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儿险些被容决真的揍了一顿。
——如果不是剑拔弩张的时候, 忙完了的薛嘉禾正好从里面走了出来阻止了他的话。
“是我给他的,你和孩子置什么气。”薛嘉禾伸手将虎儿从容决魔爪底下解救出来,将毛孩子放到地上,轻轻抚顺他的头发,小哲安抚道,“你跟绿盈去那边玩吧。”
虎儿吸吸鼻子,有了撑腰的便不再害怕容决, 甚至躲在薛嘉禾身后朝容决做了个鬼脸才踏踏跑走。
容决看着毛孩子屁颠屁颠跑远,手痒痒。
“以前我也曾问过摄政王殿下, ”薛嘉禾一看就知道容决气没消,她淡淡道,“送给我的东西, 就是我的,任由我处置了吧?”
这件旧事让容决无言以对。
上次薛嘉禾说完这句话之后, 就立刻将他送去的东西摔成了碎片。相比之下, 这花可能还算运气好一点的——毕竟只是花没了, 剩下的都还在呢。
容决撇了撇嘴,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另一支开得更盛的映山红。
他来长命村半月余,薛嘉禾似乎对他一直都是一个样,不卑不亢, 不亲近也不刻意抗拒。但容决知道, 若说薛嘉禾此时对他的态度是有恃无恐,却也并不准确。
究其根本,是因为薛嘉禾根本不在意会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东西、失去什么东西, 温柔反倒是不必要的,也说不上什么傲慢。
若是容决真的半途而废,薛嘉禾说不定还会松一口气。
……嘁。
容决目视前方,一伸手臂将还留着花的映山红花枝递到身旁的薛嘉禾面前,硬邦邦道,“他吃了就吃了,我再送你就是。”
薛嘉禾看着花扬了扬眉,像是没想到容决会这么做似的。
“反正,你刚才心里肯定在想,只要拒绝打击我一两次,很快我就会知难而退了是吧?”容决冷声道,“很多年没人这么小瞧过我了。”
薛嘉禾没接话。
容决只觉得花枝被轻微的力道扯了一下,转脸去看时,是薛嘉禾一脸平静地将上面的一朵花摘下又撕了花瓣送进嘴里。
“你若只是想要多看看那两个孩子,我倒觉得无可厚非。”她垂着眼道,“但你想要的……我给不了你。”
“是给不了,还是不想给?”容决的追问几乎是咄咄逼人的。
薛嘉禾转眼看了看他,正要说话,突而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微的炮向,她下意识转眼看去,见到林中袅袅升起一缕浅红色的烟来,窜得老高。
“是信号。”容决转头看了一眼,没动脚,“赵白,去看看是什么人。”
在院门口抱剑站着的赵白立刻应声去了。
“绿盈,将虎儿送回家去。”薛嘉禾也道。
她虽然不曾真的见过这种传讯用的焰火,但在秋狩时也听说过大概。
这焰火可以随身携带,拉开引信后几息时间便能射出亮眼的烟来,方圆十几里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只是造价高昂,紧急时才会使用。其中红色的烟,应当是用来求救的。长明村这等偏僻的地方,已经好几年没有外族和敌国之人踏入,怎么会突然有人用传讯烟火发出求救的讯息?
先前的对话自然而然地被打断,容决也没有立刻继续下去的意思。
绿盈将虎儿送走后不多时,赵白便率人归来,看着并未受伤,甚至同行的还多了不少人。
“殿下别来无恙。”走在赵白身旁的一人朝薛嘉禾深深一礼。
见到风尘仆仆的季修远,薛嘉禾有些讶然地站了起来,“……你这是怎么了?受伤没有?”
“臣只是数日连夜赶路,有些乏累,并无外伤,殿下放心。”季修远礼罢站直了身体,无视容决的视线,直言道,“臣是来寻摄政王的。”
容决不感兴趣,“你出使东蜀回来,不回汴京复命,跑来陕南找我?”
“此事同殿下的安危有关。”季修远不慌不忙地道。
赵白上前几步,低声对容决道,“跟着季修远的是东蜀的人,一路追到了此处。”
“同我有关,我多少也该听听吧。”薛嘉禾蹙眉插了话,“是不是也牵扯到了长明村?……若是需要,我换个地方住便是。”
季修远立刻道,“殿下不必忧心,归根到底是摄政王自己的疏漏,他想必是会自己处理的。”
这位长公主长史说完,又郑重朝薛嘉禾一礼,而后才对容决不卑不亢道,“摄政王请。”
既然季修远都明言这与薛嘉禾有关,容决当然不可能不听。他看了赵白一眼,便起身和季修远一起出了院子。
薛嘉禾盯了他们片刻,又看了看守在自己身边的赵白,笑,“你这模样和容决刚才去林子里回来时差不多狼狈。”
赵白心想可不是么,都是去刨洞的,自然是一样的灰头土脸。
“挖到什么了没?”薛嘉禾柔声问。
“……夫人就不要为难我一个小小侍卫了。”赵白面无表情守口如瓶。
“辛苦了。”薛嘉禾没多追究,笑着拿起映山红的花枝把玩了片刻,又道,“季修远出使东蜀,却这般狼狈地回来……又要打仗了吗?”
