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震北皱眉道:“由死道转化生道者,是为道心种魔, 种生而鼎死, 已足够凶险且惊世骇俗;由生而死者……闻所未闻, 然原理既与道心种魔相反,结果理应也是相反。”
在这世上知晓道心种魔秘密的人屈指可数, 除慈航静斋和净念禅宗外, 也就只有已故的清虚、武当几人,还有少数魔门高手清楚个中玄妙原理。
飞白悟性不差,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便是种死而鼎生,断送自己的道基, 去成就炉鼎?”
烈震北越想越不对,起身拉住了飞白的道袍, 质问道:“谁给了他魔功?是何种功法?莫非是《天魔策》?!”
飞白被他吓了一跳,内心挣扎了半天, 才咬牙决意道:“恳请先生助掌门师兄脱险!我亲耳听到,那位剑宗师兄给了他不死印法!”
纯阳剑宗和气宗的争端, 可不能在这个关键的当口添乱子!
一致对外才是上策,那位剑宗师兄看着就不好相与,还给掌门师兄下了这么深的绊子, 怎能坐视不理!
飞白满心期盼, 烈震北医术过人,定能想出解决此危难的法子。
“……”
却不知烈震北被飞白口中的四个字砸懵了。
烈震北他想起石之轩随身的那把美人扇,还有带他们见摘星楼内诸多大宗师时石之轩的表现, 瞬间就通晓了很多事。
不死印法失落已久,除了邪王石之轩,不会有人能拿得出来。
那跟在纯阳子身边疑似花间卧底之人……莫非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那人难道竟是……重返人世的邪王前辈?!
飞白见他脸色不对,以为他旧疾复发,连忙扶住他问道:“先生?”
烈震北不断摆手,笑意几次浮起又落下,忧虑徘徊不已却又真升不起来,在几个表情间卡来卡去,很是微妙。
飞白不明白他怎会是这副模样,古里古怪地想,莫不是他消息太惊人,把这神医吓出了什么毛病。
却见烈震北按住了他,安抚道:“道长莫急,这件事也许另有玄机!”
石之轩在万花谷中,这对应付年怜丹头疼已久的烈震北来说,实在是天大的好消息,故而他喜上心头。
石之轩将不死印法给纯阳真人,目的虽不明确,但就烈震北这几日的观察,他们二人关系十分亲密,石之轩理应不会害纯阳子才对。
所以他想到了两种可能,一是他们二人也许是在开辟一条,从未有人尝试过的修行道路,石之轩已经有了破碎虚空的经验,即便是另辟蹊径多半也没什么危险。
至于另一种可能,就让烈震北生出忧色了。
谷中对当年邪王和谷主之间的事讳莫如深,他们万花的弟子大抵知道些内情,按理说石前辈破碎虚空,应是去寻了祖师才对……怎么又重返人世,还跟纯阳子当了师兄弟呢?
难道他们飞升天外后闹了什么矛盾,石前辈自己回来,要养成一个由道胎入魔的大宗师证明什么?
抑或者,破碎虚空之人虽不多,但千百年来依然不少,也许在天外,邪王的武功尚显不足,故重回人世,重新历练,欲图以新方法提升修为??
若是前者,倒没什么可担心的;若是后者,那石之轩潜伏二十余年,还将不死印法交给纯阳子,用心就十分深不可测了。
而且,石之轩在此,那他们谷主呢?
这用情至深的邪王究竟是追到手了,还是没追到??
他出现在这里,是依然情深如海,还是失意碰壁?还是……另寻新欢??
烈震北越想越凌乱,更拿不定主意。
石之轩此人变数实在太多,根本无从分析。
不若静观其变,先利用一下这位老祖宗;倘若有变,再想办法助纯阳真人一臂之力。
他心中有了谱,便恢复了往常文质彬彬的模样,对飞白解释道:“是福不是祸,我已有眉目,道长且放心。而且若真是祸事,你我也根本无力阻止。”
若石之轩真是移情别恋另寻新欢……
呵,万花谷才不管他是不是破碎虚空了的大宗师!非骂得他遗臭万年不可!!
烈震北抚上了耳后那根银针,笑容看得飞白有点心里发毛。
……怎么觉得万花谷的大夫明明都温和如春风,可是却每每让人莫名生畏呢……
门外传来三声不轻不重的叩门声,萧昊立在门口,前来探望飞白,“今日施针可还顺利吗?给先生添麻烦了。”
烈震北眉目和善温良至极,笑道:“顺利,劳道长挂心。”
萧昊无意获知了系统对这个世界的备注,自觉少了许多束缚,行事也放松大胆起来。他的系统界面里,烈震北头像旁边是标了离经图标的,可见心法内功应当学得不差,不能完全发挥离经易道的玄妙,根本原因恐怕是“好马无好鞍,兵器不称手”。
他于是用帮贡给他换了一杆笔,想试试自己的推断是否正确,这便给烈震北送来了。
“贫道先前偶然得到过一件武器,同门都是用剑之人,没有用笔的,此番飞白师弟蒙先生搭救,正巧听闻万花蕴武学于运笔之道,便想将此物赠予先生聊表谢意。”
烈震北眼睛一亮,入手的刹那,顿觉全身经脉都像瞬间被打通了似的,畅通无阻。他福至心灵,对着飞白下意识就刷了个提针。
体内的混元性内功从没有这么听话过,烈震北大感惊奇,喜不自胜。
“道长!这笔大有用处!”
