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林家分宗涉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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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亲说第五章看不到,月染就把内容乾坤大挪移过来了。

贾敏难产证红楼

自从林族长家的大儿媳妇李大奶奶在夏清莲的诊治下生下嫡子,就对夏清莲亲切无比,常常邀请夏清莲过府做客。

这族长家有四个儿子,老大林靖和老四林谦是嫡子,老二林谐和林靖只差三个月,是方姨娘所出,而方姨娘以前是林族长的母亲林老夫人身边得力的大丫鬟,在族长夫人江氏进门之前就给了林族长当通房丫头,后来生下儿子就抬了做姨娘。因她是老夫人身边出来的,较之一般的姨娘,更有体面一些,即便是正房夫人江氏,也要高看她一眼。而方姨娘跟在林族长身边的时间又是最长,比之江氏竟还要更得宠一些,所以林谐虽是庶子,但却是林族长最宠爱的儿子。老三林落生母张姨娘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从小是养在主母江氏的身边的,但不曾记在江氏名下,既不是长子也不是幼子的他,就像个隐形人一样,连各房主子身边稍稍得宠的下人,都能对他摆摆谱。

夏清莲从听说这些,就觉得复杂,这古代的女子,将后宅当成一生的战争,丈夫是要拉拢的倚靠,又要提防被别人拉拢去成了对头。

夏清莲对于李大奶奶的邀约,常常是三四回才应那么一回。夏清莲当初虽是利用了她,但终究给予得更多,否则李大奶奶这辈子都别想有嫡子。

可是李大奶奶因为有了嫡子,底气足了,原本对于庶子庶女和颜悦色的她,开始慢待起来,虽说周围眼睛多着,并不敢虐待他们,但几个孩子的待遇明显不如以前。

夏清莲每每想到这里,心里总有些别扭。但她终究不是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人,想了想也便抛开了,她毕竟不是救世主,没有办法背负那么多人的人生。

这一天,又是却不过李大奶奶的热情,夏清莲只好前去赴约,临行带上了夏凝珏。

夏凝珏已经八岁了,依然带着些婴儿肥的脸蛋已经出落得极其明艳,她的容貌要更像父亲一些,苏进虽然人品较差,但相貌却是堂堂,否则也不会勾得夏老夫人当女儿般养大的丫鬟不顾脸面地自求了给他做妾。只眼睛要像母亲夏晓蓉,水润晶莹,顾盼之间别是一番风情。但她在外人面前却又别有一股清冷锐利地气质,整个人看起来矛盾得很。

夏凝珏安静地跟在夏清莲的身边,在外人面前她都不是多话的人。平时在家中,都是由她照顾弟弟和祖母,年纪虽小,可办事从来稳当妥帖。夏清莲开始出诊忙碌后,家中大小事务渐渐都交到她的手中,夏家人口简单,不过主子四人,下人也就不到十人,除了杜管家夫妇和吴英是济南跟来的老人,夏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和夏安瑜身边的嬷嬷是到了苏州就买来的,其他四人则是后来买的,除了分了一个到夏凝珏的身边,另两个丫鬟和一个小厮,都是为了跟夏清莲出诊而特意买来的。

夏清莲的名声传出去后,渐渐的,便有一些身份高的求诊者出现,她们不愿也不方便上门求诊,便请了夏清莲出诊,夏清莲也不推脱,但一般也都让吴英打听清楚对方的底细才同意上门,毕竟在这个年代,她一个弱女子,若是被人诓了,怕会求诉无门。所以就买了两个粗壮的丫鬟跟着出门,这两个丫鬟是特意寻来的,天生力大,会些拳脚。夏清莲又假托书中看来的,将擒拿手等现代实用的武术教了个大概。这样一来,虽不敢说能对付上几个彪形大汉,但普通男子却绝对不会是她们的对手。

