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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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天边暗沉的黑仿佛泼墨般晕开,一点点渗透进雨中。山野里很安静,飞鸟蜷曲在枝桠间沉睡,唯有高高低低的石碑屹立着,在地面上投射出小小的影子。但密不透风的乌云遮挡了阳光,所以那些浅淡的影子也都模糊成不规则的圆团,与满地泥泞混合在一起。

雨声喧嚣,如同曾经宇智波族地的街道,族人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打磨手中的苦无。然而这里没有族人,也没有繁华的街道。有的只是一片荒芜的山谷和满地残存的石碑。

越来越多的雨水汇聚在泥地中,形成了涓然细流,细软的青草如同水藻那样顺着细流歪倒下去,贴附在地面上。

油纸伞隔绝了瓢泼大雨,滴滴答答的弧形雨幕模糊了我的视线。在凌乱的线条与光影之中,我静静站着,垂眸不语。

其实我不用看也能想象出那个石碑的样子,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在过去的九年中,我看过了无数遍。这种场景也早都已经不稀奇。

但九年过去,这片山谷终于迎来了除我以外的第一个活人。

鼬跪倒在我的脚边,怔怔地盯着父母石碑上的那行小字。

冰冷的雨水在土地上混合成泥汤,鼬没有打伞,就这样直愣愣地跪在满地泥水中,半低着头,任由水渍肆意地顺着他的头发向下流淌,湿透了他的衣服。

长长的黑发垂落,遮住了他的脸。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满脸都是水痕,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借着下雨偷偷地哭了。

不过他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能随便掉眼泪呢?本来就没什么可哭的,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自己的孽,哪怕痛苦化成血从心里呕出来,也要咬着牙不回头。

我的判决也已经下来了,木叶决定封印我的查克拉,让鼬、鸣人、卡卡西三人共同监管我的一言一行。说白了,顾问团里的那些老家伙们也拿我没办法,他们不敢把我这个“全知全能”的大宝贝交出去,更舍不得毁掉,再三权衡之下,他们还是顶住了来自其他大国的压力把我留在木叶。

名义上对外声明是“将宇智波佐助收押在木叶,容后再议”,实际上就是最大限度容忍我在木叶自由活动。当然,这个自由活动也建立在尽量少见人的前提下。

不过这种状态也维持不了多久,我不相信在五大国乱成这样的情况下面具男还能忍得住,他不趁这个机会跳出来搞个大新闻他就不姓宇智波!

而一旦乱起来,木叶又要重新仰仗我了。

我自由以后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把鼬按到爸爸妈妈的墓前,就像我当初说的那样。

很难形容鼬在看到满山石碑时的神情,他好像恍惚了一下,仿佛有一座无形地大山当头压了下来,像是有刀子深深插|进了他的血肉中,他浑身颤抖着,脊背佝偻下去,踉跄着跪在石碑前。

然后,他的头就再也没有抬起来过,似乎有什么东西卡在他的脖子上,让他再也没办法呼吸,如同一只狼狈的败狗。

但鼬并没有像我希望的那样干脆趴下来痛哭流涕,他从来都是隐忍的,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死倔死倔的破孩子。他心里有事从来都不说,难过了也要强迫自己若无其事地笑出来,不会哭,不会撒娇,也不会表达自己的诉求。

所以,他能把一切都藏起来。哪怕那种痛苦已经从他心底开出了花,他也能默默地用自己的血肉把花包裹起来,任由花朵上尖锐的刺将他心里的每一寸都撕裂。

就像现在,他只是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却好像有压抑而苦涩的酒在空气中发酵。大雨浇不尽那种黑色的火焰,反而让他的痛苦更加浓烈。

良久的沉默。

我把从团藏那里拿回来的眼睛都埋回土里,又从鼬手中硬是抢回了止水的眼睛……说“抢”倒也不合适,我只是直截了当地问鼬要回止水的眼睛,他浑身僵硬地把那只眼睛递给我,似乎有很多话想要问,但动了动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不想去关注鼬的内心世界,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雨下的越来越大了,雨滴打在偌大的油纸伞上,仿佛风吹动荷叶那样轻轻奏起,在空旷的山谷间反复回荡。

尽管我打着伞,但空气中潮湿的水汽还是濡湿了我的衣角。胸口被抽出来的伤痕有些刺痛,这些伤的位置很巧妙,都在衣服的遮挡之下,只要我注意拉拢领口,不要露出肩膀上的那一条伤口就不会被人发现。

不过,我总觉得在我从地牢里出来的时候鼬的表情冷冷的,还总是有意无意地扫过我受伤的地方。

那种冰冷到窒息的感觉又来了。

我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着从指间开始一点点变得冰冷而僵硬,仿佛有苍白的暴风雪在我的脑海中肆虐,将所有东西都撕得粉碎。

“你知道吗?”

