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长廊,依然是冰冷坚固的牢笼,火把在红褐色的墙壁上摇曳,火光明明灭灭,发出细微的声响。
但往日里永远紧紧关闭的牢笼大门此时却是敞开的,蜷缩在黑暗角落里的人们一改麻木与畏缩,虽然还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但脸上却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佐助大人!我们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这些实验体们排队从我面前领取咒印抑制剂,然后向我深深鞠躬,仿佛要把鼻尖一直贴到地上。他们眼睛闪亮亮地望着我,那是一种说不出的狂热,就像是盲人终于见到了太阳。
我冷着脸坐在长沙发上,一言不发,也不做任何表示。但这丝毫不能影响他们的热情,明明已经获得了自由,我以为他们从牢笼里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抢走抑制剂逃跑,但他们没有,相反,在离开时还依依不舍,三步一回头地瞟我,似乎在期待我开口把他们留下。
我以为我表现得够恶劣了,但也不知道这些实验体脑子怎么长的,可能是过于频繁的实验已经破坏了他们的逻辑思维能力,就算我再臭着脸,他们也喜欢凑到我面前表忠心。
……谁需要他们的忠心啊喂?!
一群脑残实验体被关了这么久已经够可怜了,他们能不能有点出息?自己拿着抑制剂快快乐乐地走掉过日子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往我跟前凑呢?
说什么一定不会辜负我的期望,我都不知道我对他们还能有什么期望!
我若有所思地向后瞟了一眼,察觉到我的视线,水月毫不掩饰地冲我咧嘴一笑,显得很得意,香磷不自然地推着眼镜,重吾则老老实实地偏过脑袋假装没看见。
绝对是他们做了什么!
咒印抑制剂的效用根据每个人的体质不同,一般在一个月到三个月不等。虽然研究过程比较复杂,但其实成分简单,完全可以批量生产。
我给他们每个人发了三支,运气好的话可以用半年。发的时候我倒没有想太多,只想着把这个据点的人都放出去,让他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但可惜,大蛇丸的实验体绝大多数都既没妈,又没家。他们已经在牢笼中呆了太久,早已经忘记了真正的自由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在外面该如何生活。
他们甚至找不到出去生活的意义。
虽然不再受咒印的折磨很开心,但这些人简直就像是被驯化了的狗一样,就算脖子上的项圈被取了下来,也不敢离开狗窝半步。
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药我也发了,门我也打开了,仁至义尽,他们想做什么都随便。
……是的,我原本是抱着这样的想法。
但显然香磷和水月他们不这么认为,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第二天整个据点的人都整整齐齐地排着队来到我面前表决心,一口一个“佐助大人”,嚷嚷着“誓死为佐助大人效力!”
效什么力?
他们根本就是赖上我了对吧?!这哪里是帮我,分明就是给我找麻烦!有些实验体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思想还这么中二,嚷嚷口号也就罢了,竟然还擅作主张要让我称霸世界!
“成为新世界的神”是哪个年代的故事?虽然这的确很有吸引力,但早在上辈子我就已经中二过了!而且中二的代价就是大半夜在马路边上吹风被人胖揍一顿,回去第二天就发烧了。被强按在床上喝了整整三天的白粥!三天!
我知道香磷的意思,北方据点里的人都实力非凡,而且定时需要我的抑制剂,对我感激万分,同时又无从背叛,收为手下根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就好像路边的免费大白菜已经自动跳进了我的篮子里,我也没必要再花功夫把他们丢出去。
可是我不喜欢吃白菜!
等我反应过来时,据点里的人都走光了,看样子是要出去为“佐助大人”闯出一片天下来。
北方据点里恢复了冷冷清清的样子,就连看守都哆哆嗦嗦地叛变了,混在一群狂热的脑残实验体里溜走了。
我心里有股莫名的憋屈,但抱着刀仔细想了想,又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可抱怨的。当初接手了卡多的部分财产,但有些地方都因为没人打理而闲置了下来,这次一下子捡了好多白菜,总算让那些产业不至于荒废。
“喂,佐助!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啊?”水月笑嘻嘻地坐在我旁边,吸溜吸溜地喝着他的饮料。
我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刀,沉默了一会儿,道:“去杀大蛇丸。”
水月喝饮料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口水呛住,水撒得到处都是,他连忙咳嗽着把杯子挪开。
“啊,你好恶心啊!给我离佐助远一点!”香磷受不了地把水月拽开,抢占了我身边的位置。
“喂,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个吗?这不是重点吧?”水月大声嚷嚷着,一手指向我,看看香磷,又看看重吾,“你们没听到他说了什么吗?”
重吾和香磷一时没接话,他们不是没听见,只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我一个人。”不是“我们”,是“我”。
我补充道。
水月一愣。空气好像凝滞了一秒,重吾默默看着我,香磷则坐在我身边欲言又止。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古怪,尤其是水月,他脸上笑嘻嘻的神情一下全都敛了起来,有点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但又不太像……没有那时候的戒备与不羁,反倒多了几分恼怒。
“你说什么?”水月站在我面前,眯着眼睛问。
“我……”当然是我一个人去杀大蛇丸,要不然呢?
我还没说,水月就突然挥出一拳,擦着我的脸重重打在我身后的沙发靠背上。
柔软厚实的沙发靠背发出一声闷响,然后四分五裂。香磷猛地跳起来,大声道:“水月你这家伙,发什么疯?”
“你应该问他才对吧!”水月指着我说。
……发生了什么?