这日,因是到林府,也算是常来常往的,夏清莲便只带了一个丫鬟梓兰,留下了梓芳,夏家本是小门小户,也不讲究身边丫鬟婆子簇拥的排场,更何况她和夏凝珏都是独立惯了的人,身边的丫鬟帮忙做掉点活计就好,真要整天被人包围着,她们自己就先忍受不了。

李大奶奶这天却有些心神不定的样子,随口赞了夏凝珏几句,便瞧着夏清莲欲言又止起来,眼神也极其怪异,既无奈哀伤,又有些憎恨厌恶。

夏清莲微笑着和李大奶奶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李大奶奶这儿的茶叶都是极不错的,她便慢慢品着茶,对于李大奶奶的欲言又止,她就当作没有看见,也不接茬。只是对于李大奶奶复杂的眼神,夏清莲也不觉得有些心惊,戒备起来。

夏清莲和李大奶奶打了一年多的交道,早已明白这个女人的不平常。嫁入林府六年,虽无所出,却能四方平衡,对上谦恭孝顺,对丈夫体贴温存,对妾室通房关怀备至,对庶子庶女视如己出,对下人恩威并施,管家大奶奶的地位竟不曾动摇过半分。

但即便如此,没有孩子的她,就像是在悬崖上走钢丝,一时半刻也不能疏忽,否则一失足又何止千古恨。

所以,对于夏清莲的帮助,她是感激的,可是想起自己丈夫前几天和自己说的话,她又不由得揪紧了手中的帕子。

一个月前,李大奶奶邀请夏清莲来做客,聊得久了些,夏清莲告辞的时候撞见了林靖。一面之缘,谁知林靖就对她上了心。前几日,便提出让李大奶奶去和母亲江氏说要纳夏清莲做侧室。

李大奶奶是又惊又怒,夏清莲算是她的恩人,可一旦成了和她抢丈夫的女人,便立时又变成了敌人。李大奶奶是决计不可能让夏清莲进门的。夏清莲那一身高明的医术,若是在她身上施展开来,怕她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且侧妻不同于妾室,没那么好打发。她费了那么多的心力才保住自己在林府的地位,如今又有了嫡子,正是要开始清除隐患的时候,可狼还未曾驱除,又怎会愿意引虎进门?

所以李大奶奶并不曾和林夫人提起林靖的心思,反说要先探一探夏家的口风,若夏家不愿意,真上门提亲被拒,那就失了面子了。

林靖想想便也同意了。

所以李大奶奶又邀了夏清莲做客,想探探她的口风。

可夏清莲年已过二十,早已过了婚嫁最好的年纪,是老姑娘了,最好的归宿也不过是给人做继室填房,若能做林氏族长嫡长子的侧室,必然是愿意的。所以李大奶奶不敢开口,怕夏清莲一旦答应了,事情就无转圜的余地了。

可若她不能将林靖的念想彻底熄灭了,林靖跳过她直接找了江氏,事情若不成还好,若成了,林靖必然疑她起了妒忌之心,那不仅她会失了自己一贯在丈夫心中善解人意的立场,以后行事怕也容易露了行藏。

犹豫了许久,李大奶奶便让丫鬟带着夏凝珏到花园逛逛,把夏凝珏和梓兰支了开去。

夏清莲一见这架势,便知李大奶奶有话要说,而且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林大奶奶思来想去的,终究还是开了口:“清莲,我一贯是拿你当亲妹妹看的,有些话我说了,若说的不妥当,你可别恼,我是绝没有坏心的。”

夏清莲忙放下茶杯,道:“大奶奶说的哪里话,大奶奶是怎样的人我是再清楚不过的了,这些日子的相处难道是处假的吗?大奶奶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就是。”

“清莲既然如此说,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李大奶奶有帕子按了按嘴角,似是酝酿了一下情绪,“我娘家有个亲戚,家境殷实,人也出息,只家中子息不盛,只一个嫡子,便想再娶一门侧室。”

说道这里,李大奶奶顿了顿,看了看夏清莲,才道:“他们不知从哪打听到了你,便求到我这,托我做这个媒人。我并不曾答应,我自是觉得清莲千好万好,即便是做侧室也是委屈的,可……”

可除了那无人肯嫁的,又有哪个好人家的男子留到二十多还未娶妻的?

