
健气少年还想多看几眼,立马被袭含之挡着了视线,目光泛冷道——
“你看也看过了,同你家主人汇报吧。”
“这也叫看?”健气少年不满堆在了脸上,他看没看个真切呢。
“你家大人如若真有本事,便是你这么禀报,她也能知其一二,如若不能,看得再多也无用。”
袭含之难得多言,说的话却是符合她一贯冷淡性子。
健气少年撇了撇嘴,掏出一块四方的黑木头,然后嘴里默念什么,黑木头亮了一下,健气少年便开始叽里呱啦就开始说了起来。
健气少年一开口,袭含之眉目愣了一下,这才真正有些相信健气少年身后之人的本事。
因为,那块黑木头看似平凡,却隔绝屏蔽了所有神识。
饶是已是化神期巅峰的袭含之,也探听不得。
健气少年说了一通,才放下了黑木头,看向袭含之的眼神里还有未收回的恭敬。
看来他很是尊崇他家那位大人。
健气少年不知袭含之想法,脸上绽放了一个笑涡道——
“我家大人说,可否向梵冥太子问个问题?”
“什么问题?”
“是问梵冥太子的,所以恕我不能透露,再者一个问题,也不会伤及梵冥太子分毫,仙子不也在一旁看着吗?”
袭含之顿了一下,然后身体侧开,给健气少年留出了视线,意思明显,没有阻拦他。
这也是健气少年亮出了他家大人的些微手段,才得了袭含之的容忍,而且她也好奇,到底他家大人想问梵冥什么问题。
健气少年满意地勾了勾唇角,也没上前,还是站在原地,看向前面一直端坐着看书卷,完全不受打扰的梵冥道——
“梵冥太子,可知我们是谁?”
不是我,而是“我们”,便是把袭含之算了进去。
袭含之面色一惊。
“你……”
只是还未等她多问,梵冥便有了反应。
梵冥抬了抬眼皮,轻轻扫了下眼前两人,开口道——
“你,我不认识。”
“她,是袭含之。”
两句点明了两人的身份。
袭含之微滞,心底不知怎的,有些苦涩。
而健气少年眼里却划过一丝了然。
果然同自家主人说的一样,梵冥身体出了问题。
梵冥说完,又接着低头开始看手里的书卷,没再搭理二人。
健气少年却回头同袭含之问道——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你冷漠的?”
“或者说,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不爱你了?”
袭含之这才真正惊骇上眼,就连心里的苦涩都没掩饰住——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健气少年嘴角咧的更大了,眼神里明显是与有荣焉道——
“自然是得了我家大人的指点。”
自家主人说了,如若是真正相爱之人,怎么也不会那般生硬地去称呼自己的爱人,所以才有了他这么一试探。
袭含之瞧着健气少年笃定的眼神,这才算是真正信了五分,他家大人,恐还真有些本事。剩下的五分,便是看那人有没有办法解了。
不过,听着刚刚梵冥冷漠的声音,她却依然心痛。
仿若又回到了几个月前,她第一次被梵冥甩开了手时一般。
一开始,她并不知梵冥是何情况,梵冥好似自己也不太清楚,只是时而清醒,时而又不像是他自己。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梵冥却对她越来越冷漠,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梵冥对她的爱意在快速减少,她不信梵冥会不爱她,所以她猜想,该是梵冥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但等她带着梵冥遍访寻医时,却没有一个大夫说出他的问题,而且还侧面说明,梵冥身体没什么问题。
袭含之当然不信,最后腆着脸回去求自家师尊,悟意尊者。
悟意尊者显然知道些什么,但就是不肯告诉袭含之,只劝她放手为好。
袭含之哪能甘心,到了最后,梵冥对她二人的过往均有记忆,也不是不认识她,但就是不再爱她,袭含之一生只倾心梵冥一人,她哪里受得了梵冥不再爱他的事实,还是这种荒谬和不知名的原因,所以,她才有了“妖魔边界”前的孤注一掷,她记得百年前,那人便是丹药天才,也许她会有什么办法不是?