赵白想了想,十分谨慎地道,“有王爷在,夫人不必担心什么。”
……
“……王爷就没想过,你带人来了这极南之地,究竟显不显眼,会不会叫人发现殿下的踪迹?”季修远问得毫不客气。
“被什么人发现?”容决反问,“将死咬着不放的追兵一路带到长明村的人,不是你?”
季修远面色沉凝,“东蜀不足为患,我一路拖着他们是别有目的。但若王爷真是为了殿下好,便应该立刻离开陕南。”
“你来就是说这些废话?”容决冷斥。
“十一年前,王爷曾途径此处,躲过了南蛮的追杀,足足过了二十天才回到军营。”季修远如数家珍,“王爷恐怕还没忘记,自己是为什么被那一队南蛮斥候追杀吧?”
容决当然记得。
他意外碰上的是一支潜入大庆境内想要和人接头的南蛮士兵,因地制宜将这一小队南蛮士兵都杀了之后,容决从他们的领头人身上找到一份信物和密函,其中包涵了见面的地点和时间,寥寥几句便看得出军中有人早已投靠了南蛮,且地位还不低。
容决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他不顾身上伤势,带着情报便要回营,谁知道好死不死,那一队南蛮士兵的领头人正是蛮王钟爱的大儿子,发觉儿子失踪后便立刻派了人连番追杀容决。
一是为了将情报封口,二则是为了报杀子之仇。
容决这才知道为什么那队士兵都铁了心给领头人送命挡箭,被追杀得穷途末路,好容易才在长明村外苟延残喘了半个月,休养生息后他虽然活着回了军营,但时间到底是耽误了,花了许久才将要和南蛮大王子见面的奸细将领揪出,斩首示众。
军中顺势一波清洗,势如破竹地将南蛮打了回去,之后数年再无战役。
除了容决再没等到薛嘉禾来找他,其余一切算得上皆大欢喜。
这些事情在容决脑中飞快地一闪而过,但他没有开口,只冷静地等着季修远接下来的话。
季修远既然这么问了,就说明他已经查到个大概,没必要再浪费口舌叙述一遍。
“蛮王要退位了。”季修远一字一顿道,“他下了命令,谁能为他的大儿子报仇,谁就能成为他的继承人。”
容决冷笑,“我在南蛮时他们千军万马都动不了我,如今被打得七零八落还想从头再来?”
季修远也冷笑,他的笑十分轻蔑,“摄政王自然不怕,殿下却如何呢?”
容决面上笑意散去,“这里没人知道她的身份。”
“殿下长公主的身份?”季修远连连摇头,“摄政王难道不疑惑吗?明明殿下是在陕南长大的,全汴京听说的却都是她从涧西被先帝找回?”
他没给容决说话的机会,话语如同弹珠般地连射而出。
“殿下真因为一次幼年的落水便留下缠绵十年的病根,连小时候的事情都记不清楚?我又是为了什么,急急忙忙跑到陕南来阻止你?——你以为南蛮的人真无知愚昧到连十一年前杀了大王子的人叫什么、如今是什么地位都不知道?”
容决脑中几乎是立刻将许多断开的线索连在了一起,他握紧佩剑,杀意席卷上心头,“那年我走之后,南蛮人找到了她?”
——早知如此,两年前打仗的时候,就该将南蛮打得灭族称臣再收手。
季修远面色冰冷,“这不是我经手的,也只听了个大概。但……摄政王以为呢?抓不住你,他们抓不住一个孩子泄愤迁怒?”
容决轻轻地吸了口气,他的指腹稳稳地按在剑柄上,“信已带到,你可以走了。”
“该走的是你。”季修远一步不让,“ 殿下化名隐居于此是不会引起人怀疑的,可你顶着容决的名字大摇大摆来到长明村,那简直是怕南蛮注意不到殿下似的。退一步来说,哪怕他们不知道殿下就是当年的孩子,也会因为如今你对殿下的态度将其列为能牵制你的目标。摄政王难道不明白?你离殿下越远,对她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不明白的是你。”容决并未被激怒,他冷漠地道,“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将她留下。”
薛嘉禾的安全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容决不愿以任何原因为由,让薛嘉禾被抛下独自一人。
就像十一年前陈夫人匆匆离开那日一样的事,容决绝不会让薛嘉禾再经历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佛光照我去战斗x2、迷妹、东南笙、丫丫的手榴弹!
感谢丫丫x25、4ever x9、一个可爱的小菠萝x5、冰焰x4、艾姝x2、旻玥不是明月x2、唐双双x2、38181921 x2、gia x2、不会爬树的鱼、吃龙虾也用牙签、稻稻、瓜田守护者。、想天天吃好吃的婷宝、呵呵、玖玖小仙女、陆离、卿卿、忍冬、每天都在蹲更的delia、佛光照我去战斗、39158028、11、27114590、34799294、35123822、38396044、ceykiov_、叶在风中舞、只有学习。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