夏清莲自是知道李大奶奶未竟的话语要说的是什么,倒也不在意。若是真正的古代女子,怕是要恼羞成怒的,夏清莲自是不会的,来自现代的她,三十多岁依然单身,何况现在才二十出头?在现代,正是大学最美好的年纪,哪里像现在,没孩子都是不幸的了。

李大奶奶叹息一声,拉近夏清莲的手,轻拍着,推心置腹地道:“我知道,这事本不该直接问你,而是该和夏老夫人商议,可我知道你是个心气高的,怕你不高兴,就没直接答应男方,想先问过你的意思。”

夏清莲的反应却完全出乎李大奶奶的意料,既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娇羞不已,而是坦荡地笑道:“大奶奶的意思我明白,也不用问过母亲了,清莲的祖母曾有遗言,凡夏家女儿,绝不于人为妾。”

李大奶奶心中一喜,按捺着道:“并非妾室,而是侧室。”

夏清莲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大奶奶:“侧室也不过是高级一些的妾室,清莲就是终身不嫁,也绝不会违背祖母的遗言。”

李大奶奶见了夏清莲的表情,怀疑夏清莲已经猜出了些什么,但听了夏清莲的回答,心中却着实松了一口气。古人重孝道,长辈遗言,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违背的。这样一来,她既有了言语回复丈夫,又不用担心恩人变仇人。

如此,李大奶奶心情好转,便有了说笑的心情。

夏清莲见了,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那次撞见林靖,她便觉得不妥,林靖看她的眼神有些露骨。夏清莲在现代从小学到大学,从来都是校花级别的美女,回头率向来不低,甚至对她吹口哨的男生也不是没有。但这毕竟是古代,一个男子如此露骨地盯着一个女子瞧,而且还是未出阁的清白女子,这不仅是对她的不尊重,更是一种侮辱。

看来,以后林家还是尽量不要来了。夏清莲如此想着,便意欲告辞。可李大奶奶好不容易了结一桩心事,哪舍得就此放她离开,只盼多留她一会,也好在丈夫面前表明自己尽了力。

这时,丫鬟带着夏凝珏进来了,急道:“大奶奶,外面有人来找夏二姑娘,说是林大人的夫人难产,请夏二姑娘前去帮忙。”

“林大人?回乡丁忧的那个林海林大人?”李大奶奶急问道。

“是的。”丫鬟回道,“来人是从夏家找过来的,求夏二姑娘尽快赶去,说是稳婆已经无法了,大夫又不能进去……”

夏清莲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匆匆行了一礼:“大奶奶,救人如救火,清莲这就告辞了,下次再来拜访。”说完,疾步走了出去。

夏凝珏紧跟其后,小声道:“他们是驾了马车过来的,我让梓兰和你坐他们的马车过去,我坐自家的马车回去,然后让梓芳到林家找你,安和认得去林家的路,让他们三个陪你,奶奶也能放心一些。”

此时天色已近傍晚,若是不顺利,夏清莲今晚怕是不能回家的,她必须回去安抚祖母和弟弟,反正即便她跟去林家,也是无用的,这里的条件根本不支持破腹产,没有工具,而她自己又仅仅八岁,谁会相信让她在肚子上划上一刀而不会死?