受到治疗的飞白精神一震,却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萧昊见他兴致勃勃,又看了看飞白的状态,放下心来,体贴道:“既然有缘,便不妨碍先生熟悉这笔的用法了。”
烈震北运笔使了几下,当即对萧昊承诺:“道长的谢礼算作救命之恩也不为过!请道长放心,待我将本门心法融会贯通,飞白道长的毒一日之内便可驱除干净!”
他先前因为离经的内功调动起来不是很顺手,许多关键穴位的运行都无法按谷中典籍记载来修炼,如今经脉畅通,只待他习得清风垂露之法,无论是飞白的毒还是他自己多年的顽疾,都能妥善且迅速解决。
这纯阳道长真是越看越顺眼了。
萧昊知他学会奇穴需要点时间,便点了点头对飞白叮嘱道:“研修武学不便有干扰,师弟你如今无事,不妨留下为先生护法。”也顺便让这大奶花提升一下太素九针的技能熟练度。
萧昊全没有把自家师弟送出去给人当扎针练习的愧疚,他同烈震北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飞白则义不容辞,三人各自心满意足。
忽而一阵急促的木锤声响起,烈震北脸色微变,负手收了笔道:“有人闯入谷中。”
萧昊拦住了烈震北,“先生专心医道即可,不速之客可交由我和师兄打发。”
烈震北想到石之轩,推辞的话就落回了肚子里,顺水推舟,儒雅笑道:“那便有劳二位。”
年怜丹啊年怜丹,你说你,出门怎么就不瞧瞧黄历呢。
烈震北目送萧昊离去,心情愉悦的就像仙迹岩的莲池一夜花开。
谷口的动静自是逃不脱在落星湖待着的石之轩的感知,见萧昊也乘鹤赶了过来,石之轩当即上前相迎。
萧昊默默站定,清咳一声,地图喊话道:“不问自闯者,想来非善客,施主来花谷所为何事?”
他冷肃的声音顷刻传遍万花谷每个角落,遥遥回荡着,刚入谷的年怜丹顿时神色一凛。
好厉害的内功!
他刚清理了谷外乱七八糟的机关,本就心情不快,又听到萧昊的传音,顿觉心头压下了一座大山,感到敌手十分难对付。
他口称施主,应当就是那带着师弟上万花求医的纯阳子了。
此人果同天命教的情报一致,是个修为高深的道人。
他冷哼一声,将自己的声音也裹着内力送出,“本仙是来找震北先生叙旧的。”
石之轩听到“本仙”两个字额角就开始跳,萧昊强忍笑意看了他一眼,喊话接道:“震北先生出谷已有数日,施主来得不巧。”
年怜丹眼神眯了起来,终于锁定了这喊话来的方位,携着自己两名娇艳的花妃,像只蝴蝶似的飞进了落星湖的花海中。
他见到萧昊,下意识就忽略了萧昊身边几乎和环境融为一体、存在感几近消失的石之轩,目光阴沉闪烁道:“这位便是纯阳真人罢,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石之轩不忍直视地扭过了头。
年怜丹面目深刻,一看就是外族人的长相,但他偏要作一身华服,长衫飘飘,头顶高高的儒冠,虽然气度是不凡,五官也称得上英俊,但这般组合起来……石之轩在心中幽幽叹了口气。
侯希白怎么交代后人的,这丢人现眼的货色也选做传人。
跟烈震北一比,他这花间派的传人可真是……一言难尽。
年怜丹全无所觉,揽着花妃的腰身,在萧昊面前尽做放浪之态,明知故问,风流笑道:“花谷是风雅之地,道长不做清修,来此是想令青锋染尘么?”
萧昊听出他是想三言两语破坏自己的心境,只要自己生出忿然争胜之意,或患得患失之心,便未动手先落下乘。
他不上当,极淡然道:“花海虽不比云山,但做客红尘,枕松听花,亦是修道。”
年怜丹眼神光暗轮转,像生出了无穷吸力,暗暗对着萧昊送出花魂仙法,“清风明月哪有流连花丛来得快活,道长一看便是未经人事之人,可愿随本仙一尝销魂滋味?”
他身边两个花妃咯咯笑成一团,半掩的面纱下手环叮铃作响,娇艳曼妙,引人心荡。
石之轩脸色彻底黑了下来,被萧昊强按住了,才没有当场把年怜丹直接戳死。
作者有话要说: 萧昊同烈震北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昊昊:这只咩就交给先生练针了。
烈震北:好极好极,某十分受用。
飞白:【完全不知自己被卖,反而很兴奋】能为先生护法,义不容辞!!
石之轩:这届花间派传人很有勇气,本座刮目相看:)
年怜丹:?
石之轩:我花间派的规矩还没落下吧?接管花间派,需在二十八岁前,接受上一代派主全力出手的“花间十二枝”试练:)
年怜丹:……雾草???
作收1300的加更,宝宝们食用愉快~
以及,年派主生前是个体面人_(:d∠)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