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训完了盖尔,赫达舒了一口气, 她把目光转向旁边被她的彪悍震惊得回不过神来的伊洛, 第一眼就觉得这小姑娘长得真是太好看了,属于人类中最顺眼的那一类, 希尔达也没有骗她啊。再想想希尔达曾经说过的某些个存在性的可能,目光在耷拉着脑袋的盖尔和伊洛之间徘徊, 咧着嘴释放了自己善意的微笑。
不过她忘了,自己现在是巨龙形态, 一只庞然大物般的巨兽裂开了嘴对你笑, 那是一种何等的毛骨悚然,伊洛直接一个激灵。
小姑娘这反应让赫达觉悟,摇身一变, 山岳般的黑龙消失不见,不远处出现了一个气势强悍的黑衣女人, 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你就是伊洛吧,我听希尔达提起过你, 这些日子真是麻烦你照看我家盖尔了。”
这话怎么接, 伊洛根本不敢受这一句话的谢意,连忙道:“前辈客气了,盖尔是一个好孩子。”说完, 伊洛自己都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这不是把自己放到了跟眼前女人同等的辈分了,忐忑地看着赫达。
赫达目光慈祥, 对伊洛这个小姑娘好感增加了不少,“不用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伊洛:“……”
赫达此次只是路过,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稍后就要再次与盖尔分别。在得知了盖尔是为了送黑龙德鲁尼克的龙骸回龙谷才和阿修罗兵分两路之后,仔细地询问了一下阿修罗的状况,得知一切安好之后安心了不少。
“麻麻,这是舅舅。”刚相遇马上就要和麻麻分别的盖尔沮丧不已,却还是记得自己的重任,拿出了保护得好好的龙骸交到赫达的手里,一副好孩子求表扬的渴望小眼神看着赫达。
赫达柔和了表情,轻轻拍了拍盖尔的爪子,让盖尔如愿以偿地得到了表扬,盖尔顿时笑成一朵花,喉咙里发出愉悦的声音。
这会被收拾一顿的萎顿全部变成了自豪的得意洋洋。
赫达接过装着她弟弟黑龙德鲁尼克龙骸的盒子,目光似怀念似幽怨,对着龙骸出了好一会神,良久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她将龙骸重新交到盖尔的手里,第一次郑重地与盖尔吩咐道:“盖尔,你一定要完好地将你的舅舅送回龙谷,那么多年了,他也该回家了。”
最后的一声“回家”,包含着赫达太多的情感。
巨龙一族中,黑龙在龙谷里数量稀少,当年赫达先于德鲁尼克百余年破壳,自然就该担起了姐姐的责任。只是德鲁尼克行事太过肆无忌惮,年轻时的赫达却忽略了管教,等到意识过来时,德鲁尼克已经养成了一副狂妄的性子,偏偏思考问题极为单纯,怎么扭都扭不过来,最后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有时候,赫达在独自一龙的夜晚回想起往事也会后悔、愧疚,如果她年轻的时候多多关注一下德鲁尼克,说不定就不会是这个结局了。
只是,一切都太晚了。
德鲁尼克还是被心怀不轨之辈算计了。
赫达帮助盖尔解决了化形的问题,在仔细交代了一番盖尔小心、不要贸然行事之后,郑重地请伊洛代为照看之后,化作黑龙震动双翼离开了。
重新化为人型的盖尔泪眼汪汪,目送着赫达离开,万分的依依不舍。
见此,伊洛只好安慰她,“不要难过了,赫达阿姨只是去完成正事,她不是交代你回龙谷吗?不久后就可以再看到她了。”
盖尔瘪着嘴,但对于伊洛的话她还是很相信的,重重点头,“嗯,我会好好努力的。”
伊洛望向赫达消失的长空,心中感慨,盖尔的母亲虽然看起来对盖尔凶巴巴的,爱护之心却是很深重呢,果然是爱之深责之切,哪怕是教训盖尔,下手的时候还是手下留情了。
不过,伊洛想起“玫瑰之刃”突然被攻击的那一瞬,盖尔带着她直接就冲出了船身,却在下一刻直直朝着那只突兀地暴露在视线中的海洋巨兽冲去,脸一下就沉了下来。
她不得不认同盖尔的母亲收拾盖尔是合情合理的,天知道在急速接近的哪一个过程中,视线中不断放大的巨兽让她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对上那双血红一片的眼睛,一股深深地恐惧爬上了脊梁骨。同时意识到,盖尔绝对不是那只海洋巨兽的对手。
可是,盖尔竟然冲上去了。
心脏炸裂就在下一秒了,好在赫达的出现挽救了这个局面。
思及此,伊洛冷着脸,想要像赫达一样训一训盖尔,想想似乎没有那个立场,又对上盖尔满是兴奋的小眼神,心里又化成了一片柔软。
“玫瑰之刃”上,不仅损失惨重,也伤亡惨重。船尾都被独角巨鲸轰去一半,其余部分也遭受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如今依旧能够航行却是摇摇晃晃,控制得十分艰难。安妮带来的人死去了大半,其余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至于其他的人,更是死伤无数。