与其纠结无法实现的事情,倒不如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

夏清莲点点头,二话不说就上了林家的马车。

林家的安排倒也妥当,派来的马车上还跟着一个丫鬟一个婆子,既能安夏清莲的心,又能将产房的情况大致和夏清莲述说一遍。

听着,夏清莲的表情也不由得凝重起来,产妇的情况很不好。

胎儿尚未足月,因前段时间林老妇人过世,林海之妻贾氏守灵发丧劳累过度,动过一次胎气,后来以为没事了,今儿滑了一跤,便又发作了起来。可胎儿如今刚好八个月,民谚说“七活八不活”,对这个孩子,大家都已经是死心的了,可生产过程中,孩子的胎位居然不正,一条腿先出来了,这下,不仅孩子保不住,怕是连大人都难以幸免。

林海知道孩子活下来的可能性极小,虽心疼不已,但还是下了保大人的令,可稳婆却说两个都保不住了。让请大夫,可大夫也不能进产房,吵吵嚷嚷之间,便有人想起了夏清莲。

林海这时也是六神无主,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念头,派人立即去请夏清莲。

此时夏清莲坐在马车里,突然问那个丫鬟道:“你说你们大人名叫林海,那你们夫人叫什么?”

那丫鬟虽不知道夏清莲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恭敬地回答:“夫人姓贾,单名一个敏字。”

林海!贾敏!

“那你家小姐呢?”夏清莲觉得心跳有些加速。

丫鬟更疑惑了,但还是回答道:“小姐名黛玉,年方三岁。”

夏清莲恍惚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还珠吗?怎么又跑了个红楼出来?

但不待她多想,林府已经到了。

夏清莲忙稳定了下心神,不管这是还珠的世界,还是红楼一梦,现在总是救人要紧。其他的,又何必管它,反正她本就是个路人甲,姑且就打这一趟酱油吧。

夏凝珏回到家,打发了梓芳坐马车去了林家,自己则回了夏老夫人那里,告诉夏老夫人夏清莲出诊去了,可能晚些才能回来。

夏老夫人听说是难产,口中念了声佛,也知道生孩子的事情,时间上是没个准头的,听了夏凝珏的安排,便也放下心来。倒也不是说她不担心夏清莲,只看着小孙女也是一副平静的模样,便觉得必然不是什么大事,否则一个八岁的孩子,哪里又能沉得住气?

晚间,夏凝珏安置好了夏老夫人和夏安瑜睡下,便在厅内坐着等夏清莲。虽说前世的自己熬夜是家常便饭,但耐不住她现在的身子只有八岁,耐不住困,便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夏凝珏的贴身丫鬟梓溪见了,也不敢劝她回房,只自己回房拿了件披风给夏凝珏披上。

夏凝珏受到打扰,眼睛蓦地睁开,清泠幽暗,梓溪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凝姐儿,夜寒,还是批件披风吧。”梓溪和梓兰梓芳是一同买进府的,但跟在小姑娘身边的她,反倒比梓兰和梓芳更谨慎规矩,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对于当家的二姑娘有尊敬却无惧怕,而对于自己服侍的小主子,她却莫名地有些发憷。

夏凝珏见是梓溪,也无话,只系上披风的带子,继续打着瞌睡。

夏凝珏等到夏清莲回家却已是天边发白。

夏清莲整个人显得极度疲惫,精神还有些恍惚。

夏凝珏顿时心中一紧,莫不是孩子没有保住?还是连产妇也一并去了?但是医术再高明的医生,也有救不了命的时候,夏清莲向来不会钻牛角尖,怎么这次如此反常?

“姑姑,你怎么了?”夏凝珏扶住夏清莲,有些担忧。

“没事。”夏清莲摆摆手,“等我睡醒再和你说。”

夏凝珏听了,知道不是什么大事。见夏清莲累的狠了,便不再多话,扶她进了卧室,一头栽倒床上不动了。

夏凝珏见梓兰和梓芳也是一脸倦容,便叫了梓溪一同将夏清莲的外衣脱掉,上面沾着些污迹,夏凝珏想了想,但看着夏清莲疲惫的脸色,终究还是没有喊醒夏清莲去洗漱,只吩咐梓兰和梓芳等夏清莲明日醒了,就安排沐浴,床上的被褥也拿去洗了晒了,务必要整理干净。