妈妈在临终前让我照顾你,让我无论发生了什么也不要放弃你。她希望你过的好,哪怕你杀了她。

也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情,我轻轻开口,打破了山谷中的寂静。

我的声音在浓重的雨声中有些喑哑,我原本想要这么说,因为我知道这些话会对鼬造成怎样的伤害。也许我可以彻底击溃他,这是他的罪,本来就该跪在父母的坟前好好忏悔。但我的尾音却不易察觉地颤抖了。

鼬抬起头来看我,莫大的悲伤吞没了他的神情,越过重重叠叠的阴影和破碎的线条,我仿佛看到了那双猩红的眼睛,扭曲疯狂的痛苦如同滚烫的血,一直烧灼到我心底。

我不由得一愣。

这种痛苦太浓烈了,恍惚间,我好像忽然回想起了鼬的眼神,那双眼睛一如既往地具有穿透性。

就像是在茫然无际的雪山中,忽然滴进去了一点墨汁,在完美的白雪上灼出一个小洞。

我已经被皑皑的白雪迷瞎了双眼,失去了方向,却忽然看见了这一点黑色,明明是最难看的瑕疵,却无论如何都无法从雪白的风暴中抹去,反而愈发升腾,极力渲染。

但偏偏就是这种浓重的黑色,把我从肆虐的暴风雪中捞了出来。

我默默捏紧了撑伞的手,隔了很久,才感觉到一丝温暖和痛楚从指间回流。

鼬似乎预感到了我会说些什么,但却像引颈待戮的羔羊那样,毫无抵抗的,心甘情愿的,等待着我将他推入更可怕的地狱。

无数话语哽在了我的喉咙里。

许久,我偏开头,低低地说:“爸爸妈妈很爱你。”

我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那是我和妈妈的小秘密,永远的秘密。

妈妈一定不希望鼬知道这些,我又怎么能当着妈妈的面向鼬告密呢?

但鼬却并没有因为我的“仁慈”而好受,他颤抖起来,深深趴伏下去,把额头贴在地面上,整个人几乎都泡在了水里。

他的手深深扎进了泥土里,青筋毕露。

也许鼬已经知道了。

无论他曾经对于父亲的强权有多少不满,对族人的固步自封有多么失望,在家族和村子之间徘徊时又想过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无论他和父亲之间产生了多少沟壑,无论他们的关系有多么冷漠又充满了争斗。

当鼬一步步走到父母身后,高举滴血的太刀之时,他一定意识到了。

爸爸妈妈并非对自己的命运毫无所觉,也从没想过要牺牲自己的儿子。

相反,到了最后的最后,他们依然把长子当做最大的骄傲,从未有过动摇。

这是只属于长子的殊荣。

那个灭族的晚上,鼬哭了。

不是因为弑亲的绝望,也不是因为对未来的恐惧和迷惘,更不是为了宣泄自己长久以来压抑的痛苦。――他本来就是一个打落了牙都往肚子咽的老混蛋。

而是因为爸爸妈妈对他毫无保留的爱。

从来都是这样,能让人真正感到痛苦的,只有爱。

我不知道鼬在漫长的流浪和自我放逐中有没有过后悔和动摇,只知道那种爱成为了他永远也逃不开的噩梦。

这满山的尸骸是鼬永远也逃不开的枷锁。

但最悲哀的是,我们两个都心知肚明。

――就算让鼬重选一次,他也依然会这么做。

鼬终于在泥水里泡够了,默默地直起身来。他狼狈得就像是街边的乞丐,而我站在他旁边,一尘不染,好似一个好整以暇的刽子手。

“噗”。

轻微皮肉开裂的声音在雨中响起,鲜血像是天边的彩虹那样飞溅出来,落在石碑前的土地上。几点微小的血液溅在石碑一角,碎成小小的花。

我将苦无从鼬的肩头拔出,这一下捅得又重又急,但鼬却没有丝毫的惊讶,也不曾有过一丝躲闪和摇晃,就像是那把苦无不是插在了他的身上。

鼬只是沉默着,稳稳地跪着,毫无保留地接受我的全部,无论是惩罚还是恩赐,就算我当场要杀了他,他也只会乖乖把脖子伸出来。不,甚至只要我的一个眼神,他就会自行了却生命,因为害怕弄脏我的手。

鲜血迅速蔓延,染红了鼬的半个身子。

血债血偿。

就算爸爸妈妈都不追究,但我还是想以此祭奠。我说过了,一定要用鼬这个王八蛋的血来祭碑。

不过,这样的话,妈妈一定会生气的吧。

她肯定不想看到我伤害鼬。

可是我一直都在努力,妈妈,因为我根本就没办法放下鼬不管啊。血缘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好像万千世界中只是一根最微不足道的细线相连,就让一个人变得特殊起来,特殊到我愿意放弃一切。

我很快又把这柄满是鲜血的苦无送进了我的小腹,好像并不太痛,冰冷的雨水顺着苦无滴滴答答地流进我的伤口里,有些异样。

鼬的肩膀一颤。

这家伙,即使被苦无直直捅进肩膀也沉默如一座大山,但却因为这一点皮肉开裂的小小声响而颤抖。

不过他终究没有再抬头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失去了抬头的勇气。相反,好像是在极力克制住自己那样,他把头低得更深了,抠在地里的手指更是用力到指甲迸裂。

我不该捅鼬的,所以这一下,算是还他。

我把血迹斑斑的苦无扔到鼬的面前,然后转身离去,只留下鼬独自跪在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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