安妮躺在床上,沉着脸听着团副的报告,团副也是苦着脸。
“伊洛呢?”安妮目光沉沉盯着团副问道。
“这……”团副被这目光盯住压力极大,支吾着。
这时,门却被打开了,有些狼狈的伊洛和盖尔出现在门口。安妮目光一闪,定定地盯着伊洛不说话。
伊洛却是了然,却也没有说话。
“我想,你需要向我解释一下。”最终安妮打破沉默说道。
进行了补救性修整的“玫瑰之刃”顽强地向着目的地金布里恩前进,最终在五天后到达了金布里恩的港口,来接船的有安妮的人,在见到快成一堆废铁的“玫瑰之刃”时狠狠吃了一惊。
伊洛也等来了接头的人。
迎面走来一个中年男子,一派绅士的模样,后面带着十几号人,见到伊洛时便欣喜地迎了上来,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激动,仍旧不忘恭恭敬敬地向伊洛问好,“大小姐。”
“席恩叔叔。”伊洛拉着盖尔,露出了一个笑容。
席恩看到了站在自家大小姐身边,还被拉着手盖尔,好奇却没有多问,他此番是来接伊洛回亚罗恩的府邸的。
相互问候了一番后,一行人朝着亚罗恩府邸前进。
赫达在金布里恩附近的海域上与一只独角岩鲸争斗的场景还是被人认出来了,这些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将之传到了光明领的光明神殿,引起了光明神殿高层的震动,却使密之。
震惊而又愤恨的光明神殿,立刻想起刻意遗忘的一千年前自家圣子被拍死在门口的奇耻大辱,他们惊疑又愤怒,一面怒斥龙谷不讲信用,违背神意,提前将巨龙放出龙谷;一面请求禀告光明女神,请求光明女神降下神罚。
当然,如果能够将龙谷再封闭个千百年的就再好不过了。
“混蛋,龙谷那帮强盗竟然敢违抗光明女神冕上的神意。”
“这可是公然违背诸神的神约。”
“此事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贸然行事未免不妥。”
“如何没有确凿的证据,那些人都以神明发誓了,巨龙违抗神旨,就要让他们受到制裁。你忘记了圣子是怎么死的?你这是想为他们辩解什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些几乎掌握了光明神殿所有权力的教宗们和大祭司们在会议上吵翻了天,教皇坐在首位不置一词,任由他们吵。左下角位置上的普利策族长默默观察着教皇的神色亦不作声,圣女则是从头到尾都面色不改。
恢弘而庄严的会议厅被他们争吵的声音弄得宛如一个菜市场,这些人还尤不自知。
眼看就要打起来了,最终有人喝止道:“好了,吵吵闹闹的成什么样子,别忘了这是神圣的神殿,教皇陛下可在,你们这是大不敬之罪。”
这些祭司们才猛然醒悟过来,脸色一变,忙向教皇告罪。教皇仁慈而大度,宽恕了他们失礼的行径。
“争吵无济于事,各位为神殿尽心的心意我们能够感受到,滋事重大,我们还是听听教皇陛下的意见吧。”安静下来之后,自知太过忘形而失礼的祭司们将话语权交到了教皇的手里,这么说也不对,话语权一直都在教皇的手里。
一直都是他们逾越了。
实在是巨龙突然出现在兰斯特的事情给他们的冲击太大了,对近千年前记忆犹新的祭司们接受不了,这与他们预想的不一样,极有可能打乱了他们的格局。一些人别有心思,自然是反应最激烈。更何况他们还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头,可以将巨龙再次关起来。
千年之前,光明女神与龙神交好,光明神殿在对待巨龙的态度上自然不能太过,但行事信奉自我主义的巨龙确实是坏了光明神殿不少事情,让他们大为光火却不能发作。直到圣子一事发生,就如火山喷发了。
但是,谁都知道巨龙的种族优势如何强大,神殿也不敢正面对上,哪怕教皇也会与龙谷维持和平的常态,毕竟,龙皇的蛮横是大陆出了名的。
所有人都在等着教皇表态。
目光悲悯的教皇却把目光转向坐在下首的圣女,问道:“圣女如何看待此事?”
所有人再次把目光集中到圣女的身上,等着她的回答。
圣女目光平和,“此事还需有确凿的证据才是,若是贸然打搅了女神冕上也实为大不敬之罪,龙谷那边也会多有托词,再以此引来更大的麻烦恐怕会得不偿失,所以。”她目光转向教皇,“我以为,还是暂观其变吧。”
暂观其变,就是不要轻举妄动。
一时间,诸位祭司面面相觑,眼里闪现各种心思。
“圣女殿下的意思是不管了?”普利策族长支着手,一双锐利的眼睛看向圣女。
圣女微笑道:“暂时不管而已,普利策司长可不要会错意了。”
会议最终的结果就如同圣女所说的暂观其变,教皇也同意了这个提议,其余心思活络的祭司们也只能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