梓兰和梓芳忙应下了。

安置好夏清莲,主仆四人便出了房门,梓兰的性子比梓芳跳脱,这时已忍不住开口:“凝姐儿,二姑娘真是太厉害了,我一直都知道二姑娘医术高明,可没想到二姑娘不止是高明,大家都说她是神医呢……”

梓兰明显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了,仿佛被人夸的是她一般。

夏凝珏这时也注意到了,梓兰和梓芳虽然脸色也有些暗淡,但精神却显得极亢奋。

夏凝珏却听得先松了口气,听梓兰这样说,产妇和孩子应该都没事,不然也不会说夏清莲是神医。可这也说明当时的情况是真的危急,不然也不会一下子将之拔到“神医”的高度。

不过,既然知道了无事,夏凝珏也就放心了,疲惫感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她毕竟还是小孩子的身体,熬了大半个晚上,也有些撑不住了,便也不再操心,让梓兰和梓芳回房休息去,明早不用早起。

吩咐完了,她自己也回房睡觉去了。

梓兰看着夏凝珏离开的背影,不由得撅起了嘴:“凝姐儿怎么一点也不好奇啊?”

梓芳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将梓兰拖着走:“你不困啊?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我可是困死了。”

梓兰原本是因为精神上的亢奋便忘记了肉体上的疲惫,被梓芳这么一说,顿时也是呵欠连天,忙忙地进了房间睡觉去了。

只一边铺床还一边在说:“幸好有我们二姑娘在,否则那个林夫人就要一尸两命了……”

而此时,原本愁云惨雾的林海府里,却已换成了一片洋溢的欢腾。林海看着奶妈包好抱到眼前的小不点,笑得见牙不见眼。小心翼翼地抱过来,小孩子皱巴巴的,不足月出生的关系,显得十分瘦小。但林海还是觉得,这个孩子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之一,另一个当然是女儿黛玉。

已近不惑的林海,膝下一直空虚,只有一个宝贝女儿,还从小身子骨就弱。现在终于有了儿子,又是高兴又是感慨,眼睛都不由得湿了。

孩子毕竟体弱,不宜在外久待,林海很快就让奶妈抱下去了。又问了女儿黛玉的情况,怕黛玉被吓到,林海并没有告诉她贾敏生产的事情,但黛玉从小就敏感纤细,早已察觉了家中气氛的不同,一直哭个不停,后来哭累了,才终于睡着了。

林海交代下去,若黛玉醒了,就把她抱到他身边来,也怕女儿哭坏了身子,反正现在贾敏已经没事了,也不怕黛玉吓到了。

林海又吩咐了管家备一份厚礼,明天下午送到夏家去,若不是那夏家二姑娘,夫人都保不住,更何况儿子?

听产房的稳婆和丫鬟婆子说,当时夏二姑娘见了情况,净了手便把孩子伸出的脚塞了回去,然后就在夫人的肚子上面揉了起来。

稳婆当时还讥讽,说若胎位不正,揉一下就好,这女子生产便也没什么可怕的了。但她终究是怕担责任,现在有人顶上,她也求之不得,到时出了事,她也有借口推脱一二,嘀咕几声后便也退到一旁不吭声了。

可谁知夏二姑娘揉了半个时辰,又拿出金针在夫人身上扎了几针,夫人原本已经无力了,几针扎下去,却又积蓄了些力量,夏二姑娘说胎儿的胎位已经正了,让夫人尽管使力,她保证孩子无事。听了她的话,夫人含了参片,便在夏二姑娘的指示下重又开始使力,孩子居然很顺畅地就出来了。

稳婆惊呆了,连说邪门,被一个婆子在背上狠狠地拍了一下才醒过神来,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讷讷地闭了嘴。后来出门便直夸夏二姑娘是个神医,医术极其高明——总比被人说自己无能来得强些。