我在沙发坍塌之前及时站起来,面对水月突如其来的指责,只觉得那只手都快戳到我脸上了,不免微微皱了皱眉。
“虽然我也很生气,但……但你也不准对佐助出手!”香磷捏着拳头吼道。
很好,看来生气的不止是水月。
虽然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他们为什么生气?难道是还对大蛇丸旧情难却?但就算他们求情,我也不可能放过大蛇丸的,因为那家伙至始至终都不打算放过我。
“你不觉他太可气了吗?”水月也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他转头看向我,质问道:“喂,你去杀大蛇丸,那我们呢?”
你们?
我茫然地看着水月,他很生气的样子,刚才那一拳就像是真的要打在我的脸上,只是最后一秒他克制住了这种诡异的冲|动。
……可是我怎么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显然我的反应让水月更生气了,他上前一把抓住我的衣领,恶狠狠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都是累赘?”
“我说你别嚣张啊,不要小看人!”水月咬牙切齿地说,锯齿状的牙齿闪过一道寒光。
不,我从不小看任何人,但你们确实有点累赘。
我五天就能走完的路,一个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走了十二天的人没资格说这种话。
我把水月抓着我领子的手挡开,诚实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水月呆了呆,瞪大眼睛望着我,淡紫色的瞳孔放大了,满是难以置信的愤怒。
我越过他的肩膀,看向香磷和重吾,发现他们两个都是一脸惨不忍睹。
下一秒,水月猛地扑了过来:“你‘嗯’了对吧?你竟然‘嗯’了?!少瞧不起人了!宇智波有什么了不起?你竟然敢把我们当成累赘?!”
房间里瞬间变成了一片汪洋,水月一半融入水中,一半化为人形,他一条手臂肌肉膨胀起来,迎面砸来,仿佛有雷霆万钧之力。
“水月,你冷静一点。”重吾和香磷在一旁劝阻道。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我抬手抓住水月的手腕,猛然发力将他甩到身后,水月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结结实实撞到了墙上。
我没有使多大力气,墙壁只是晃了晃,裂开几道细缝。
“水月,你什么意思?”我皱眉看着他。
“好、好快。”香磷这才反应过来,她看着我,忍不住把手捧在了胸前,“真不愧是佐助!”
但水月气得眼睛都红了,他肤色本来就偏白,像雪融化出来的水一样清澈,所以眼角的一点微红就十分显眼,他怒视着我,狠狠憋了一口气。
好半天,水月才愤愤锤了一下地面,溅起地上的积水。
“水月,虽然不想承认,但现在我们确实只能拖佐助的后腿。”重吾走上前,皱着眉沉声道。
水月咬着牙不说话,许久,才有些嘲讽地哼了一声:“所以?”他半跪在地上,抬头斜看着我,道,“说什么拖后腿,反正你一开始也没打算和我们一起。对于你来说,我也不过就是一个实验体,还打不过你,根本就没有成为同伴的资格对吧?”
同伴?
我愣住了,这倒是我没想到的一个新方面。
原来还可以是同伴吗?说起来,我确实没有想过要怎么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无非是小金鱼和饲主,甩不掉的牛皮糖和提供吃住行的冤大头?水月,香磷,重吾都理所当然地跟在我身边,我也就理所当然地听之任之了,毕竟我好像习惯了水月叽叽喳喳地缠在身边,而香磷是助手,重吾是研究对象。
原来……还可以是同伴吗?
我走到水月面前,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你、你、你要干什么?!”水月大吼了一通,似乎有点心虚,像是炸毛的猫一样警惕地看着我,仿佛我稍有举动他就会跳起来。
“你是同伴。”我说,一边向他伸出手,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现在的小孩子都是怎么想的,做同伴也要谈资格?
水月愣愣地看着我,像是不明白我的意思。他身上还沾着水,头发湿漉漉的,正一滴一滴向下渗,白色的发丝就像是从末梢融化了一样,清澈的水珠顺着他的脸侧蜿蜒流下。他发了好久的呆,久到我觉得自己伸着手有点傻,打算收回的时候,他才突然甩了一下手,像是要把我的手打开。
但明明动作看起来很不耐烦,在接触到我的手时,他却一下子抓紧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只觉得有一瞬间,他抓着我的手很用力,手掌紧紧相贴,透出一股郑重。
水月借着我的力站起来,很快就松开了我的手,嘴里嘟嘟囔囔地说:“切,说是同伴,结果还不是要甩开我们……”
虽然还是不太明白水月为什么生气,但后来他莫名就好像不是那么生气了。
香磷早就料到了我的选择,她也准备了很多,当她把那些计划说出来的时候,让我都吃了一惊。
香磷打算去南方据点,就是她原来看守的那个,那里也有很多实验体,她想用研发出来的抑制剂说服那边的人归到我们这边,就像北方据点一样。
而重吾也想让更多人免受咒印的侵害,决定和香磷一起去。但二比一的情况下,水月只好不情不愿地表示他也去。
不过我感觉水月还是挺高兴的,没他表现得那么不情愿。
临走时,我送给香磷一把短刀,当然是希望如果有人敢提出要咬她,就让她拿着刀捅过去。而当初白坑我的那个兔子一族契约书也终于可以转增给他人,虽然我不喜欢兔子,但我看重吾好像很喜欢的样子。
至于水月,我把封印着缝针和爆刀的卷轴给了他,据说他一直想收集忍刀七人众的名刀,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给他玩。
而我……
冬天到了,该杀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