这才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眼前的健气少年。
却不知,他家大人是如何得知。
袭含之结束了思绪回忆,顿了顿,才说了个时日,健气少年又拿出那块黑木头,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才算是放下。
袭含之有些着急——
“你家大人如何说?”
健气少年挑了挑眉——
“等。”
这一等,便是一月。
健气少年也同袭含之和梵冥一块住下了,便是他现在想走,袭含之恐怕也是不让。
中间袭含之也了解到,健气少年,名叫“木乔”,看着虽年轻,但也是过了百岁。
只是,“木乔”之名划过心头时,袭含之总觉得哪哪有些熟悉。
而三人中,其实最不安定的,还是梵冥。
那日,梵冥终于舍得离开他那个石凳,轻轻合上了书卷。
抬眼,疏离又冷漠地同袭含之道——
“袭仙子,妖域还有要事等我回去商议,我可是能走了?”
因着梵冥对袭含之的爱意退却,他族中太子的责任又肩负了起来,前些日子,已联系了族中手下,妖域也有一大堆纷杂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比如,他的二叔。
梵冥眼角微凝。
袭含之眉眼微颤——
“就不能再等等吗?”
梵冥看着眼前一如记忆中霜冷傲美的女子,难得露出了娇弱的表情,心里却再无半点波澜涟漪,淡淡回道——
“袭仙子,看在我们先前的过往,我已经等了月余,但现在族中确有急事,而且……”
梵冥轻微顿了顿,再一开口,带着一丝冷气——
“我并没有觉得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
袭含之身形一颤,表情全然是大受打击。
没有什么不好?
不爱她,也无所谓,是吗?
瞬时,袭含之感觉心里抽痛地厉害。
但要强的她,并不想在不爱她的梵冥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脆弱。
所以,只垂着头,兀自沉默。
而忽地,一声骨头响动,在袭含之耳边响起。
等她再次将目光探寻过去,便看到梵冥倒了地昏了过去,身后却是站着木乔,他还有些吃痛地捏了捏手,显然是他放倒了梵冥。
袭含之眉眼一利,火焰瞬间腾手,喝道——
“你对梵冥做了什么?”
袭含之问出之后才是心惊,梵冥同她一般,也是化神期巅峰修士,如何就能被一个小小的元婴期修士轻易放倒。
木乔这回可没在怕的,一边轻轻揉手,一边回道——
“我这是帮你呢,你还真让他走啊,他要真走了,即使我家主人有了医治之法,再找他也难了。”
看着袭含之一副你不说清楚,就不肯放过她的表情,木乔有些无奈,还是解释道——
“你放心吧,我只是平时在他换掉的书卷上,擦拭了一些让他察觉能力下降的液体,然后刚刚给他落掌时,打了一些安睡粉在他身体里,都是对身体无害的,你放心吧,只是让他别作妖,更配合我们一些罢了。过个几日,他便能醒了,如果那时我家大人的东西还没到,我便让他再睡会。”
“你还敢?!”
“我这不也是帮你嘛。”木乔小声嘟囔。
袭含之一把打横抱起梵冥,眉目的怒气不散,语气有着属于自己的傲冷。
“这回就算了,以后我不许你伤害梵冥,即使…即使他要走。”
说到最后,袭含之的声音落寞了几分。
爱情啊,便是自己受伤,也不能让心上人受到半点伤害。
袭含之抱着梵冥出了门,木乔却有些呆愣的落在原地。
好半晌,他才轻轻出声——
“即使求而不得,也不勉强他分毫吗?”
“呵……所以那人不喜欢我,原来是有原因的。”
“我以前,果然太差劲了。”
木乔轻轻揉了揉自己那乱糟糟的头发,低声笑出了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显得有些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