林海也不由得感慨,若非母亲过世,贾敏也不会操劳过度,但倘若不曾回老家丁忧,也遇不上这夏二姑娘,所以说,这世间的事情,兜兜转转,却都似有定数一般。

想想,又叫管家将礼物增了二成,贾敏这次伤了身子,孩子早产身体也弱,这夏二姑娘不仅医术高明,而且是个女子,进出内宅也方便,以后怕还是要劳动她给贾敏和孩子调理身体的,礼数还是要周到些的好。

夏清莲一觉睡到第二日下午,只觉得饥肠辘辘,被饿醒过来。

“二姑娘醒了。”梓兰听见响动,忙推门进来。

夏清莲睡足了,便开始觉得身上不舒服了,昨晚回来太累了,居然也没有沐浴就这么睡了。此时便再也受不了了,对梓兰说道:“帮我备水,我要沐浴。”

“早已备下了,昨晚凝姐儿就吩咐了的,猜姑娘醒得不会太早,下午才备下的,现在还热着,立时就能用的。”

夏清莲沐浴更衣之后,梓兰已经将被褥全部换过,换下的准备明日洗过晾晒。而梓芳,听见夏清莲起身后,便去准备饭菜,夏清莲沐浴之后,正好可以进食。

夏清莲不由得感慨,当初□这几个丫鬟的时候,夏凝珏拿出了军队中的那套“令行禁止”出来,夏清莲还耻笑过她,可夏凝珏却坚持,说在这古代,讲究“人人平等”是会被当成异端的,她没有那个觉悟做先驱者,但心安理得地接受这等级分明的制度,她又有些不甘心,便只能折中一下,将下人当成下属,反正所谓的“平等”不是靠嘴皮子说出来的,而是行为上的区别。但夏凝珏从未接触过企业的管理,倒是参加“无国界医生组织”时常常支援军队,后来加入的国家病毒研究所又是军事性质的,对于军队里面的那一套还比较熟悉,便拿出来用了。

进了些东西垫了肚子,夏清莲便又起身朝夏老夫人的房里去请安。还未进门就听见夏安瑜的笑声,夏清莲也不由得勾起了嘴角,家里有个小孩子真的是热闹不少,毕竟夏凝珏是个伪萝莉。

夏安瑜已经五岁了,养得白胖康泰,夏家出事时他尚不记事,所以也没有什么心理阴影,在夏老夫人的宠溺下,颇有些娇气。只夏老夫人经历丧夫丧女之痛,虽调养好了身子,但毕竟是伤了底子的,这几年来总有些精力不济,所以夏安瑜更多的时候是跟在夏凝珏的身边的。

夏凝珏虽只比夏安瑜大三岁,却年少老成,将夏安瑜照顾得妥妥帖帖,给他启蒙也别出心裁,将三字经写成一个个小故事,并画成图画,以此来吸引夏安瑜认字学习的兴趣。

夏清莲暗自好笑,夏凝珏画的漫画那是极能唬人的,记得前世她从开始看漫画到学会画漫画不过花了三四个月的时间,夏清莲当时连连惊叹夏凝珏真天才也,还兴冲冲地把画拿去给她朋友——一位国内有名的漫画家看,结果,那朋友说了,夏凝珏的画过于匠气,灵性不足。夏清莲这才想起来,夏凝珏这作画的基础,那是靠画人物骨骼图、穴位图练出来的呀,那追求的就是一个准确,能画出这身材比例、五官比例失调的漫画人物来,已经算是一种突破了,灵性在几乎是被尺子规范长大的夏凝珏的身上,的确可以算得上是一种奢侈的存在了。

不过,夏凝珏的漫画要想成名成家不容易,但拿来糊弄糊弄小孩子,绝对是绰绰有余的。所以,虽然夏凝珏对夏安瑜管得严,但夏安瑜仍然是非常黏糊这个姐姐的。

而夏清莲也常常会丰富一下姐弟俩的教学娱乐活动,譬如说做个拼图啊,搭个积木啊,反正俩现代人是想到哪里就做到哪里,只把夏安瑜喜得无可无不可的。就连夏老夫人都笑说她们要把夏安瑜宠坏了,不过见小孙子虽然有些淘气,却极其懂事,在画册拼图等的引导下,学习的兴趣极弄,小小年纪,不说出口成章,背书是张口即来,而且还能说出含义来,并非只会背书不理解文意,所以夏老夫人也乐得看小辈们折腾。

此时夏老夫人见夏清莲休息后恢复了精神,也安了心,便问起昨晚的情况,夏清莲不欲母亲操心,便说得极平淡。

夏老夫人便叹这林家也算有心了,今儿下午便派人送了许多礼物过来。

夏清莲笑笑,只道收下就好。只提起林海,便想起《红楼梦》来,昨日一团忙乱,也没见到那“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的林妹妹,想来现在林黛玉也不过两三岁,那通身的气质风流,现在应该还看不大出来。

老实说,当夏清莲知道这个世界还有红楼,可比知道有个还珠兴奋得多,《红楼梦》一书,可谓我国古典小说的高峰,被后人赋予了一大堆的意义,林妹妹、宝哥哥更是风靡各个年龄段的人们。

对于夏清莲来说,《红楼梦》是她跳过最大最绝望的坑,高鹗续写的后四十回总有那么些让人不满意的存在。此时的夏清莲,对于林黛玉的悲剧命运仅仅只是感慨,她从不自诩救世主,也没有那个觉悟要将林妹妹救出火坑,只是想到那个自己接生出来的孩子,想来便是书中所说三岁时夭折了的男孩,林黛玉唯一的弟弟。一想到这个孩子会死,夏清莲便觉得有些别扭,想想那个孩子生下来虽不足月,但身体各个器官已经发育成熟,并非不能存活,而且他既然能够生长至三岁,那就已经度过出生时最难捱的时段,况且以贾敏和林海子嗣不繁的光景,对于这个儿子应该是看护极周到的,又怎么会在三岁时夭折了呢?

想想,夏清莲还是决定找个时间登门再看看那个孩子,看看是否有什么缺陷。想来看在她救了贾敏母子的份上,林家应该不会将她拒之门外。

夏清莲又问起夏老夫人,这林海扶灵返乡,在家丁忧,却似乎和族中关系不甚亲近。夏清莲也有些奇怪,在《红楼梦》书中,几乎未曾提到林家宗族,在这个极端讲究传宗接代的年代,林海居然没有起心过继一个嗣子,实在有些奇怪。

夏老夫人便讲起了古,原来林海这一支,在林海的祖父林栋在世时,就分宗出去了。现在祖坟祖宅虽还在一处,和林氏宗族却已经算是不同的两支了。

夏老夫人和林海差不多年纪,辈分却要高一倍,对于以前的事情,她那时仍年幼,也只是道听途说,又关涉皇家,先帝雍正爷登基前的夺嫡隐秘,说得也不甚清楚。

但夏清莲毕竟在现代看过清宫剧,又看过许多的穿越小说,在夏老夫人的言语中,也推断出了一段家族恩怨、权势起伏的故事。

林家祖上为军功起家,林栋却是以科举入仕,那时官至翰林院掌院学士,仍袭了—等云骑尉的爵位,原有个小女儿,在选秀的时候被康熙爷指给了十三阿哥做侧福晋。可不过一年,十三阿哥被圈,林栋受到牵连,虽未削爵,却丢了实权,一下子从从二品大员降至从五品的鸿胪寺少卿。

而现在林家族长的这一支,当时却是八阿哥门下,太子被废,八爷党势大,林家这一支便也鸡犬升天,趁机夺了林栋的族长之位,林家军功原在林栋那一支身上,林家的百年鼎盛,也倚赖林栋一支,但林家族人为了不受牵连,说翻脸便翻了脸。更有那不肖的,趁着林栋尚未至家,欲夺林栋一家家产。那时,林栋之子林琅在外游学,苏州祖宅之中只有老妻和儿媳华氏在家侍奉老父老母,抚养年仅二岁的孙儿林海,面对气势汹汹的族人,只得一退再退,不仅祖宅祖产都未保住,就连林琅之妻、林海之母,在推搡中被一莽汉占了便宜,当晚便投了井。林栋林琅回来,怒不可遏,虽惩治了一干人等,却不过是人推出的替罪羔羊,林家借着八阿哥的势力,打压林栋这一支,并不将其放在眼里。

林栋怒极却无奈何,只得分了宗,带着老父老母和妻子离了苏州到任上。林琅和妻子感情甚笃,遭丧妻之痛,后虽续娶,却再无子嗣,仅林海一个独子。

林家原支却是好景不长,康熙爷令百官推举太子,百官大部竟都推举八阿哥,犯了康熙爷的忌讳,下令圈禁了八阿哥,虽没有多久就放了出来,八爷党的势力却遭到了康熙爷的百般打击。

林家原支也不得不收敛起来,数年后十四阿哥崭露头角,又转投了十四阿哥。

可惜,最终的胜利者却是四阿哥雍正爷。林家原支所有的投机全部落空。

而且雍正爷登基后,十三阿哥受重用,被封为和硕亲王,林栋的小女儿那时虽已过世,但十三阿哥较念旧情,也感慨林栋一家所受的牵连,及未在困境中转投他人,那时林栋已近暮年,十三阿哥便重用了林栋之子林琅。雍正爷十分信任十三阿哥,对十三阿哥重用的人也十分恩宠,便让林琅多袭了一代爵位。

林家那一支所投的八阿哥和十四阿哥和雍正爷都是政敌,自然不得重用,但又毕竟官位不显,在夺嫡中并未给雍正爷造成太大的困扰,雍正爷也不想与之太过计较,便由得林琅自行计较。

林琅虽恼恨林家,却也不可能与这许多族人都为敌,只夺回了祖宅祖产,却不愿意回归这凉薄的宗族,只自己另起一支,对于林家,却也是不管不顾了。

但终因早年悲伤过度,林琅在林海考中探花的一年后就过世了。林海是雍正九年的探花郎,授翰林院编修,武英殿纂修,雍正爷将选秀的秀女之一——荣国公府的嫡女贾敏指婚给他,可谓一时荣宠。

夏清莲和夏凝珏听后都不由得感慨,这政治果然是世间最黑暗的东西了。

夏清莲也明白了,林海这一支和林家的关系不成世仇已经算是大度了,是绝无可能在林家族里过继嗣子的,更不可能放心将黛玉托付,所以宁愿将黛玉托给贾府,毕竟贾母对黛玉还是疼爱的。而若是托给林家宗族,不仅林海一支的家产统统保不住,就是黛玉,如此品貌,怕也会被嫁了权贵给子弟铺路,而绝不会为她考虑婚姻的幸福与否。毕竟林海一死,林黛玉便只是孤女一个,没有人会为她出头。

对于林家宗族,夏清莲也是看得分明的,族中有出息者不多,原可凭借林海一支在朝的影响力,子弟可得些照拂,入朝为官也并非不可,互相照应,可谓双赢。

夺嫡站错队并不可怕,可笑的是偏偏将人往死里得罪,以致落得老死不相往来的境地,林家断了入朝的捷径,林海在朝为官也是势单力孤,尤其新帝登基后,虽仍被委以两淮盐运使的重任,但明显后继无力。

在这古代,没有男女各顶半边天的说法,林家没有男丁顶门立户,又无亲戚可以照拂,所以在林海死后,黛玉除了托庇于贾府,竟无其他出路。所以即便被欺负,也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落得泪尽而亡的结果。

夏清莲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找个机会再上门看看那孩子吧,看能不能避免夭折了的命运。

如果黛玉能有个弟弟,总是一份牵挂,即便两人最后都被贾府算计了,她也不至于为了个宝玉就生无可恋,总能有个倚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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